云稹撕咬了口兔肉,道:“七成吧!若是我独自一人,应该破阵希望也很大。”

    廖天鹰轻蔑哼道:“七成?要我看,你撑死有三成的机会!”

    云稹诧异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廖天鹰。

    廖天鹰接着说:“兄弟,我没有贬低你武功的意思,我不得不承认你的身手,在江湖之中排名前十,应该绰绰有余。可是你能破明枪却难解暗箭,当年王仙芝也颇不服气,仗着自身神通,闯入阵中,却被围住半天光景也不曾脱困,那还是黑衣箭队不敢用尽全数本领。”

    云稹沉默半晌,虽然和廖天鹰结识不到一天时间,可也知道此人并不对他说假话,纳闷半晌,沉声道:“黑衣箭队这么隐蔽又难缠的暗杀组织,为什么要找叔父的晦气。据我所知,我叔父刘瞻一直在朝野为官,并不曾结怨于江湖人士。”

    廖天鹰眼神从刘娥身上一闪:“这些你就得问她咯!”

    刘娥回忆道:“今年开岁刚过,长安街上虽然积雪连绵却丝毫不失往年的繁华。”云稹看到刘娥眼神闪烁,细眉骤蹙,似是极为不愿提起这段往事。

    刘娥沉默了一会,接着对云稹和廖天鹰说道:“那天父亲下朝之后忧心忡忡,我和往常一样,与他百般玩笑,他也未曾回我只言片语。我自觉无趣,也就同几个丫鬟出去堆雪去了。可是,就在第二天早上,刑部的人将相府团团围住,没来由的将相府中近两百人下狱,父亲一改往常的作风,也不辩解,听任刑部行动。”

    “最后在狱中父亲抵不住我的苦苦询问,终于道出了真相。原来懿宗有一女儿被封作同昌公主,正值妙龄,深得懿宗喜爱,却不知怎地,今年突然患上了一种奇怪的病,翰林院数百医官竟束手无策。懿宗愁闷之际,右相路言进谗言,妄言翰林院庸俗不进,误开药方,以致公主病情加重,此时懿宗正在气头上,竟然相信了这番鬼话,勃然大怒,将翰林医官韩宗劭等二十余人全部打进刑部大牢。父亲为此事联合京兆尹温璋一起上书劝谏懿宗,谁知懿宗昏庸,并不采纳,反而听取路言挑唆,将父亲与温璋逐出宫墙之外。”刘娥说道此间,不由粉拳紧握,像是快要压制不住心中的怒气一般。

    云稹伸手拦住刘娥,刘娥与云稹对视一眼,顺势依在云稹的怀中,默默地道:“此后没过几日,同昌公主病卒,懿宗痛惜不已,下旨狂杀韩宗劭等二十余人,并捕其亲族达三百余众,顿时朝野上下人心惶惶。父亲实不愿看着懿宗一错再错,再次与温璋力谏,望懿宗回收皇命。懿宗竟下令将他二人拖出含元殿外,各自杖责五十,次日,又将左相府与京兆尹府所有人下狱,父亲被贬为荆南节度使。后听说温璋被贬为荆南节度副使,温璋拒不接旨,自感生不逢时,竟服毒自尽。父亲与路言老贼素有嫌隙,老贼落井下石,待父亲还未上任就又传来将父亲再贬谪为欢州司户,那欢州远

    在天际,明摆着不让父亲再回朝政。”此时刘娥在云稹怀中发抖起来,热泪盈眶。

    云稹见状又自然地抱紧了些,刘娥再也无法压抑,双手紧撕着云稹的衣衫,泪珠滴答而落。

    过了会,刘娥似乎恢复了下心情,哽咽着说:“父亲曾直言:‘我虽有温璋的魄力,却没有他那般慷慨赴死的勇气,红尘之中总有些牵绊。’直到今天,我才知父亲放心不下的是云大哥你。”

    云稹长叹一声:“那叔父与重明堡的人又是如何结怨的?”

    刘娥狠狠地一捶地,哭道:“父亲一心为政,素与江湖人物没什么往来,定是那路言老贼他怕皇命中途再改,索性永绝后患,央求江湖草莽了解此事,自己就可以只手遮天。”

    廖天鹰怔怔地望着远方,徒手在地上划来划去,道:“这些是你的猜测,不足为证!”

    刘娥听罢此言,极为恼火:“我哪知道这些,这都是父亲亲口所说,自父亲被贬谪之后,但凡是与父亲有往来的大小官员已被朝廷以各种借口,贬的贬,死的死,现在的朝野全是路言的爪牙。我父亲遣散下人数百人,到头只携二十余亲信及随从远赴欢州之地。”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天,秋雨刚过,潮气更重。弟弟在襁褓中‘呜呜’哭啼个不停,母亲以为是他饿了,便要父亲停下行程,稍做休息。就在我们一行人放松休息的时候,川道上忽遇一批蒙面刺客,不问来由,见面就动手,一场厮杀下来之后,只幸存了我与父亲及杨硕三人,我母亲与那尚在襁褓之中的弟弟,尽皆蒙难。父亲强挺着重伤一直到了此地,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在此竟与云大哥相遇,也让父亲了无牵绊,笑赴黄泉。”刘娥在这短短的话语间,神情各种变化,或悲、或怒、或喜、或叹。

    云稹听刘娥说完,搂着她更加紧了些:“叔父的猜测,也许是对的!那路言本就是宵小之辈,为一己之私做出此等事也在情理之中,小娥,你且宽心,我云稹总有一天要手刃此獠,了却你的心愿!”只字片语间也不由自主的将“你”改口成“小娥”。

    刘娥听云稹如此称呼,原已苍白的俏脸上增添了几分粉色,眼角上扬,看着云稹:“稹哥哥,你忘了,你曾答应我父亲不能报仇的吗?”

    云稹毅然道:“我没忘,叔父是怕贼子势力庞大,我力不能及徒伤性命。可是我怎能让小人得志,英雄末路。我答应你,定要用路言狗贼的首级祭奠咱们已故亲人的亡灵。”

    刘娥猛地想起一件事,慢腾腾地说:“哦!对了,在这些事情未发生之前,我在窗外听见父亲遣一道人要前往甘州,说是保护一故人。我想应该......”

    云稹激动地握住刘娥的双臂,说道:“那道人必定是师父了!小娥,叔父他还说什么了吗?”

    刘娥被云稹的反常也整了个糊涂:“其他再也没什么,就

    说些什么‘这是最后能尽到的努力了’,反正我是听不懂的。”

    原来这一切叔父都替我考虑的很周到,他宁愿自己蒙难也不愿看到云家再雪上加霜,可我想为他做了些什么都来不及了,他已与世长辞。无论怎样,我都要保护好小娥,不然怎么对得起叔父的在天之灵。

    云稹开口道:“小娥,我担心路言那贼子对我云府不利,你现在也举目无亲,不妨就和我一道去甘州吧!我母亲是位脾气极好的人,定然对你十分疼惜。”

    刘娥蹙眉皱开:“稹哥,我听你的就是了。不过我想在母亲及家仆们遇难的地方去查探一番,还有杨硕......”

    “我背负着叔父,不敢恋战,走的太急,等回头的时候,那地方已化作一片火海,杨硕他想必已经......”云稹向刘娥慢吞吞地解释,再看刘娥眼眶又湿润了起来,就安慰道:“杨硕他忠心无二,是世间罕见的汉子,能与叔父英灵共存,也许那里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刘娥怔怔地向那镇子上望去,喃喃地说:“也许吧!”

    云稹也不知如何宽解了,将目光投向廖天鹰,只见他也摇头。

    “走吧,稹哥,我们快上路吧,甘州离这里应该很远吧!别耽搁行程。”刘娥率先跨了几步,边解着拴马的缰绳便说道。

    廖天鹰看着已牵马向前的刘娥,点头默赞:真是个豁达的姑娘。可他根本不知道,刘娥身上所承受的这一切变故,早已疲惫不堪,若非遇上他和云稹,还真不知道怎么解脱。

    刘娥此刻根本无心留恋在这伤心之地,一心想着远离,以求解脱。

    云稹和刘娥共乘一匹马,紧跟在廖天鹰的后面,三人纵马疾驰在蜀中山道上。傍晚时分,天低沉沉的,就像快要坠落了一般,乌云遮住了唯一能给远行之人光明希冀的晚霞。终于赶到了刘娥口中所述的那块荒凉林中,只见已被烧的一干二净,地上哪还有打斗的踪迹和尸身。刘娥呆呆地伫在这片林中,任凭寒风肆虐,侵袭着每一寸肌肤,也无动于衷。

    云稹默叹一声,搂住刘娥,柔声道:“小娥,走吧!那些人的做事手段太过残忍了,日后相见,定给你除了这口恶气。现在天色已晚,咱们还是再赶点路,找个落脚的地方。”

    刘娥在云稹怀里,诉说道:“这条路我走过了一次,就在前方不远处有个破庙,可以将就过夜的。”

    风更吹的紧了,空落落的林中,时而不时地飘下几滴冰冷的雨珠。

    “天要下雨了,先赶路吧!”廖天鹰虽然此刻的心里也十分气愤,自己都没想到重明堡的人究竟是怎样的疯狂,连妇孺都不曾放过,可他毕竟是老江湖了,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在此长叹也无济于事。故而率先开口,催促云稹、刘娥上马继续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