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只多么漂亮的鸭子!

    令人念及就欢欣莫名、疼惜不已的鸭子。

    鸭子的乖巧、鸭子的伶俐、鸭子的美!

    可是,眼前的却也是只鸭子:

    一只大肥鸭!

    ——她的**真可当两间房子来使用,头突、腰粗、屁股翘,走路的时候,全身颤颤颠颠,还有点瘸,活像鸭的模样!

    更难以忍受的是这鸭子还涂着厚厚的脂粉、浓浓的胭脂。

    更可怕的是她的出手。

    ——她的出手狠辣,江湖上从不把她当“辣手人物”,而是“辣手女魔”。

    她也引以为荣。

    她像是一只雄霸天下的鸭——不过沾了点惊怖大将军的虎威,所以越大摇大摆,显示她的鸭在江湖、威震八方。

    追命向来只好戏谑,并不缺德。

    ——容貌美丑,并不可羡可讥,但矫揉造作、暴虐淫威,追命则十分看不入眼。

    但他知道大将军很信任大笑姑婆。

    ——要不然,惊怖大将军也不会选大笑姑婆来当自己的“副手”了。

    他也知道大笑姑婆对自己十分好感。

    ——所以,他既不想接近她,但也不敢开罪这女人。

    故此,能避则避,避之则吉。

    但这次却不能避。

    还要主动去接近。

    因为大将军交给大笑姑婆一个“任务”;

    ——杀一个人。

    杀谁?

    跛脚鸭

    春江水暖鸭先知,这句话要是用在大笑姑婆身上,只好变成了春江水暖跛脚鸭先知。

    大笑姑婆知道的,显然不止春江水暖而已,她仿佛连追命的洗澡水是凉是冷,也打听得一清二楚。

    所以她常向追命嘘寒问暖。

    因而追命也常乍悚还寒。

    “我昨天又梦到你了,”大笑姑婆像看到了甚么可口食物似的,眉开眼笑的说,“你猜我梦到你正在做甚么?”

    一面说,一面娇羞万状的吃吃地笑。

    追命觉得有只苍蝇飞进了他的脑子里。

    “大便!”

    因为他知道就算不答话,对方也一定会找到办法搭讪下去,所以不如他先让对方“知难而退”。

    “你怎么知道的!”没料大笑姑婆却惊为天人地欣叫了起来,“我们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她又眯着眼笑了起来,仿佛追命是一碟热腾腾的豆豉炆鸡,柔声昵语的说,“噢,你可知道,就算你在大便的时候,样子还是那么沧桑、那么威风、那么英武……”

    说着,又喜不自胜、不胜娇羞的低下头去了:那一点红自耳根起,飞上两颊、速下脖子去了。

    ——天哪。

    追命忽然想起舒无戏:

    ——要是能学他一样,在此时此际放一个屁,把她臭走,该多好啊。

    可是他回心一想:万万不可,万一个不好,此屁一放,给大笑姑婆误以为这是求爱的呼唤,岂不是更糟上加槽了!

    可见只要是人眼里出西施,就算她打喷嚏打呵欠打你一巴掌都是西施极了;但要是眼里有刺,他就算是霎了霎眼,皱了皱鼻子说几句无关宏旨的话,都一样会刺着了你。

    追命反思:自己待人,也会不会是一样?

    这边厢,大笑姑婆却又关切地问了:“你不舒服啊?”

    追命只答“不”。

    大笑姑婆关心的趋前一步,“你今晨没上毛坑?”

    追命只能答“不”。

    大笑姑婆关怀的把整个“胴”体都挨了近去,以一种人比黄花瘦的幽幽的声调说:“难怪你心不好了——你至少像已经有一个晚上没看见我了;你可想念我不?”

    追命只好答“不。”

    大笑姑婆这回以一个人比菊花肥的大笑表达她一早已洞悉追命心中所思之意,“你害臊!你面嫩!你不好意思承认!”

    追命忍无可忍,心想自己怎么也算是条搁不落地的好汉,这样在这儿给人耍宝,当作要风干的腊鸭,这万万是此可忍孰不可忍的;自己只是来当卧底,可不是来当这婆娘的绣花枕头,心里一横,觉得该下几句狠话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