珝牵住了我受伤的手, 便是不想让我再继续胡思乱想下去。

    我怔怔地回望住了她, 她的脸上依然是那抹淡然的神色, 无甚喜, 也无甚忧。

    是呵, 她一直都是这样,关心别人比关心自己都要多得多。

    “老师,此毒,何人可解?”

    我终究是放不下这一丝执念, 只要是关于她的,我都放不下……

    格尔泰望着我两人的神情, 格外深邃, 旋即面露微笑, 慎重言道:

    “药王谷的孙谷主, 或许可以医治。”

    格尔泰既然提到了药王谷, 那想必是同之有过些许交集了的。可眼下, 事出紧急,又该向何处去寻药王谷的人?

    始终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呵。

    我目光有了一丝黯然,无论如何, 也必得先控制局势才能后续图之。

    “凝香丸……”

    我不禁出言提点, 珝心中了然, 未曾答话, 却是向我微微颔首,示意她已经服用过了。

    也好,虽解不了此毒, 至少可有片刻的缓解功效。

    我得尽快带着珝离开才行。

    ……

    莫尔斯此刻却捧腹而笑,言道:

    “明知此毒为我所有,为何偏要舍近求远?不来求我,又要去求哪个呢?”

    莫尔斯倒是毫不掩饰这毒的来源,也毫不掩饰那份洋洋得意。

    “没有人能比我更了解你了,我的弟弟,你做事从来都是不顾后果的,即便这毒是你所制,你也不会有解药的。”

    格尔泰一句话便让我清醒了过来,就在方才我竟然会因此而怀抱了一丝希望。

    这才知道,希望来的越快,失望也就会越发沉重。

    “还是你了解我,格尔泰哥哥。”

    莫尔斯为没能看到某个人急火攻心的模样而略微感到失落了,毕竟他可是很喜欢看到有人跪求自己的,最好是愿意付出一切来跪求他给予那份几分微弱犹如尘埃的恩赐,然后等他玩够了再告诉对方你所跪求的一切从一开始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然后他就会无比沉醉的欣赏着对方脸上那刻骨的绝望表情,真的是十分精彩绝伦。

    “更何况,这等劣质之物不过是我在试炼麻醉剂时所摒弃的废物?格尔泰哥哥,告诉你吧,麻醉剂我就快研制成功了,只要有了它,在切开皮肉取出人体内脏之时,对方的意识都还是清楚的,他们便能亲眼看到自己的内脏被取出的瞬间,哈哈,那种至高无上的愉悦感,真是太令人兴奋!”

    莫尔斯越说越兴奋,他此刻便想要向所有人都传递他的这份喜悦,可在场之人闻言,纷纷脸色煞白,一脸惊恐地望着莫尔斯。

    因为,莫尔斯,就是一个怪物!

    格尔泰深知自己弟弟的那份恐怖的狂热,只是没想到这些年里,他的那份狂热不但没有泯灭,反而越发炽热癫狂,早已是无法无天……

    “莫尔斯,难道你一直都没有放弃追寻‘不死之身’么?”

    “我为什么要放弃?毕竟这人世间多是快活之事,我需要更多的时间去做更多好玩的事情,不死,是一件多么值得人去孜孜不倦追寻的事物啊!”

    “莫尔斯,你已经疯魔了。主教大人会将你送上十字架,处以烈火之刑的。”

    “哈哈,主教大人?那个比我还怕死的主教大人一听说有能让人不死的法门,便迫不及待派人来向我求教了呢!”

    “你……”

    格尔泰怒不可遏,因为莫尔斯的这句话就意味着,教中内部早已离心离德,距离分崩离析不远了。

    “格瑞泰哥哥,你又何须生气呢?手握权柄之人自然比任何人都畏惧死亡,所以追寻不死,何错之有?你看,他们中原人的皇帝不也是如此呢?只是他们都太愚蠢了,竟然会妄想着这世间会有能让人长死不死的仙丹妙药,哪里有什么药能让人长生不死呢?”

    莫尔斯虽然疯狂,可他的疯狂里面却有着令人深思之处。

    “既然你口口声声说这世间没有能令人长死不死的仙丹妙药,那你口中所追寻的不死,又是什么?”

    莫尔斯陡然听到有人问出此言,满眼竟是狂热的红色,他开始发狂似的大笑起来,这是一种终于能找到可以倾述之人的无尚喜悦。

    莫尔斯真的是高兴坏了,因为终于有人可以理解他这个疯狂天才的所思所想了,天知道他孤独了多久,真的是孤单寂寞坏了。

    “高辰,高辰啊,你果然同他们都是不一样的,只有你能理解我啊!你问我,我追寻的不死是什么?那我就告诉你,我所追求的不死便是将那些老去的、已经腐朽了的东西,统统都换掉!”

    我不觉有些魔怔了,愣愣道:

    “统统都……换掉……”

    “没错,就是拿刀剖开□□,将内脏和血液,通通都换掉!经过我无数次的人体试验得出的结论,近亲之间的内脏更换存活的可能性更高,只是还要许多问题未曾攻克,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术后感染与排斥致死,只要攻克了这条相信我距离成功也就不远了!”

    莫尔斯话音刚落,便有宫氏子弟因为他这番生动形容而引发联想,继而感觉引发头晕、恶心,很快便忍不住呕吐了一地……

    “你简直就是歪魔邪道,残忍嗜杀到令人发指!”

    “非人哉!”

    “人间恶鬼!”

    ……

    宫氏子弟自幼也是受儒家经典熏陶,紧守人生八德:忠孝节悌礼义廉耻,似莫尔斯这等大逆狂背,罔顾人伦之辈,更是平生仅见,即便先下到了生命紧要关头,也断然难以容忍这等人间恶鬼存在于世!

    话以至此,别说宫氏子弟,就连我都莫名有些反胃作呕了。

    莫尔斯真的是太过疯狂了……

    “真是愚不可及。”

    莫尔斯从来就不对这些凡夫俗子的见识有过任何期待,但是对高辰,却是令眼相看的。

    “高辰,随我回总教,我便将一身的本领都交给你。”

    只能怪我想象力太丰富,死死捂着嘴才没让自己当即吐出来,而今又听到莫尔斯这句话,顿时脸色煞白。

    要我如此,毋宁死。

    此刻,薛氏兄弟也明显得感受到了莫尔斯对高辰青眼有加,不觉有些慌乱,薛慎急忙问道:

    “先师,您答应我兄弟二人带我们回总教,不会反悔吧?”

    莫尔斯眼都没抬,直言一句,道:

    “我答应你们什么了?就凭你们,也配?”

    “你……”

    薛慎拉紧了薛悟,两人双手死死握成拳头藏于袖中,两人敢怒不敢言。

    “高辰,只要你答应,我愿意承诺你一个请求。”

    莫尔斯见我迟迟未给予答复,自然想到了利而有之了。

    这样的人也配说出‘承诺’两字么?

    可我却意外的对这句话格外上心了。

    ……

    “你想收她为徒,可曾问过我?”

    却恰在此时,一个浑厚有力而又低沉的声音从密道中传了过来,看来,又有贵客至了。

    宫家祖祠这条密道真是个神奇的存在,因为似乎无论是哪路人马,最后都会从这条密道中走出,粉墨登场。

    而这次,从当中走出来的,竟然是——师尊,也就是我的父亲大人?!

    现下这出,已经是出乎我意料之外了。看来,设计这一出的幕后之人,绝非凡俗之辈。

    师尊还似以往,一身黑衣,脸上的那副青铜面具遮住了一切喜怒哀乐。

    “你徒弟资质过人,得人喜欢,在所难免么。”

    随着师尊身后又走出了一个身着白衣之人,只是脸上带着的却是白银色的面具,一般的遮掩真容,难免容貌,倒是言语多了几分随和与落拓不羁。

    师尊闻言,只是高傲地抬起头来,冷哼了一声。

    “师傅?!”

    身边的珝突然诧异地唤了一声,惹得我不觉一呆。

    那个白衣人,是珝的师傅么?!

    ‘“徒儿乖,几年未见,你的功法又精进了不少,为师甚感欣慰!”

    白衣人对自己的徒弟止不住的交口称赞,连那套谦虚客套都省了。

    珝见到自己师傅,心中也是欢喜,拉着我忙向前几步恭敬作揖行礼,道:

    “徒儿拜见师傅。”

    “好,乖徒儿!”

    白衣人高兴地都快合不拢嘴了。

    而我除了跟着恭敬作揖外,神色都有些呆滞,好想还没反应过来。

    “诶,老谋,我家徒儿好想很喜欢你家徒弟呢。”

    知子莫若父。

    白衣人既然身为萧珝的师傅,自然十分清楚自己徒弟的秉性如何了。

    “师傅,不是好想很喜欢,而是确实很喜欢!”

    珝牵着我的手不放,然后十分真诚的纠正了自己的师傅。

    白衣人顿时喜出望外,拍着师尊的肩膀大笑着说道:

    “哎呀,老谋,你快看,我家徒儿居然开窍了,真是苍天护佑啊。我不管,你家徒弟就给我家徒儿做小媳妇儿,这门婚事,为师同意了!”

    师尊嘴角一抽,直接丢给了白衣人一个白眼。

    白衣人毫不在意,旋即一脸兴奋地盯着我瞧,像是要把我上上下下地瞧个遍,旋即露出一脸满意得神色,言道:

    “老谋家徒弟啊,我同你说,我家徒儿乃是燕云龙骑少帅,你若嫁了他,他断不会亏待了你去。”

    珝闻言也不觉微微红了脸,嗔道:

    “师傅,哪有这般为徒儿求亲的礼儿?”

    倒似土匪抢亲了。

    “徒儿放心,为师定会为徒儿你做主,让老谋非答应你们这门亲事不可!”

    师尊当即气得拂袖,直言了一句:

    “简直不可理喻!”

    ……

    我此时此刻早已是苦笑不得了,怎么平日看起来一本正经的珝会有这么一个玩世不恭的师傅呢?

    真是不可思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