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二叔的后事料理妥当,正准备回莫都的时候,家里来了三个不速之客。(小说文学网)

    我认得走在最前面的中年妇女。那是我们社区的居委会主任。前天我去居委会要二叔的死亡证明的时候可没少被她刁难。跟在她身后的是两个穿阿迪的男人。一个三四十岁,一个六十来岁。目测是一对父子。

    中年妇女远远就指着我们家对身后两人说这就是钟有道的地址。她一进门就尖着嗓门指着我嚷嚷说:“你这小伙子真是不懂事!一大早找我写死亡证明这种晦气东西居然也不给个红包压压邪!害得我这两天倒霉事都没断过!”

    我一肚子火,这都什么人啊!我一大早需要找你写死亡证明我心情很好是吗?我笑笑说要红包还不简单?你等着。

    我走进屋里,抓了几张拜祭二叔剩下的冥币把红包袋塞得鼓鼓的。出来递给中年妇女说:“您好好拿着,带到那边慢慢花!”

    中年妇女原本喜笑颜开,打开红包的时候脸都绿了,破口大骂,说:“现在都是些什么狗屁大学,教出你这种大学生,一点素质都没有!”

    我笑笑,说:“要是连我们这一代都是您觉得有素质的人,那我们国家岂不是很悲哀?”

    中年妇女愣了一下,也不知道有没有能力理解我说的话,继续大声嚷嚷不干不净地乱骂。

    我妈可不是任人欺负的软柿子,她淡定地说:“要吵架你可吵不过我,但是我们家刚办白事,不想跟你纠缠。请你现在马上离开,不然过几天我家二叔头七还魂的时候我倒不介意请他先到你家走一遭!”

    中年妇女吓得不敢出声,离开的时候一边走一边回头骂骂咧咧地说我们心毒之类的。

    那两个阿迪男直勾勾地盯着二叔的灵位。我以为他们是那奇葩女人的爪牙,加上正在气头上,就没好气地说:“你们的主人都走了,你们还赖在这里做什么!”

    年轻那个说:“你误会了,我们不认识那位居委会女士,我们只是请她带路的。”年老那位颤巍巍地指着二叔的灵位,哽咽着说:“天道派的有道道长过世了?”

    难不成是二叔的朋友?我倒意外了。我说:“是啊,我二叔是前天走的。”

    老人“啊”了一声,眼皮一翻竟晕了过去。我吓了一跳,这得跟二叔多亲啊!我忙跟年轻那人一起把老人送去医院。医生说老人是急火攻心,轻微中风,没什么大碍,但要留院观察几天。

    我这才问年轻那人说:“你们是谁?来找我二叔有什么事?”

    那人眼眶霎时红了,说他叫陈友博,老人是他父亲,叫陈十三。他们是湛江人。

    他们家和二叔的渊源,还得从七年前说起。

    七年前,陈友博的儿子刚刚出世。孩子百天的时候,一家人喜气洋洋地在一家酒楼为孩子办百日酒,亲朋好友一起祝福孩子健康长寿,无灾无难。

    陈友博的一个亲戚正好认识二叔,就自作主张把他请过去了。

    陈友博说:“当年我那位亲戚介绍你二叔为得道高人,茅山大师。说来惭愧,我当时认定你二叔是个神棍,到酒楼来无非是想骗钱。我本来想把他赶走,但是我父亲和我夫人都说这么喜气的日子,若有一个道人为孩子说几句吉利话也是好的。我一琢磨,就当花钱为孩子买祝福吧。”

    陈友博老婆把孩子抱到二叔面前,让他给孩子看看。

    不料二叔一瞅襁褓里的孩子,就大皱其眉,说:“这孩子是个短命种啊!”他这话一出,全场就炸开了锅。宾客们议论纷纷,说这是哪来的野道士,居然这样诅咒人家的孩子。

    孩子的爷爷陈十三更是护孙心切,上前推了二叔一把,让他把话说清楚。

    二叔说陈友博的孩子本应是修道奇才,但是这孩子七岁的时候会有一劫。这劫数极为凶险,旁人很难化解,建议陈友博让这孩子跟他学道,让孩子自渡此厄。

    陈友博说他本来都很反感这些封建迷信的东西。听二叔这么胡说八道一通就更为恼火了,当下就让二叔滚蛋。

    二叔无奈,说:“忠言逆耳,你们不肯听我也没办法。七年后这个孩子若有事,你们就到某某公园旁的天道堂找我吧。”

    本来其乐融融的宴会被二叔这么一搅和所有人都心情沉重。那个把二叔带去的人更是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陈友博一家人虽不相信二叔的话。但起初难免心有不安,照顾孩子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生怕他身上发生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随着时间流逝,孩子不但没有怪事缠身,还长得白白胖胖,聪明伶俐。陈家人渐渐放心,也渐渐把二叔的话忘掉了。

    一转眼就到了孩子的七岁生日。跟很多城市孩子一样,陈友博儿子的生日的时候基本上整天都是在kfc和游乐场度过的。孩子一天都玩得很开心,没有任何异常。

    第二天,陈友博老婆叫孩子起床的时候发现怎么都叫不醒。孩子不知什么时候竟然陷入昏迷了。他们一家人手忙脚乱地把孩子送去医院,医院也检查不出什么来。

    要命的是孩子的各项生命体征指标都在下降。他们当然认为是那家医院的医生没本事,马上把孩子送去广州一家三级甲等医院治疗。然而连这家医院都查不出原因。一个星期之后,医院给孩子下了病危通知书。

    陈友博一家痛不欲生。这时,陈友博老婆突然想起七年前的百日酒宴会上那个“胡言乱语”的道士。

    她哭着让陈友博去把二叔请来。陈友博心里觉得连这么多专业医生都救不了孩子,一个道士能管什么用?但是他们已经完全没有办法了,二叔好歹也算是黑暗中的一丝光明。

    陈友博马上打电话让留在湛江的亲人到天道堂把二叔请过去。他们赶到某某公园的之后,发现那间名叫天道堂的道堂已经关门好几个月了。他们在附近打听,只知道天道堂里的道士名叫钟有道,乃是茅山天道派的道士。但是谁都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陈友博利用自己的人际网络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二叔在北市有一个大嫂和一个侄子。他们父子担心由于当年的嫌隙别人请不动二叔,特地风尘仆仆亲自赶过来。不曾想看到的却是二叔的灵位。

    我算是明白了,陈十三之所以会晕过去压根儿就不是因二叔的死伤心,而是觉得二叔一死,连救他孙子的最后一丝希望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