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练了!今天楚叔叔就要来了!啊!”

    杨破军房间中一声惨叫,外面却没有人听见。

    今天门外出奇地没有帮忙的小侍女,也显得格外冷清。可是冷清的,只有这个小小的跨院。

    虽说没有张灯结彩,可是远山将军府上上下下着实都忙碌了起来。虽说不需要什么排场,可是细节到每一丝缝隙的打扫标准,已经让所有的下人忙得不亦乐乎。

    “楚将军到!”

    门房宣号一声,本来便忙碌的将军府更是气氛高涨!

    远山将军府上的下人,自然也都是前线伤退下来的老兵老将和他们的家人。军方背景让他们对几位将军自然无比仰慕,而就在远山将军府中,便有几位楚文都之前的直系下属,以及他们的家人!

    通报之中,早就准备好的下人,不分男女老幼,全部分列两侧,夹道欢迎楚文都的亲临。完全是军中检阅部队的做派。

    看着身边这些人眼中的热切和喜悦,听着他们不够整齐的请安声,楚文都哪里还有什么将军的架子?向前走着,他一个一个作揖还礼,满脸笑意。

    “楚叔叔,这应该是他们自发的。连我都没见过他们做过此等欢迎方式。”杨海若走在楚文都身后,笑嘻嘻地对楚文都道。

    楚文都道:“都是军属,像不像做比成样。等你爹从前线回来,我们给他弄个更厉害的!”

    刚说道杨远山,还来不及杨海若反应,从两侧的队伍当中闪出四个人,“噗通”一声齐齐跪在楚文都面前:“拜见楚将军!”

    楚文都急忙上前:“你们这是干什么?这做得也太过了,用不……一刀!”

    被称作“一刀”的男人泪水突然滚落下来,颤颤巍巍地道:“将军……您……您还记得我!”

    楚文都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岁月的痕迹在他脸上显得异常的清晰,那一层层刀砍斧剁一般的皱纹,显露了风霜,却掩盖了年龄。稀疏的胡茬掺着斑白,发鬓之处同样银丝可见。眼睛显然已经浑浊了,发黄的眼白和深陷的眼圈没收了他全部的神彩。若说此人身上还残留这一些金戈之气,给人的感觉,也是一把残破生锈的宝剑。

    “一刀!你怎么可能成了这样!你怎么老成这个样子了!你的肚子怎么样了,有没有事!”

    杨海若在后面拉了一下楚文都的衣襟,小声道:“刘叔的儿子战死了,刘婶也仙去了。”

    楚文都满脸憋得通红,看着眼前这个说不出话的“老人”,怒骂道:“你杀敌用一刀,怎么做事也只用一根筋!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别把儿子都送到北面,你怎么不听!你凭什么不听!”

    这名老人扯着嘴角笑道:“俺家小刀给王将军做了押运官,王将军挺照顾的。大刀他们带了几个暗堡,都混得不错。值了。”

    杨海若在后面不断拉扯着楚文都的衣襟。可即便没有这一辙,楚文都也问不下去!眼前的这四个人,他都记得。

    当年蕃人疯狂袭击平民城镇之时,西线的所有将士全部被分散到各个城镇当中维护秩序。就在维护秩序的过程当中,这些万人阵前浴血不死的士兵,却纷纷倒在蕃人平民的攻击当中。

    这个刘一刀,对敌只会一招横斩。然而这一斩之猛,之迅,之强,却是在军阵之中无人接得住,着实是一把好手。类似的人当年的西军之中有很多,然而,就是这样精英的士兵,经历无数战役仍然嗷嗷叫的士兵,却倒在了非战之时。刘一刀的肚子当年被圆木横穿,血肉破碎。若不是运气好,没伤到后半面的脊骨,早就命丧当场。

    动手的,是西蕃一名抱孩子的妇女。从飞驰的马车上,那名妇女抱着一根不粗的圆木,背着自己的孩子,就那样从飞驰的车上跳下来。刘一刀残了,那名妇女和孩子,直接摔死。

    本指望这,这些人回家以后能好好养伤,养活一家,可是现在,竟然连家也没有了!

    这该怪谁!

    “别说这些事了,你好不容易来一回,总要先安顿下来。”

    夫人依然毫无雍容华贵,平常的外表平常的衣着,却异常干净整洁得体。只是站立在前,给人的感觉只有四个字:女中豪杰。

    听闻夫人的声音,楚文都毫无迟疑,侧步直接跪拜在地:“拜见大嫂!”

    “小楚,你是将军,怎么能乱跪!快起来!”

    楚文都头磕在地上,长跪不起,道:“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小弟拜见大嫂!”

    夫人知道楚文都的脾气,改口道:“好了小六,嫂子知道你的心意,快快起来。”

    抬起头,楚文都却没有站起身来:“诸位弟弟府上,多亏大嫂照顾,才得无恙。我等惭愧,拖累大嫂,愧不敢当!”

    夫人摇头道:“就知道你回来要弄这一出。都是自家人,说什么外道话!快些起来,否则我可生气了。”

    楚文都急忙站起身来。

    “好了,大家都下去做事吧,别围在这,家中不兴这夹道欢迎的排场。小六,客厅说话吧。”

    夫人一句话,众人即散。楚文都此时哪里还有帝国大将的样子,四五十岁的人,恭敬得如同黄口小儿,跟随夫人到了客厅。

    “小六啊,你都多大年纪了,将军都做了几十年,怎么还是这样?”夫人无奈地道。

    暴戾?狠辣?情绪多变?这些词仿佛和楚文都没有丝毫关系,恭敬道:“小六无论在何官职,都是小弟,自然要对大嫂敬以孝道。”

    “你们这些人,都是一根筋。让我说些什么好!”

    楚文都从袖中拿出一张礼单,双手轻放于桌案,道:“大嫂,这是几位小弟家中的心意。知道大嫂无意外物,可这是我们的一份心意,请一定收下。”

    夫人看都不看那张鲜红的礼单,严肃地问道:“小六,你们搞这一套有意思吗?”

    “大嫂,这是我们用来谢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