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瀑流清奇绝美,万壑奔涌,气势磅礴澎湃,顺流直下,一坠千里,但依然秀美清丽,却不知因何名为“倒冲?”

    在瀑布第一段及第三段处,都各有一潭,因山势斜陡,在山下亦可得见。【小说文学网】***此二潭与第二段突出之奇岩相隔,恰映成像两颗眼睛的般的奇景,注入了湖水,就像两只汪汪泪眼,难怪称之为“泪眼山”。

    铁手一面欣赏奇景,一面上山。

    他心中不免感叹:

    如此良辰美景,他却是要去看人相斗。

    ——更煞风景的是:声音。

    拖重物磨擦地面的声音,响在如此山色月意、水气潭影之中,破坏了如此良宵静夜,吓得兔走雀飞。

    那是梁癫拖着他那口大房子上山的声音。

    实在不可思议:梁癫凭他个人之力,竟能拉拔整座房子上了这座山。

    一路上,梁养养怪嫌烦的对她老爹说:“你别把这山色美景全毁了,你这样拖着走,过一处毁一处,花给压死了,树给压断了,好好一处胜景,给弄得面目全非,满目疮痍,你可让我这做女儿的怎么向杜会主交待?”

    梁癫果真是听他女儿的话。

    他绕着走。

    他专选坚硬的岩石上走。

    ——这样才不致把树根草茎刮起。

    可是有巨岩挡路之处,也定必更为难行。

    更陡。

    所以梁癫是往陡处走。

    他背着间大房子,居然走得稀松平常。

    铁手跟着他的路线走。

    他看梁癫年纪大了,万一掮不下来,他也可以接个援手。

    ——如今看来,似不必了。

    ——用不着了。

    这间房子就像他的“壳”你几时看过鸟龟、蜗牛、田螺会丢掉了壳脱身而走?

    ——它们不兴着“裸奔”。

    路上,铁手不禁向梁癫好奇的问:“你为何不把房子放下来,而要背着走呢?这样不辛苦吗?”

    梁癫畸怪的望着他,张大著口,瞪大着眼,好像刚才听到的不是人话,他现在看到的不是人一样儿。

    “那你呢?你又为什么背着那么多那么重的东西走?”

    “我……?”

    “你背着一大堆劳什子的国家民族、义气侠心、法理人、鸟七八拉的东西,岂不是比我更笨更重!”

    “……我……那是我的责任。”

    “责任?谁没有责任?一生下来,亲职分、爱恨仇,全掮在肩上,无形的比有形的更多牵绊,看不见的比看得见的更难解决,何独我一人背房子上山!”

    “是……借问前辈,您何时才能放下背上之物?”

    “放下?人死了,就什么都放下了,不放下也得放下了,也不由得你不放下。人生下来,出世的时候,不是我们可以控制的,偏偏又是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件大事之一。出世之前的事,不知何来。出世之后,便开始有责任了,就得背上东西了。一直到人生另一件大事:那便是死。死也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你不可以长生不老,就算自杀也不是可以求死,而是一种求生不

    能的力量倒过来扼杀了你的生命,到头来死仍是无常的。死后何去,谁知?所以一生一死之间,便要掮上重物,一天比一天沉重的走一天比一天陡的山路,如此而已。你问我几时卸下来,莫非是要我死不成?”

    铁手无。

    他领悟了一些事理。

    他常向人问,从不会为了表现自己的博学睿智,只真心诚意向人讨益,让对方挥之余,自己更可以多学一些东西。

    其实他的话并不算多。

    必要说时他也能口若悬河。

    但他向来听得多、问得多,没有必要,便不多说,所以人人都喜欢跟铁手交谈。

    因为谈话贵在相契,不在争辩。

    俟到了山上崖顶,铁手才顿悟“倒冲瀑”之由来。

    原来,在瀑布源头看下去,水流争道,顿失所倚,千帘挂断,激冲而下,一越十数丈,到了第二层突岩时,水花激溅,有的反射了上来,造成第二层瀑与第一、三层间一层水雾,冉冉而升,像瀑布流到此处又陡冲了上来似的,但又未能升上崖顶那么高,在月华照射之下,水天浩渺,石流相映,竟幻起了一道色彩诡丽的彩虹。瀑布映照出灿烂的彩虹,铁手是见得多了,今回却是第一次得观月华也可映出彩虹来,只不过这彩虹比日间黄昏的彩虹清奇诡异得多了,也更幻丽无端,不禁更衷心感叹这妙造自然,美不胜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