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定计

    在新乐,谢朝华尽管很是低调,可明显肖睿周围的人对她的态度已有所转变,甚至在肖睿有意无意的默许下,大家对她的恭敬于主母无二。谢朝华当然明白肖睿如此是为了什么。

    “肖旭此番发兵二十万之众,王爷打算如何应对?”谢朝华跟随在肖睿身后巡视,藩王军队编制一向有规制,从眼前的兵力来看,以前新乐驻军怕是为避耳目,多在山野隐秘之地建营了。可见,肖睿这些年是狠花了些功夫在兵力上的。

    肖睿却是安子若素:“二十万之众?新乐前有汜水为障,后有岐山为屏。只要后续粮草跟紧些,不足畏惧。”

    谢朝华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落到她头上的话总免不掉钱粮。只不过前世自己是犹不自知,踏入这个漩涡,今生却是自己把自己推进来,殊途同归,郗家儿女总逃不过这些。如今只期望所有的一切都在此终止。

    “朝中主帅迟迟未定,王爷看要不借此空隙去寻一下宝藏所在?”

    这个提议如此直接,倒是让肖睿有些出乎意料,不过想想她一个女人,如今弃了父家,除了依靠自己也的确无处可依。虽然手握宝藏,但聪明如她也知道怀璧其罪的道理。她的确很识相,肖睿甚至想到日后入主京都后,为防止重蹈后氏揽权的局面,即便给不了她一个皇后的尊位,也是应该封她个贵妃的。如此也算是不薄待了她。

    可此刻的肖睿远不会想到,他眼前的谢朝华,在另一世。做了一辈子自己的皇后,一个无论狠辣手段机智都逊自己太多的皇后,一个为了谢氏机关算尽,却不知是被自己利用削灭谢家的皇后。她不知,即便谢家落败,也能保得一世荣华的;她不知,即便不费周折。自己也一直会给她这个母仪天下的凤座。只因这一切都归于不可得。而这一世,他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却没打算给她那个后座。

    肖睿缓步前行。谢朝华紧跟在他身后,目光却是扫向四周来去匆匆布防的士兵将领,忙而不乱,整肃严谨。足见治兵有道。她当然知道治兵之人除了那个人不再有他。只是此生也不会再与他有交集。沉沉浮浮,沧海桑田,改变的是心情,不变的是永存的温暖记忆,一如那静静山岗上的满月,宁静平和。

    “谢朝华。”肖睿少有连名带姓地叫她,“等谢太傅前来,大事一定。起了宝藏后,你得空去看望一下郗夫人吧。”

    谢朝华抬头看着肖睿。半晌才回过神来:“王爷是指我母亲?”

    肖睿知她会错了意,心中莫名有点生气,语音变得生硬,“本王一番好意怕是被谢小姐误会了。”

    谢朝华怔了怔,意识到自己刚刚无意的话怕是惹肖睿生气了,只是这气多少有些莫名,她也不欲多言,做出服软的姿态,语气婉转,笑叹道:“世人很少称母亲郗夫人,朝华一时反应不过来。朝华替母亲谢谢王爷这一句郗夫人。”语气十分诚恳。

    肖睿也觉自己刚刚有些失态,转了话题:“刚刚收到消息,此番由姜英傅挂帅出征。”

    谢朝华一听,愣了楞,有些出乎意料,急急问:“那琼叔……”

    “谢太傅自请为副帅,姜英傅念其熟悉地势民情,准其所请。”肖睿笑了笑,“虽多了个姜英傅,倒也未必是件坏事。朝中能打仗的帅将都出征,京中再无良帅了。”

    谢朝华躬身,适当地拍拍马屁,“可见老天爷也站在王爷这边。”

    姜英傅的大军来势汹汹,不到十日就在汜水西岸安营扎寨,与新乐遥遥相对。

    两岸黑压压的军防压得人都透不过起来,这几日双方都派前锋偷偷去对岸地方摸了摸底,因目的在于探底,虽有交战但其实没有的正面交锋。

    睿王军队占了地利,士兵熟悉水性,朝廷大军兵数众多,姜英傅领兵多年,不可小觑,双方一时胶着不下,一场大战随时在眼前爆发。

    可就在双方剑拔弩张的时候,对岸送来了一个劝降的使者,出乎大多数人意料之外的一个使者,却在肖睿的意料之中,副帅谢琼。

    肖睿作为三军的主人,自然不再待在新乐王府里,他在营中主帐接见了谢琼。

    主帐中,满满站了一屋子的人,谢琼洋洋洒洒说了一些冠冕堂皇之词,肖睿自然也是个会做戏的人,这场谈判自然没有什么结果。天色已完,肖睿示意择日再议,谢琼应了下来。

    虽然军中不容女眷进入,但谢朝华身份特殊,肖睿也不放心留她在外,于是在营中安排了一个比较僻静之处给她一顶帐子住。谢琼来此,本就是亲戚,谢朝华也不避嫌,邀了谢琼来帐中相见。

    “睿王在催你钱粮军备的事情了吧?”谢琼坐着,神色平淡,好像他们此刻就在家中闲话家常那般,与外面紧张的气氛格格不入。

    谢朝华示意青桐去帐外防止有人打扰或偷听,这番举动让谢清眉,“你有要紧事情同我说?”

    “琼叔,我一直有件事情想问你。”

    谢琼却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谢朝华正疑惑着,就听见帐外青桐大声喊了句:“王爷!”话音刚落,肖睿就已经进得帐中,眯着眼微微一笑,“打扰你叔侄二人了。”

    “适才帐中人多不便多说,谢某正想让朝华借机寻王爷来此。”谢琼也不兜圈子,直入主题,“姜英傅带兵多年,治军严谨,不急功近利,用兵谨慎。这几日周边地势尽数摸透,怕是不久就有动作了。”

    肖睿盯着谢琼,“谢太傅在军中多年,这二十万大军,太傅能拉上多少?”

    “除了姜英傅直属军,十五万。”

    “多少把握?”

    “十成十。”谢琼说得很肯定。

    “呵呵,有太傅这句话,本王就放心了。”如果别人说八成把握,肖睿还会觉得有夸大,但谢琼若只说有八成,肖睿却会觉得他有所保留。

    谢朝华倒是反而不太放心,问:“叔叔手里没有帅印,如何调得动十五万大军?”

    “军中很多事情并不是靠帅印说话的。凭太傅在军中的多年威望,姜英傅怎么比得上。”肖睿难得很耐心地解释,“再说,解决一个姜英傅,又何须十五万大军。”

    谢琼听了此话,知道肖睿已有打算,便不做声,等他自己说。

    果然,肖睿转头就看了过来,好像在琢磨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问:“要姜英傅死很容易,只是姜英傅一死,他直属的亲军如何处置你可有良策?”

    谢琼想了想,说:“姜英傅驻军沿海多年,善于水战,汜水虽为天险,对他而言却比陆地来的有利。我此番前来劝降,也是姜英傅定的拖延之计,意在争取时间熟悉汜水潮汐水位,以便排兵布阵。观其近日布兵及准备情况,待我归后,恐应会马上过江袭营。”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观肖睿神色如常,便又接着道:“偷袭兵贵神速,出其不意方能攻其不备,姜英傅直属亲兵,熟悉水性,又与他配合多年,深得其作战要领,如此重要的偷袭,当仁不让。到时,只要王爷做好准备,来个瓮中捉鳖即可尽数歼灭。”

    “五万精兵,还需渡江而过,偷袭的话动静太大,姜英傅最多派兵一万。”肖睿沉吟。

    “姜英傅已经调配战船,近日即可到新乐地界。一百五十艘战船,可同时渡江叁万余众。”谢琼说到这里,笑了笑,“王爷有所不知,姜英傅此番出征,朝廷给了不少压力,让其速战速决。因国库空虚,耗时一久,到了冬天粮草跟不上这仗就更难打了。他在这里僵持这么久,其实是想一击即中。”

    “那我就给他这个一击即中的机会吧。”肖睿哈哈大笑,突然收起笑容,极其郑重地问谢琼,“剩下的十五万,能完全听命太傅值得信赖的有多少兵力?”

    谢琼来到桌前,提笔细细斟酌,过了好半晌方才抬起头,回复道:“回王爷,可有五万。”

    他吩咐谢琼,“届时,你向姜英傅进言,三万先遣兵之后可另设伏兵,若是偷袭成功,则伏兵可压上一举歼灭我军。”肖睿目光注视着谢琼,十分郑重地道:“此役关键全靠太傅,伏兵中一定要带上此五万兵。届时,你我里应外合,只要将姜英傅亲兵一举拿下,剩下那些只要稍加威吓利诱就可尽数收归我处。”

    谢琼真心感慨,“谢某此生不欲与王爷对阵。”

    虽然,还有许多地方需要推敲,两个人又就很多细节商量许久,如何诱敌,如何互通消息等等,待一切都初步商榷完后,天都亮了。

    肖睿他们在谢朝华的帐子里待了一晚上,谢朝华自然也不方便安息,待二人离开帐后,心中却是沉甸甸的,想问谢琼的事情却是没有问成,她心里总是有不定,琢磨着要尽快趁着谢琼会对岸之前再找机会,想着想着睡了过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