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长亭酒余樽,千丝垂柳愁醉容。深秋孤鸿飞似梦,何来悲啼向长空。”云稹听到远方有悲雁的啼鸣声,又想到与崔昊相交相伴十年,言语间甚是不舍。

    这长亭是云稹与崔昊外出游玩后的必歇之地,不想今朝在次作别,心里更是苦楚。

    云端与崔焕在长亭里握手作别,崔昊从言语中听出云稹心里不快,上前安慰道:“云稹,人嘛,有聚就有散,还是不要太过在意的好!”瞧着眼前充耳不闻的云稹,崔昊又吟道:“昨日风吹云聚欢,山花笑语漫连天。忽如一夜秋风咸,云散浓雾易水寒。”

    云稹握住崔昊的手,不情愿地唠叨:“崔少,你有空一定要回甘州看望我们。要是你忘恩负义,瞧我怎么收拾你!”

    崔昊看了云稹身边的楚晚晴一眼,羞涩地说道:“放心吧,我们从小到大一起生活了十年。虽说是即将分别,可总有想见的时候,你云少不是男子汉大丈夫吗?怎么今天变得这么婆妈,也不怕晚晴笑话!”

    楚晚晴心里明知他两人在一起时,总少不得些口舌之争,可云稹太重兄弟情义,此刻心里定时千万般地不舍。又见崔昊眼神迷离,时而望向自己,心想:我这两位兄长对我都很好,谁想昊哥哥就要离去,我该怎样去宽解他们。

    “驾、驾、吁!”正当楚晚晴还想着怎么劝解云稹和崔昊的时候,一队劲装骑士携卷着黄土滚滚而来,须臾已至长亭之下。

    为首的是位白净的汉子,一副书生打扮,马上斜挂着把宝剑,一旁的是位虬髯客,手握一把重钢刀,双目炯炯有神,其势逼人。白净书生身后还有数十喽,在一旁耀武扬威地吆喝着。

    虬髯客指着凉亭里的云端道:“呔!兀那汉子,你可是统领甘州的头子。我们清风寨跟你有笔账算,既然咱们狭路相逢,那便痛快了结了吧。”

    云稹第一次听有人这么对父亲不敬,上前训斥道:“你这人也太无礼,就说狗咬人也要看主人的手势,怎么着今天在你们这里倒像是换了身份。”

    白净书生面皮一热,立即呵斥下了似乎要动手的虬髯客,纵马上前对云稹说道:“小兄弟,大人的事情可不是动不动就换尿布的琐事,你还是回去等明白些再回来参与。”

    云稹恼火,双拳紧握。

    “退下!这里没你的事情。”云端和崔焕一齐从凉亭走了出来,轻哼道:“我甘州与你清风寨素无瓜葛,你那手下有些蛮横了吧!不问缘由,就兴师问罪,就不怕我起大军平了你那山寨。”

    虬髯客轻蔑地笑道:“你何不试试!”

    “雷布,退下!”白净书生喝退手下虬髯客雷布,下马拱手道:“我乃清风寨寨主莫玉聪,适才手下鲁莽,一是冲撞了云将军,还请莫怪!”

    云端怒气稍解,问道:“你们如此般大张旗鼓来我甘州,所为何事?”

    莫玉聪道:“前几日,王大财主家的事情,想必云将军也颇为上火吧!”

    云端剑眉耸动,道:“难道此事是你清风寨所为?”

    “云将军切勿多想,此事并不是我们清风寨所做,虽然我们一直秉承劫

    富济贫为理念,可也不会大老远跑到甘州做事。只因此次犯事之人与我寨中有些夙怨,故此前来消除。”莫玉聪给云端做了一番解释。

    云端惊疑道:“你既然这般说,定是知道此事是何人所为是吧!”

    莫玉聪牙关紧咬,说道:“此人便是关中大盗廖天鹰,他曾在洛阳盗走我清风寨赈济黄河灾民的十万银两。虽说这批银两来路不算光彩,可毕竟是民脂民膏,也算报之桃李了。可他取我信任后,竟私自吞并,全然不顾灾民罹难,此恨不解,至死难休!”

    云端冷笑:“莫大寨主,好一副仁义心肠,可这些事是你们的私人恩怨,与云某无关,你只要别在甘州兴风作浪,任你乘风蹈海,云某也毫不吭声。”

    莫玉聪一愣,随即脸皮一红,道:“不,以前无关,现在有关系。那廖天鹰洗劫王大财主,想必与云将军也有些说不明、道不尽的责任。”

    “哼!云某只是秉承法纪,责任嘛,也算不上。就算是有一点,那也不用寨主替云某操这闲心,云某自会了解!”云端对莫玉聪也是初见,可并无好感,不免冷嘲热讽。

    “那便得罪了!”莫玉聪说罢,反手抓向云稹,云稹猝不及防被逮个正着。云端一行人因云稹落入莫玉聪手中,不免投鼠忌器,束手无策。莫玉聪纵马行了些距离,回马转身笑道:“云将军,贵公子的周全,就看你的行动了。哦!对了,我想要的是廖天鹰的首级。”

    崔焕急道:“妹夫,赶紧召集人马去救稹儿啊!你楞在这里干嘛。”

    云端无奈,只能眼巴巴地瞧着这对人马离去,跺脚大骂道:“怎么救?这孽畜向来逞能,迟早得丢了性命。由他去吧!”嘴角上这么说,可心里比谁都担心这个从小娇生惯养的独子。

    云稹因曾答应裴松,不肯轻易显露武功,再者云端向来不愿云稹学武,恐惹来江湖争斗。因此,云稹只能一路隐忍不发,装作被莫玉聪擒了去。云稹环顾周围,估计众人一时半会难以追上,“腾”地一跃,稳稳地落在地上。

    莫玉聪在马上仍然立着,呆若木鸡,反应不过来。半晌道:“你原来会武功?我怎么一点也没看出来。”

    雷布早已按捺不住,率先跃马而下,提起重钢刀向云稹劈去。

    莫玉聪本想拦截,可为时已晚,索性由着雷布犯浑,自己也好在一旁看清云稹的武功来路。

    雷布先是一招“力劈华山”下去,云稹不慌不忙运气九渊心诀,避开了这一击。雷布见一击不中,不由心中急躁起来,连番使出“峰回路转”、“残红断江”、“釜底抽薪”等绝招,都被云稹凭借一身内功化解去了汹涌的攻势。

    雷布本就是一介莽夫,只因有一身蛮力,更加上他那雄劲的刀风,在江湖也能混上二流末等席位。不想今日倒被这初出茅庐的少年连番躲避,丝毫不能近身,大口喘气,甚为恼火。

    莫玉聪心想:我原以为这云稹是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却没想到他不显山不露水,竟有这么一身好武功,见这般光景,休说是雷布,就是我亲自与他对敌,也难有胜算。莫玉聪在马上盘算了一会,跃下马,开

    口喝下还要拼杀的雷布,道:“雷布,你且退下,你不是他的对手。”又回过头来,欠身道:“哈哈!云公子受惊了,我等只是无奈出此下策,只想你父亲能看在你的份上,助我一臂之力,并无它意。还有你这武功身法奇特,敢问令师是何人?”

    云稹收敛内功,道:“算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就是想以我作为人质,胁迫我父亲,可你想过没有,解决事情的方法有很多,你这般未免有些下作。至于我师父,我曾答应他不可告知外人,见谅!”

    莫玉聪一时语塞。

    云稹接着说道:“莫寨主,天下有有情有义之人,便有无情不义之人,无论何事都要讲理,消除匪患,本就是官府之事。你又何必淌着浑水,图惹麻烦呢!”

    莫玉聪见云稹虽是少年却为人处世,说起话来倒很老成,不由笑道:“我不曾想在这人烟稀疏的甘州地界,也有你这等少年英雄。你说的不假,那天下豪绅固然可恨,也不应由我等惩治,可是如今官绅一体,我实在不愿咽下这口气,故而才走这条路。”

    云稹肃然起敬,道:“莫寨主,你的清风寨我素有耳闻,你们行侠仗义,我亦很钦佩。可是有些东西,你我终归无法改变,就像腐烂的果实我们可以削去表面,却难改实质。”

    莫玉聪真难相信这话能从一位少年口中说出来,顷刻之间对云稹的武功、人品大为叹服。

    云稹面对众山匪头目,起初还有些心怯,后来言辞越来越激昂,接着说道:“你回去吧!从哪里来的回哪里去,我相信我父亲不会对关中大盗廖天鹰不闻不问。否则,不免兵刃相见,两家伤了和气不说,空让亲者痛仇者快。你说呢!”

    雷布走到莫玉聪面前,拱手道:“寨主!”

    莫玉聪嘴角一扬,眼睛死死盯着云稹,对雷布说道:“雷布,你怎么想。”

    “回寨主,他说的好像有些道理,我们这样下去,确实有些吃力不讨好。要不......”雷布说道,见莫玉聪脸上阴晴不定,也不回答,就接着说:“一切全凭寨主做主,雷布上刀山下火海,别无二心。”

    莫玉聪嘿然一笑:“好啊!连你雷布都认为该退,我要是再这么执着,空要别人笑话。撤吧!”说罢,与云稹作别,什么也不说,翻身上马,率先离开了古道。

    古道上空留下雷布和云稹,雷布拱手道:“云少爷,且莫见怪!我们寨主就这脾气,你若有空就来我清风寨,我们再一起讨教武功。”

    云稹点头,作礼,目送这一干人离开。心里大叫糟糕,赶紧往回去跑,还未行一盏茶的功夫,只见云端领着上百人迎面疾驰,大喊:“父亲!”

    云端听见云稹喊叫,不由虎躯一震,提在嗓心眼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行至云稹旁,翻身下马,对着云稹就是一个耳光,怒道:“你这畜生,竟是给我惹事!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云稹被云端一个耳光打了个趔趄,翻起身默默跟在他们身后,徐徐徒步前行。回家之后,得知崔焕和崔昊一行人已离开了,心里空荡荡地黯然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