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了和尚的我,感觉其实跟以前没有多大区别,就只是剃了个光头而已。至于吃斋念佛,大家吃的都是一样斋菜,没养猪也没放羊,想吃荤腥,也没辙;念佛的话,我每天只念唯心决,其他的和尚课业跟我没关系。

    不过这《唯心决》,实在念得我头大。每天在延寿老和尚的监督和如来佛祖的注视下,我跟个小学生似的,一念三叹气,但根本感觉不到这通篇之乎者也的《唯心决》会是一门高深的内功。

    “道夕,诵读之时,须静气。”延寿闭着眼睛,淡淡说道。

    “知道了。”我心不在焉的敷衍道。

    待今日的第十遍念完之后,我忍不住抱怨道:“师傅,这书我也念了三四天了,为啥我总是感觉不到你说的那种从丹田中涌出的微妙感觉?”

    “心若不宁,何来顿悟?”延寿拿起戒尺使劲拍了我的脑门一下,“明日早晨开始,你且往后山,随道凡先练一些外家功夫吧。”

    我点了点头,又问道:“不过师傅,您要是能给我演示一下您精深的内功,估计我能悟出些门道来。”

    延寿笑而不语,缓缓地抬起右手,然后突然以一种我根本看不清的速度,把我一掌便推开了数仗之外。

    我原本端坐在蒲团之上,被他这么一推,我依然还是稳稳地坐着,就好像这地板跟溜冰场一般,更加奇怪的是他这一掌之力,软绵绵地,就是那么轻轻碰了一下,我丝毫没有一点受力疼痛之感。

    我惊异地看着延寿:“师傅,这是什么功夫?”

    延寿站起身来,没有答话,甚至看都没看我一眼,便朝大殿外走了去。

    翌日清晨,我怀揣着激动的心情,放弃了懒睡的习惯,起了个大早,直奔后山而去。当我赶到山涧的时候,细细涓流旁的大石头上,道凡正**着上身,一招一式,极其认真地在练拳。

    他的拳法看起来很有精神,招式之间既不刚猛霸道,又没有阴柔之气,有一点佛家养生的感觉。

    “师兄,你这是打的什么拳法?”我走近他身旁,好奇地问道。

    “般若拳。”道凡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还是接着打拳,只是淡淡地回了我一句。

    打拳习武的时候,最忌讳被打扰,看道凡一直提着一口气,似是隐隐又突破的感觉,我便自觉地站在一旁,认真地观察着。

    拳法的突破,不同于内功。内功更多的是靠心境的明悟,而拳法须日日勤加练习,靠势来突破。什么是势?就是外物加之己身时所营造出来的压迫。拳到心到,心到势到。

    六月天的早晨,微风习习,骄阳初升,山涧流水自高处往下倾泄,激荡起的水滴排在石边,而石上的道凡挥洒自如的身影,似与整个环境融为一体,又更像是风随着他的拳而动,水沿着他的影而行。万物为我所用,万物为我所驱,大抵就是这个意思。

    一套拳三十六式打完,道凡深深吸了口气,微笑地看着我:“师弟,刚才我这一套拳你可看明白?”

    “啊?”我光顾着羡慕道凡打拳时候的飒爽英姿,完全没有留意他的招式,他这么一问,我不禁尴尬地挠着头,朝他嘿嘿笑着。

    “来,你上来。”

    道凡朝我招招手,我便硬着头皮走了上去。我走到到石头上面刚站稳,道凡便霍地跳了下去,站在远处说道:“你记住多少便使出多少。”

    我看他那么认真的样子,也跟着认真起来。虽然刚才没记住几招,但要比划几下瞧瞧,还是不成问题的。

    我从来没学过武,只是小时候被老爸逼着学过一阵芭蕾,比划起来还是能有那么一点样子。脑袋里回想着刚才道凡打拳的感觉,有模有样地演练起来。

    “停,停,停,你这打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没吃早饭啊。”

    我正一招隔三式地残缺地打着般若拳,道凡突然发起火来,小鸡啄米般把我从岩石上揪了下来。

    他左掐掐我的肩膀,右捏捏我的大腿,不满意地说道:“你这身子骨也太弱了,即便学会了拳法路数,也只是花拳绣腿,我觉得小师弟你应该先从最基本的做起。”

    “什么是最基本的?”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惴惴不安地看着道凡。

    道凡呵呵笑着,我还没体会出他脸上笑意为那般的时候,他揪住我的衣领,像扔垃圾一般,把我瞬间抛到了水涧里。

    他这么把我一扔,在强大的抛力的作用下,我整个人完全沉到了水底。虽然这个时节,正是夏日炎炎,可是天刚蒙蒙亮,这山间水不是一般的冷,我只感觉到一股透冰凉袭上心头,死命地往水面蹬腿。

    “师兄,不带你这样害人的。”我从泉水中漏出个头来,咳出几口水来,哀愁地看着道凡。

    道凡双手插着腰,说道:“师傅已吩咐我,你每日辰时至午时的时间都归我,从今日起,你每天便先在这水涧里泡静心泡上一个时辰吧。”

    有没有搞错,在水里泡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可是两个小时,就是洗澡洗这么长时间也会出毛病的吧,更何况还是这么冷的水。

    我不干了,拼命地朝岸上游,可还没游出几步,那可恶的道凡师兄捡起碎石子便朝我脸上抛。他这一抛石子的手法,实在是又准又狠,棋子般大小的石子没一个落下的打在我脸上,疼得我呲牙咧嘴地。

    “你别扔,别扔,我不动了还不行吗?”

    这石子的伤害值实在太高,我就挨了那么三四个,脑门就冒起几个斗大的包来。相比于连续不断的石子攻击,这泉水的冰凉也算不上什么,我愤愤地撇了眼道凡,无可奈何地站在原地,不敢在动。

    泉水不深,刚到脖间,我整个人像根木头似地站在水里,没一阵小腿肚子就开始不停地打颤。刚想活动活动的时候,道凡像是长了双透视眼能看清我下半身一般,喝道:“别动!”

    我看着他手里把玩着几颗细碎石子,心里一发沭,再不敢动弹分毫。这丫的可真狠啊,完全没把我当人看啊。

    “师兄,我腿抽筋了。”

    道凡转身看风景。

    “师兄,我头疼。”

    道凡又捡了几颗石子。

    “师兄,我肚子…..饿了。”

    道凡随意地朝我扔了一颗石子,幸好我已有防备之心,猛地把头朝水里扎了进去,“师兄,您别扔了,我不叫了,不说话了还不行吗?”

    我觉得人世间最痛苦的便是:你在做一件异常痛苦的事的时候,还有一个你异常不想见到的人,如影随形。

    泡泉水,就是我现在最不想做的事情,站在岸边的道凡,就是我最不想看到的人。站得久了,就感觉这身体不属于了自己,或者说是身心分离,麻木,僵硬,大抵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师兄,快要到时辰了吧。”古代没有计时器,玩这计时锻炼完全靠估计,这实在是太吃亏了。

    道凡抬头看了看日头,又掐着手指算了算,“还差那么一刻。”

    什么还差一刻?我满头黑线地呆呆看着道凡,你这是根据什么来计时的啊。我感觉满打满算都过去了两个小时,怎么还差一刻呢?要知道这一刻搁在古代,那可是接近十五分钟啊。

    “好了,你可以上来了。”

    终于,当我快要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飞出了身体的刹那失身间,道凡很和善地淡淡说了这犹如天籁般的一句,让我如释重负。

    我满心欢喜地想往岸边游,可是腿脚完全不听使唤,刚一动,整个人就栽到了水里。“师兄,快,救我,救我啊,我要淹死了。”

    “这水涧又不深,淹不死你,自个游上来。再磨蹭你就再在水里泡一个时辰。”道凡看都没看我一眼,转身便朝林子里走去。

    一听这话,我瞬间腿不疼了,腰不酸了,利索的朝岸边游去。

    “跟我来。”刚上岸,想休息一会,道凡便命令我跟他朝林子里走,我想发几句牢骚,可一见他手里的石子,又憋了回去,只能垂头丧气地乖乖跟在他屁股后面。

    进了林子,道凡站在一棵有他腰那么粗的大树旁边,指着树尖上很细的一根枝杈说道:“爬上去。”

    我缩了缩脖子,开什么玩笑,这树接近两个人那么高没开出一根分叉,怎么爬?还有那根比胳膊还细上几分的树杈,怎么能站得稳?

    我刚想质疑,道凡甩着手跟个黑煞神一般立在一旁,也不言语,就用一种不怀好意的眼神看着我。

    好吧,爬就爬。我卷起袖子,抱住树干,死命地往上爬。可是,这树根本没有什么一点依托的地方,我又不是壁虎,再怎么用力,也爬不上去。

    我苦着脸看着道凡:“师兄,我爬不上去。”

    道凡不置可否,一脚就朝我屁股上踢了过来,“爬得上去吗?”

    “爬,爬得上去。”

    他这一脚准确地踢到在我胯下,疼得我眼泪水都要冒出来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这道凡和尚平日里看起来很是和善,现在怎么就变得那么凶神恶煞呢。

    我小时候顽皮,也爬过不少树,可那都是高不过四米的果树。现在这颗挺拔的青松,都没有我下脚的地方。我思索了一阵,常规的狗爬式看来是没用了,需要借助点巧力才行。

    我看了看青松三米高处的第一个枝杈,然后后退了十余步,深深吸了一口,憋足了劲儿猛地朝青松冲了过去。

    既然爬不上去,那我就飞上去!

    虽然我不懂轻功,但天下间也没有生来就会的。我冲到大树下面,双足离地,然后沿着树干学武侠片里面横身在树干游走的动作,往上跑!

    理想很美好,可现实太骨感,我双足刚离地,还没踩稳树干,便由于重力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丫的,这轻功到底是怎么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