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稹一路西行无阻,星夜奔驰,晌午便到长安。云稹数十年处西北,眼见的都是些市井之徒,荒凉景象,如今到了长安,正值深秋,天气很好,其繁华热闹远过甘州数十倍,果真车如水马如龙,叫卖声、集市嘈杂声不绝,几经周转策马只左相刘瞻的府门外。

    “混账东西,快快下马!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宰相府衙也是你歇马的地方。”云稹刚将马拴住,就听有人喊道。

    云稹回过头,见那人身着打扮想必是相府中人,遂欠身道:“小哥,劳烦通禀相爷,故人之子云稹前来拜谒。”

    门卫小厮见云稹身处相府而气势不去,暗道:莫非真是老爷的朋友,不过这个年纪......半疑道:“稍等片刻,我前去禀告!”

    不一会儿,刘瞻出门笑道:“你就是云端的儿子云稹?”

    云稹定睛直视,只见来人一派和气,毫无架子,心想此人应该是父亲的好友刘瞻,遂搭理道:“在下正是!”

    刘瞻挽住云稹道:“云小子,十几年不见,竟已成了男子汉,好样的!快快进府,一路苦了你了吧!”

    云稹在刘瞻的陪同下,进了相府。穿过相府庭院,看眼前之景,布置节俭,却又不是风雅,心道:曾几何时听父亲言及刘瞻,清高刚正,果真不假。

    进入正厅,先入目的是一块牌匾,上面有行书“高风亮节”四个大字,端的气势不凡。刘瞻见云稹盯着相府,左顾右盼,笑道:“云小子,你这一路尽是看了风景,怎么见了叔父,也不行礼。”

    云稹惭愧,欠身拜谒,道:“西北节度使云端之子云稹,拜见叔父。”

    “哈哈,自古英雄出少年啊!裴老弟,还不出来吗?”刘瞻向着后堂说道。

    云稹顺着刘瞻的目光望去,只见出来的人正是与他相约长安的师傅裴松,云稹大惊,慌忙拜倒。

    裴松叹道:“孩子,一路辛苦了。我料想你若来长安,必是来此地,看来我这次押对了,省去些许弯路。”

    “我闻父亲出事,一路不敢怠慢,因途中遇了些琐事,误了时间。相爷,师傅,请二位助云稹从戎,驱除叛军,完成父亲遗愿,云稹感激不尽!”云稹面向刘瞻、裴松跪倒说道。

    裴松摸须不语,刘瞻叹道:“孩子,云氏一门忠烈,汝父又为大唐屡建奇功,可是云家就剩你这一脉单传,叔父于心不忍啊!孩子,你先且下去休息,择日再定。”

    “为人臣,不能忠君爱国,马革裹尸;为人子,不能春晖孝悌,涌泉跃鲤者,生于世间有何意义,万望叔父成全!”云稹心血澎湃激动地说道。刘瞻无奈只好答应他:“罢了,征讨的先锋大军已经出发了,过几日左神武将军延庆复将亲自出征,你可做幕僚陪同。”

    “云稹,谢叔父成全,也谢过师傅!”云稹叩首道。

    刘瞻扶起云稹,命家仆带云稹暂且安歇,看着远去的云稹,刘瞻闭起眼似有若无地问道:“哎,让一个小孩子替你我做事,你忍心吗?”

    裴松道:“不忍心又

    如何!是鸟儿总有自己单飞的一天。命中注定的事情,是躲不了的。”

    下午过后,刘瞻带着云稹亲自去了左神武将军延庆复的军营,三人分罢宾主,落座吃茶。

    延庆复道:“刘相爷,今日怎有闲暇时光到我府上,还有你身旁这位是......”刘瞻抿了一口茶,道:“大将军,你知道去年新敕封天下兵马征讨指挥使云端吗?”延庆复叹道:“知道,我随在外戍守边疆,听过他的事迹。我与他素未谋面,可他的作风、本领,本将颇为赞赏,哎!可惜,天妒我大唐,如此英杰却是那般下场,着实让人心寒。”

    刘瞻捋起了胡须,言道:“大将军,此言听着让人感动!我此次贸然亲来,实在是有一事拜求于你。我身旁的这孩子姓云名稹,正是云端的独子,此次他从甘州历经二十余天来到长安,只为从军,替他父亲完成遗志。还望将军成全!”

    云稹也起身,拜倒:“西北节度使云端之子云稹,拜见左神武大将军。”

    延庆复素问云端大名,对其敬仰颇重,后知他率军援助成都,攻营拔寨,追敌数千里,时常赞叹。可惜自己当时在外戍守,急忙不敢轻易后撤,致使此生未能见云端一面,颇感后悔。此时得知眼前的孩子便是故人之子,加之云稹一身少年英雄气节,很是喜爱。

    “好,云稹,果真虎父无犬子!你且随我征战蛮夷,替你父亲报仇圆梦。”延庆复对云稹说道。

    云稹大喜,道:“多谢将军成全!我定当竭尽全力助将军成功。”

    延庆复不以为意,心道:这孩子看年纪也就十几岁,能有何能耐,定是怕我不收留他,才出这么大口气。随即笑道:“云稹,我身边参将已满,要不你先做个幕僚,如何!”

    云稹问道:“幕僚?可能上阵杀敌吗?”

    延庆复莞尔:“你这孩子,杀气怎么这么大,真是初生牛犊不畏虎。做幕僚也好,你可曾听说‘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吗?”

    云稹还欲上前辩解,被身旁的刘瞻递了个颜色,退了下来,憋屈地道了声“是”。延庆复坐下来说道:“云稹,你明天来此报道,后天随我大军开拔,前往成都。”

    云稹点头允诺。

    刘瞻、云稹辞别延庆复,出了营门后,已是傍晚,出门云稹言道:“叔父,那延庆复大将军忒小瞧我,肯定心想我还是个孩子,没什么大本事。”

    刘瞻笑道:“你既然参透,又何必计较。打仗并非口舌之争,岂能儿戏!”

    “哼,古有甘罗、霍去病出征皆是少年时节,我云稹岂不能学他们?”云稹负气道。

    刘、云带着随从刚骑上马,走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只听有人吆喝道:“长安古道秋意寒,哪管帝王落人间?”

    刘瞻摇首道:“又是落魄的酸儒!大唐的科举涂害了多少举子,有权的尽是无能的侯门子嗣,可悲可叹!”却见那儒生蒙头垢面,站在马道中间,毫不理睬,随从上前探视情况,不料反被他连番拍倒,眼神有意无意的看着云稹和刘瞻。

    云稹当下重伤已愈,以为那人要对刘瞻不利,当下发怒,翻落在那人面前,冷冷地道:“哼!整几个随从,你算什么好汉!来,有本事过来。”儒生好似并不将云稹放在眼中,大袖一卷,并指袭来,云稹也不示弱,运足九渊真气聚于掌间,挥掌迎指而上,两人竟比拼起内力,一时斗个旗鼓相当。时间久了,儒生并指微抖,腾出双掌,卸了云稹的内力,落在一旁兀自喘息不断。云稹却不依不饶,拾起地上随从的佩刀,以刀使剑,此时的云稹天云剑法已经烂熟于心,融会贯通,互拆十几招之后,直逼得儒生几乎走投无路,儒生身法大乱,云稹倒提佩刀,趁机一掌生生打在儒生肩上。

    只听身后刘瞻大喊:“云稹,住手!”

    云稹“哐啷”丢下佩刀,自信满满地看着刘瞻向自己走来,满以为肯定会褒奖几句,结果“啪”的一个耳光,云稹又惊又气。

    刘瞻一声不吭扶起儒生,掀起蓬乱的头发,云稹大惊:“师傅!怎么会是你,你没事吧。”

    “傻小子,不错,这一年来你武功进步非常迅速。为师现在已不是你的对手,你可以去闯荡历练了,不过......!”裴松说到此间“哇”地吐出口鲜血。

    刘瞻道:“云小子,你是疯了不成,你看不出你师傅的路数吗?竟然下死手。”

    裴松摇晃着手,说道:“这不能怪他,我是故意不显露的,要不我怎知他到底有多大本领!”

    云稹愣头愣脑的一时也摸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根本控制不住体内运转的真气,瞧着受伤的裴松,心里千百种感觉涌上心来。原来裴松和刘瞻商议,试探云稹武功到底精进到何种地步,却不料云稹武功虽已大成,却无力自控,险些要了裴松的性命,此时,各自都是唏嘘不已。

    云稹陪同裴松回到刘瞻的府中,按裴松所教的方法,给裴松推宫过穴,慢慢裴松脸上多了点血色。

    裴松无力的睁开双眼,道:“稹儿,你的功夫现在放眼江湖已可匹敌一等高手,可是你自己还未能随心所欲的运用九渊心决,以后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使用它,否则,徒伤自己。”

    “师傅,稹儿有一事不明,还请师傅告知?”云稹吞吞吐吐地说道。

    裴松语气微弱地说道:“何事不明?”

    “我虽然修习九渊心决、天云剑法,可是毕竟时间短暂,师傅你修炼十余年,应该武功应该仍然高于我啊!可怎么......”云稹思索着今天发生的一切,茫然问道。

    裴松叹气道:“傻孩子,我的九渊真气,早在那次因你走火入魔而救你的时候,被你吸取了过去,现在所剩的内力已远没有当初的一成,你是身怀强大的内力而不自知啊!最好找法子去将它融会贯通,否则,你与人交手不定会吃亏的。”

    云稹听到此处,眉头大皱,回忆练功的那些日子所发生的种种奇事,顿然所悟。云稹似乎还想向裴松问些事情,见裴松眼皮微微垂下,也不好再打扰,只能萧然回房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