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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夕留在了金陵  一则是想看看有什么机会能够让自己名声外显  二则是南唐快要亡国了  他怕李神谕出事

    那日栖霞寺前李仲宣的一句“念念不忘”点醒了他  他回想起李神谕看他的眼神  以及当年永明寺两人的几次交谈  也看清楚了李神谕的真心

    虽然他不确定自己对李神谕是否有情  但有一件事  他回避不了  他知道李神谕的性情  若南唐亡国了  这丫头一定会以身殉国  他不愿意看着自己在意的人  为了历史规律而消香玉损

    在这个时代  他想做的  只是完成师傅的遗命  看着天下统一  然后就是希望自己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平平安安地活着  这比什么都重要

    在栖霞寺呆着的日子  道夕总是夜里偷偷摸出去吃肉喝酒  其实自从师傅延寿圆寂之后  他有想过还俗  但当和尚也当了五年  习惯了便很难改变  照镜子的时候  觉得自己光头形象挺好的  于是便打消了还俗的念头

    这一日  他本想着要不要去守缺观看看李神谕  却收到了李仲宣的邀请  说是有个什么诗会要他前去参加  本來道夕对诗会之类的文人聚会不感兴趣  但转念一想  如果以诗才博个名声也算不错  起码以后到了汴梁  不会不受人待见

    李仲宣受封岐怀献王  有自己的王府  道夕接了李仲宣的帖子  便随着他的贴身小厮前去王府  待來到王府门前  却见李仲宣一直等候  道夕心下不免有点感动

    “道夕大师  孤久候多时了  ”李仲宣笑脸相迎

    道夕走上前去  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诗词什么的  我也会做了给你撑场面  只是这几日在栖霞寺吃斋吃腻了  你这里有什么好吃的沒  ”

    李仲宣一头黑线  想不到出家多年的道夕还是当初那个样子不守佛门轻轨戒律  他会心地笑了笑  “道夕你放心  好酒好菜  定会好好招待你一番  ”

    说罢  两人有说有笑相携走进了王府

    此时王府大厅之内  已是宾客毕至  言笑晏晏  众人见李仲宣走了进來  纷纷站起身來  恭谨地行礼  但看到王爷身边亲密地拉着一个和尚  众人不免皆是诧异

    这和尚是什么身份  居然要王爷亲自相迎  看起來跟王爷甚是熟稔  众人心里纷纷猜测  好奇起道夕的身份來

    道夕常年伴随在延寿身边  早已学会了和尚们装深沉那一套  宠辱不惊  临危不乱的意思就是把所有异样的目光全部无视就好  就当他们是空气

    道夕依旧跟李仲宣谈笑风生  把周围的人统统当成了木偶  一个都沒注意过  李仲宣将道夕引到上首安坐  便朝众人说道:“今日小王请得诸位我朝青年俊彦参加诗会  实乃小王之福  诸位不必拘礼  这里沒有什么王爷  只有诗词  ”

    众人纷纷点头  便无拘束地入坐闲谈起來  道夕四眼打量了一番厅内之人  皆是一些年不过三十的文士  估计要么是金陵城内的官绅子弟  要么就是附近赶考的寒窗学子

    “王爷  如今人已到齐  是否可以开始了  ”这时  一个坐在道夕对面的年轻文士站了起來  朝李仲宣拱手说道

    李仲宣点了点头  说道:“今日诗会  并无体裁所限  只为小王一至交好友洗尘  ”说着  李仲宣把目光撇向了道夕

    道夕听了李仲宣的话  摇头苦笑不已  这劳什子诗会还沒开始  李仲宣便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  这不是**裸地给自己拉仇恨嘛

    众人闻言  心里皆是大骇  忍不住又仔细打量了道夕一番  都沒有想到这个“诗会”居然是为一个和尚洗尘而准备的

    不过  用“诗会”來给一个和尚洗尘却也怪异  除非  这本身就是一场刻意为这个和尚安排的秀  难道这个和尚也会作诗

    那坐在道夕对面的青年文士一听  看向道夕的目光中满是敌意  “启禀王爷  佛偈之道  我等却也做不出來  ”

    “君彦这是何意  本王未曾规定诗词取材用律  诸位有何新作  吟出來便可  ”那叫君彦的年轻文士话中的讥讽之言  李仲宣并不沒是沒有听出來  只是他今日半这个诗会的目的  实际上是为了捧道夕

    邀來金陵城半数以上的才子  是为了将道夕的词作更快地传遍金陵  而不限体裁用调  不命題意  就是方便道夕自由发挥

    那叫君彦的  本名沈君彦  是御史大夫沈期的公子  素有才名  在金陵国子监中风头一时无两  就是国主李煜也对他的诗才称赞有加

    本來李仲宣跟这沈君彦不甚对路  但只有把这个金陵公认有才名的才子给请过來  才能让道夕的名声更加响亮  当然这里面  李仲宣也存了灭一灭沈君彦威风的意思

    “既然王爷这么说了  再下也不便多言  不过王爷既然是为这位大师举办的诗会  想來这位大师定也是词中圣手  我等不该献丑  还愿大师赐教  ”沈俊彦今日本不屑來参加李仲宣的诗会  只是架不住李仲宣一直出言相激  才勉强而來

    起先看了看厅内众人  都是一些虚有其表的官绅子弟  他更加是兴趣索然  打算留下几句震一震这帮人便走  可当李仲宣拉着道夕进來  言明诗会是为道夕和尚洗尘的时候  他是真的怒了

    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和尚來戏弄自己  这是沈君彦对李仲宣大张旗鼓办诗会的真实看法  他不屑于与人比  但不代表被人戏弄了还不还手  于是  便率先发难  要看看这和尚有几斤几两

    “这……..”道夕犹豫了半天  才说道:“沒个題目不好弄啊  话说吃饭办事也要有个目的是不  ”

    李仲宣哑然  本想便宜道夕让他自由发挥  想不到这家伙还要有題目才做  无奈只能说道:“既然如此  那便以《破阵子》为调  描述一番春景即可  ”

    道夕想了想  皱了三下眉头  便吟了起來:“燕子來时新社  梨花落后清明  池上碧苔三四点  叶底黄鹂一两声  日长飞絮轻  巧笑东邻女伴  采桑径里逢迎  疑怪昨宵春梦好  元是今朝斗草赢  笑从双脸生  ”

    破阵子写春景的  道夕只想到了这一首晏殊的燕子來时新社  这还是他念高中的时候  暗恋的一个女生在踏青时吟出來的  要不是喜欢这个女生  知道她酷爱诗词  道夕也不会在念书那阵逼自己背了许多诗词

    此词通过清明时节的一个生活片断  反映出少女身上显示的青春活力  充满着一种欢乐的气氛  全词纯用白描  笔调活泼  风格朴实  形象生动  展示了少女的纯洁心灵  二十四节气  春分连接清明  正是一年春光最堪留恋的时节  春已中分  新燕将至  此时恰值社日也将到來  古人称燕子为社燕  以为它常是春社來..

    “好  好词  ”道夕吟罢  听内众人皆是侧目  想不到这和尚果然是有两把刷子  且不论他诗词造诣如何  就单这短短皱三下眉头便吟出一首流利的词作來  就已经把众人比了下去

    当然有沒有把沈君彦比下去  大家都还不清楚  这首词的风格清新  活泼  让人耳目一新  却也算佳作  但若说是神作  那是不可能的

    于是众人又把目光转向沈君彦  等着他会出什么诗词把道夕压下去

    沈君彦沒有说话  而是取來纸笔  在纸上挥毫一番  然后将自己写下的诗词递给了道夕  道夕笑而不语地皆过他递过來的作品  愣了半晌  才说道:“沈公子大才  小僧自愧弗如  ”

    众人闻言  皆是诧异  究竟是何词  让道夕也俯首认输

    “大师  可否将沈公子的词吟來  ”

    “我等还不知道沈公子做的是何佳作  ”

    一时间  七嘴八舌  厅内的“才子”们起哄起來  李仲宣听得道夕认输  脸色很难看  也想看一看那沈君彦写的是什么

    道夕笑了笑  说道:“只是  小僧不如的是沈公子的书法  至于这词么  还是算了吧  ”

    他话音刚落  听内顿时炸开了锅  纷纷朝道夕凑了过來  想看看沈君彦的词作  但道夕把那诗词一卷收入袖中  便默默坐了下去

    “大师高才  某不如也  就此告辞  ”沈君彦拱了拱手  便头也不会地朝门外走了去

    这一个像开玩笑般的诗会  随着沈君彦拂袖而去  也演变成了酒宴  众人纷纷附和着拍了拍李仲宣看重的道夕马屁  然后便一一离去

    带众人离去  道夕再也憋不住装那道貌岸然的和尚  立马狼吞虎咽地吃喝起來  李仲宣忍着笑意地走到道夕面前  说道:“道夕  你的吃相还是那么难看  ”

    道夕哈哈一笑  拿起酒壶就往嘴里倒  “吃得爽就行了  哪里管什么吃相  ”

    李仲宣摇头笑了笑了  又问道:“不过  你怀里面的那沈君彦做的诗词能不能给我看看  ”

    道夕右手拿着个鸡腿  然后左手从怀里掏出那副诗词递给李仲宣  “诺  自己看  ”

    李仲宣好奇地摊开纸张  才看了两行便大笑起來“原來如此  怪不得呢  ”

    其实沈君彦自道夕皱三下眉头便吟出一首清新小词來  便知道自己输了  于是他便再众人目光下  重新把道夕的那首小令誊录了一遍  以此认输而已

    他不是做不出像道夕那般的诗词  只是沒有道夕那般快而已  即便自己花功夫做出來  论意境也大抵跟道夕不相上下  他做词论诗  只不过是附庸风雅而已  并未放在心上  输了也不算是什么丢人的事  只是白白成就了和尚的名声  所以他才会拂袖而去

    “这个人人品还算不错  起码沒有自以为是  ”道夕边吃便说道  “所以我每把他誊录我诗词给众人看  便是给他留了一分面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