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杜枫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环顾四周。

    当他看清房间里的景象时,整个人愣住了:“这……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们都昏迷了?”

    秦何弦看着他,确认他身上已经没有任何黑雾的痕迹。

    说明天蛊对他的控制已经彻底消失。

    她正考虑该如何解释,却见杜枫忽然拍着额头,露出十分痛苦的表情:“我想起来了,刚刚失去意识之前我突然感觉呼吸困难,整个身体都不听控制。好像被麻痹了一样。眼前漆黑一片……”杜枫喃喃地回忆着,一个个画面如破碎的拼图又复原,在他脑海中连缀成了影像,“周心玉……是她?我好像看到她的表情凶狠狰狞,完全变了一个人,还有,她脸上好像有黑色的纹路,像被恶鬼附身了一样。”

    秦何弦听他的描述,颇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他竟然能看到黑雾和周心玉脸上的纹路?

    是因为刚刚天蛊暴走,能量太过巨大,还是因为什么其他原因?

    她和宋时三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脸上惊讶的表情。

    “何弦,这是怎么回事?究竟发生了什么?”杜枫上前一步,拉住她的胳膊,“为什么我们会昏过去,周心玉又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杜枫……你听我说。”秦何弦心生犹豫。

    她在考虑如何回答他的问题。

    如果囫囵蒙混过关,让宋时三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他多半也是可以的。

    但是目前天蛊还没有根除,杜枫如果不明情况,之后依然和周心玉有接触,对她毫无提防就不妙了。

    要不干脆告诉他吧。秦何弦想着。

    她其实是一个很不喜欢秘密的人,总认为很多事与其藏着掖着,倒不如摊开来,开诚布公地和大家说明白。

    尤其考虑到杜枫也是天蛊的受害者。

    可能是除了秦何弦之外,被周心玉和天蛊影响最严重的人。

    正斟酌利弊间,杜枫忽然指着她的身后,一脸惊恐:“那,那是什么!”

    宋时三也惊呼一声:“出来了,它出来了!”

    秦何弦意识到什么,扭头去看,赫然看到一团黑雾包裹着一只长了无数细长触须的物体从周心玉的耳朵里缓缓爬了出来。

    眯起眼睛,她仔细观察着这团漆黑得好似透不过半点光亮的物体,忽然发现它并不是长了无数的触须,而是本身就由数不清的极细的丝状黑色物体组成。它们不知以何种机制,何种规律相互缠绕,处于仿佛永恒的运动之中,团成了一个圆球的形状。但很显然,这个形状是流动的,不固定的,可以随着它的需要变化。

    秦何弦发现它的移动速度非常慢,像一个不会走路的婴儿,摇摇晃晃颤颤巍巍。

    她看向宋时三:“这就是天蛊?你们门派好像没记录过它的样子?”

    宋时三摇头:“没有。没有人见过它的样子。天蛊是无形的,会在不知不觉中寄生在人身上。这是代代流传的记录里的内容。而且好像没人说过天蛊能离开宿主的身体。它往往和宿主同生共死。”

    “你们门派的文档怎么漏了这么多东西!”秦何弦无语。

    宋时三哭笑不得:“我也不知道啊!”

    秦何弦也只是随口抱怨这一句。

    她猜测如果眼前正在地上爬行的黑团真是天蛊,它很可能已经与千年前腾云门前辈们接触的天蛊有了极大的不同。

    它们应该是随着地球的生活环境,在与修真者的斗争中发生了进化,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我说你们是不是先别聊了?这东西要怎么解决?”杜枫忍不住开口。

    他一向讨厌虫子和恶心的东西。眼前这个不断蠕动的黑线团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却看上去比最恶臭的虫子还要令人讨厌。

    宋时三看向秦何弦,却发现她似乎并没有出手的意思。

    他犹豫自己要不要去接杯凉水,泼一个试试看。

    秦何弦指着地上蠕动的天蛊:“先等等,你们看。”

    “什么?”

    秦何弦道:“看它要往哪去。”

    宋时三观察了一阵,恍然大悟:“它想去找这两个人!它在寻找新的宿主!”

    他指着仍旧躺在地上昏迷的郭源和孙天荣二人。

    秦何弦点点头:“它刚才吸收了周心玉自身的大量气运,估计已经超出了她的自身极限,严重影响了她的身体机能。天蛊与她这个旧的宿主无法继续合作,就开始寻找新的宿主。而现在这个房间里只有我们几个生物可供选择。你我显然不合适它寄生,杜枫已经苏醒,显然他们两个人对它而言更容易得手。”

    说着,她上前一步,运起些许灵气覆盖在那缓慢移动的黑团之上。

    刹那间,黑团仿佛碰到了强酸的侵蚀,一条条黑色细线有的断裂掉落,在地上疯狂扭动着,有的则干脆被融化,消失于无形。

    秦何弦觉得如果自己能听到它发出的声音,肯定会无比凄惨。

    接下来,黑团立刻收缩变形,重新凝聚成另外的形状,并向其它方向小心翼翼地移动。

    但显然,不依靠宿主在地上行走对它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它得速度快了一些,仿佛已经再全力逃命,却依旧慢得比蚂蚁还要夸张,挪动十几厘米就花费了好几秒的时间。

    “果然,灵气就是它的天敌。之前有宿主保护,灵气对它虽然也有抑制,却无法伤害它的根本。但是现在离开宿主之后”秦何弦笑道,“也不知道它是怎么想的,在这种时候冒险离开宿主,暴露自己的本体。不等于把自己往枪口上撞吗?”

    她一边说一边又将更多的灵气缓缓送出。

    精纯的灵气将逃命的天蛊包裹。让它无论往哪个方向移动,都无意义往枪口上撞,自寻死路。

    天蛊在两三次碰壁之后,原本毛线团一样大的身体已经缩小到只有核桃大小,那些狂舞的黑色线条也运动得越来越慢,仿佛预示着它已经精疲力竭,到了生命的强弩之末。

    秦何弦尝试与它对话沟通,但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天蛊都无法给出反馈。

    哪怕连一声愤怒的呐喊,一次痛苦的哀嚎也做不到。

    “看来它真的只能通过寄生和宿主来表达。”秦何弦略感遗憾,开始考虑是不是能找个什么东西把它装起来,等有了合适的宿主再让它寄生。

    这样她也能更方便地与它对话,研究这只不同寻常的天蛊。

    然而还不等她考虑出一个稳妥的对策,被困在灵气中的天蛊突然以最大的速度撞向她控制的灵气罩。显然,它想用最后的力量殊死一搏。

    只这可惜对秦何弦而言,仿佛蝼蚁之力,蚍蜉撼树。

    甚至没留下一丝声音,天蛊那比黑夜还要黑的身体便彻底消失。

    似乎从不曾存在过。

    ——分割线——

    康爱医院的监护病房外。

    秦何弦和杜枫、宋时三一起等待着医生的检查结果。

    这医院是北京很有名的一家私立医院,杜家持有其绝大部分股份。

    秦何弦之前也来过这里,还曾经在住院部大门前的草坪上和杜枫他们一起玩耍过。

    她现在站在窗口就看着那同一片草坪,只觉物是人非,恍如隔世。

    杜枫走到她旁边,和她看向同一个方向,“我们之前还在那玩过球,被我小叔教训了一顿。”

    秦何弦没有看他:“是吗?我都不记得了。”

    杜枫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随即问道:“现在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为什么他们会变成这个样子?”

    秦何弦问他:“关于周心玉做的事说的话你现在想起了多少,还记得什么?”

    杜枫皱眉:“很多。我记得她主动找我聊天,询问杜家的情况。还有我带她回过家。不过你也知道我家里的情况,除了小叔,她没见到其他人。不过她之前经常和我聊你的事情,也说过不少……不少关于你不太好的话。不过你放心,我现在知道那些都是假的了。”

    秦何弦笑了笑,似乎并不在意。

    “何弦,对不起。”杜枫道,“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怎么会对你说那些话,做那些事,那真的不是我本意。”

    秦何弦静静听他说完,没有理会他的道歉,转而问道:“我有个故事,你想听吗?”

    道歉当然很好。

    如果是曾经穿越前的秦何弦恐怕听到会开心到难以自抑。

    然而对现在的她来讲,这并无意义。

    况且她心里很清楚,之前杜枫的所作所为有很大一部分来自周心玉的操控和天蛊的控制。

    本就不该由他来负责。

    杜枫看着她,郑重点头。

    “很久很久以前,地球上出现一种生物。它们不能单独存活,必须依赖寄生于其它生命体,并通过与生命体的合作吸收周围生物的气运。也就是说,它们会让周围的人变得倒霉,并靠着这种手段获取生存生长的能量。经过千百年时间,这种生物被认为是妖邪,被降妖除魔之人几乎全部消灭。但没想到的是,在千年后,它们中的一个重新苏醒,不知不觉间寄生在了一个大学女生身上。这名女生贪婪、善妒、心狠手辣、……”

    秦何弦的故事讲完,杜枫已经瘫坐在旁边的等候椅上。

    他不是傻子,自然听出了她故事里的人物都是谁。巨大的信息量让他一时间有些大脑停滞。

    他想要大呼“骗人”,却脑海中涌现的记忆和刚刚发生在酒吧包间里的事让他喊不出口;

    他想要相信,可如此离奇又违背常理的情节让他如何轻易相信?

    “所以,杜枫,你不需要道歉。”秦何弦看着他,眼神坚定,“之前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一切,都是因为周心玉和寄生在她身上的天蛊作恶。那不是我的本意,也不是你的本意。我们都没有错。就让它们都过去吧。”

    正在此时,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过来:“杜枫,你来一下。我有话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