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永寿山庄的戒备变得更加森严了,随处可见巡逻的侍卫,还听说方圆附近百里的官道隘口都处处设防,进出也查得甚为严密,一时之间连回京的日子都往后拖延了。

    谢朝华又忍不住朝正在院内另一角忙碌的琴师“王师傅”看去,如此紧张的气氛都是因为他?而那天在他身后追杀他的人又是什么人呢?

    自己事后去暗中打听过,狩猎的那日宫中禁军并未有所动静,也没有听说有官兵在追捕罪犯,可见当日追他的人并不是官,也非宫中禁军。只是这几日的戒严若说不是为了此人,却又不像。

    谢朝华又死死盯了他一眼,这人看来还真是一个大麻烦,自己当日怎么就答应了宋旭呢?两世为人的她,怎么就忘了闲事莫管,明哲保身的道理了。

    丫鬟翠儿忽然从门口急匆匆跑到谢朝华身边,微喘着气道:“姑娘,太子同何护卫来了,已经快走到门口了。”

    谢朝华听了,心中惊讶他们怎么会来得如此突然,而且这二人又怎么会同时前来?虽心中狐疑,可也连忙起身朝院门口走去,边走边瞟了眼另一处的身影,略大声地问道:“就太子跟何护卫,没有其他人了?”

    “是,就他们两个人。”翠儿虽然觉得谢朝华突然大声得有些奇怪,可也照实回道。

    “那快走吧。”谢朝华催促道,如今肖旻的身份不同往日,规矩还是要有的。只是她还没走到门口却见肖旻已经款款走了过来,身后果然还跟着一个人。正是何元吉。

    谢朝华赶忙走到近前侧身行礼,“朝华见过太子。不知太子驾到。有失远迎,还望太子恕罪。”

    “免礼。”肖旻语气淡淡地,“往后朝华妹妹不用如此拘礼,还是和从前一样才好。”

    “朝华不敢,礼不可废。”谢朝华低垂着头轻声说道。

    过了很久,谢朝华见肖旻一直没有回应,不由抬头看去,却见肖旻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目光中包含着太多东西。最后只融为一声幽幽的叹息。

    这叹息声虽然极轻,谢朝华却听出其中蕴含了多少无奈、悲凉与孤寂,好似重锤敲击在她身上,她踌躇良久,最终虽然有些犹豫,可还是开口道,“旻表哥,今日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说完抬眼笑眯眯看着肖旻,适才沉重的心仿佛也在这一瞬间变得轻飘飘起来。

    “朝华妹妹聪慧过人。哪里有需要我指教的地方。”肖旻的嘴角此刻也含着笑,他当然明白谢朝华这一声旻表哥的意思,心中喜悦又激动。

    就在两人相视一笑时,却听得外面不时传来人马来回奔跑的声音。还时不时有喝斥声音。谢朝华心中有些不安,她朝肖旻看去,眼中带着询问之色。

    肖旻微微倾身。凑到谢朝华身边低声道:“不用过于担心,只是宫里丢了要紧的东西。正在追查。”

    谢朝华心中一紧,眼角瞟向墙边一角。见那里空无一人,心中方感到略定,这才又问,“什么要紧东西值得出动这么多人马去寻?还弄得人心惶惶的。”

    肖旻却是紧抿着嘴唇不发一语,谢朝华看这样子也不再追问,只见肖旻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一边递给谢朝华,一边说道:“这是你哥哥谢焕给你的信。”

    谢朝华伸手接过,却没有问他为何谢焕给自己的信会落到他的手里,她十分明白哪些话该问,而哪些是应该装糊涂不该问的。

    “你父亲之前被战事阻了行程,如今已经从楼南国出发,怕是没多久就可以回到京都了。”肖旻平静地叙述道,“听说楼南国王已经正式向皇上求亲了,你父亲将会把他正式求亲的意思带回来,而楼南国求亲的使者应该不久也会来到京都。”

    谢朝华心中一凛,她知道这事情若不是双方私下里已经达成共识,楼南国也不会正式来求亲的。她看了看手里的信,这信里是带来什么消息给自己吗?

    正想着,门外却匆匆走来一人,看着是宫里的打扮,果然见他朝着肖旻躬身行礼道:“皇后娘娘有事宣太子入宫觐见。”

    肖旻淡淡地说:“知道了,我这就去。”说完对着谢朝华好像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可最终也只是点了点头,就转身离去了。

    谢朝华等他走后,看着手里的信,她也不知自己在担心些什么,只是心中只觉得有丝不安在。

    忽然她听见身后有人道:“和亲之事尚未有定论,谢姑娘不用太过担心。”

    谢朝华愣了愣,原来此人没有走,她此刻只好转过身去,“何护卫为何如此断言?”

    何元吉站在原地未动,清澈的眸光却始终落在谢朝华身上,“楼南国一向穷兵黩武,对我朝虎视眈眈,暗中练兵买马,意图不轨。”

    谢朝华微微冷笑,楼南国这么多年,何时意图没有不轨过?皇上也知道他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和亲只是一时的缓兵之计,至于能缓多少年?反正不过是送个女人过去罢了,即便只有一年对皇上,对国家来说也没什么损失的。

    “谢姑娘笑什么?”

    笑什么?我笑身为女子是只有任人宰割的份,谢朝华心中想着,嘴里说得却是另一番话,“何护卫与我说这些打仗用兵之事作甚?横竖都是轮不到我一小女子该关心的。”

    抬头只见何元吉双目深深地注视着自己,谢朝华不由得有丝恍惚,这样的眼神她好像有些熟悉,在哪里见过似的。

    “你放心,一切有我在。”

    何元吉不是何时站到了谢朝华身边,他靠得很近,与上次狩猎时在湖边那样一般无二,近到谢朝华都可以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闻到他身上的暗香,那是男子的气息。

    而这句话说得太过**直白,谢朝华心中有些慌乱,她没有想到何元吉竟然会如此直接对她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过心中却又是有些感激,只因她感觉到他是真心关心自己,想替自己分忧解难。

    虽然说话之人并不知这一切恐怕不是他能掌控的,不过心依然感到温暖安心,哪怕只是片刻,或许有他在,自己真的不在需要整日操心,生怕哪天就被谢家指婚嫁人而利用。

    “姐姐!”妹妹阿容这时走了过来。

    何元吉立刻退了一步,与谢朝华隔开一些距离。

    谢朝容走过来挽着谢朝华的胳膊,对着何元吉娇笑着问道:“何护卫怎么在这里?”

    这时候跟着谢朝容一起进来的一个御学院的管事看见何元吉,上前一步道:“何护卫你可来了,怎么在这儿呢?我可正等着你来商量护送郡主们回京的事情呢!快跟我走吧,这几天还有好多事情都还没准备呢,眼看着时间却是没有几天剩下的了。”

    何元吉借故走了。

    谢朝容一直看见他走远了,这才转头打量着谢朝华,问道:“何护卫刚刚和姐姐说什么话呢?靠得那么近。”

    谢朝华心道,她果然看见了,冲着她笑了笑:“哪有,是你的角度不对,看错了。”

    “是么?”谢朝容质疑道,又瞟了眼谢朝华,“姐姐以前到底是如何认识何护卫的?我怎么感觉不像你之前说的只是一面之缘这么简单呢。”

    谢朝华好似无奈地笑了笑,两手一摊,“既然妹妹不信事实,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谢朝容突然收起笑容,神情一下子仿佛变得有些冷漠,“我知道姐姐喜欢说笑,可有些事情是容不得玩笑的。”她的表情难得得严肃认真,谢朝华心中暗叹,有些事情也不是认真就一定能如愿的。

    夜晚,外面突然下起了暴雨,谢朝华有些睡不着,起身坐在窗边,听着雨打树叶滴滴答答的声音,想起白天谢焕信中所写的事情,告诉她此次楼南国王是替自己的小儿子汝阳王求亲。

    汝阳王……

    谢朝华不由想起那日李氏寿宴上的黒木雕花木盒,以及那快稀世宝玉来,记得那是汝阳王听父亲说起李氏大寿之事,特意让人从楼南国带来的寿礼,难道……

    难道那时汝阳王已经心中有意向想与谢家结亲?!

    想到这,谢朝华心中一凛,之前濮阳郡公的求亲还尚未有定论,如今又加上一个楼南国的汝阳王,谢家到底是要送出去几个女儿……

    而李氏也曾因濮阳郡公的事情就跟自己提过,谢氏宗族里年纪各方面适合的也不过就几个,自己即便能逃脱濮阳郡公的婚事,却难保不会去和亲。

    先不论这汝阳王的身份,单单想到远赴异乡,而且还是去一个完全不熟悉的地方生活就心寒,何况就她记忆之中,此时的楼南国也可说是暗涛汹涌,汝阳王的王妃可不是好当的。

    夏末的夜晚,风吹来带着几许凉意。

    忽然一个影子遮住了星光,谢朝华转头望去,只见“王师傅”此刻人在窗外,斜倚着窗栏,他背对着星光,脸上黑漆漆的看不清,只有那褐色双眸明亮依旧。

    身为一个琴师,他倒是胆子大得可以。

    谢朝华将身上的衣服紧了紧,淡淡地问:“难不成王师傅深夜来访,是想跟我谈工钱的事情不成?”

    ***

    我终于知道为何好多人都是凌晨更新的了。

    写完抬眼一看,已经到凌晨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