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你珝哥哥是表亲呢, 她可是咱们家公主的表哥。”

    我乐呵呵的说着, 旋即朝身后的珝使了个眼色, 继续说道:

    “你说, 我说的是也不是?我们家公主她表哥!”

    我抿着嘴差点就笑出声来了。

    珝闻言倒是一脸好整以暇, 略带闲散地半个身子靠在梁柱上,旋即嘴角邪魅一笑,回应道:

    “所言不差,表妹夫。”

    表妹夫这个称谓从她口中说出, 我险些没原地栽倒。

    咳咳,不行, 根本顽不过她!

    我故作咳嗽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旋即一脸狐狸微笑不怀好意的望着襄丫头, 朝她勾了勾手指, 示意她过来, 我有话要对她说。

    襄丫头一看我不怀好意的样子, 一副戒备的眼神瞅着我,往阿姐身边靠得也越近了。

    “你想作甚?”

    我一脸谄媚的搓了搓手,嬉笑着言道:

    “襄丫头呀, 不知道宫老夫人平日里都喜欢些甚么物件儿?”

    襄丫头闻言微微蹙眉, 略微思忖后明白到我的用意。

    “你说的是——祖母, 哦, 你,你居心叵测……”

    反正我脸皮厚,也不在乎被这丫头鄙夷了, 很直白的说道:

    “这怎么能算是居心叵测呢?明明是以其所好笼之!”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襄丫头气得牙痒,旋即又用疑惑的目光望着我,反问道:

    “你怎知祖母回来了?”

    这丫头在很多细节之处有着过人的敏锐直觉呢。

    “宫老夫人乃宫家一家之主,德高望重,听闻老夫人早已参透尘世,近年在佛寺中潜心修行,不问世事,此番竟特意为了高辰返回宫家,看来老夫人十分看重高辰,高辰真是愧不敢当啊!”

    我都这番自我抬举的高论,就连阿姐听了都不觉一脸鄙夷,珝更是看都不愿往这边看只当作未曾听到,而襄丫头总算是见识到了人居然可以不要脸到这番地步,真是无话可说了。

    “祖母才不是为你回来的,而是为了阿爹和阿娘……”

    话到嘴边,襄丫头又满怀愧疚神色的望向了阿姐,可见,应是为了如夫人要与秦烜和离之事儿了。

    可我闻言,却不觉面露喜色,不禁言道:

    “这就好,这就好。”

    这就说明,宫家老夫人不会在我身上放太多心思……

    “你……”

    “欸,襄丫头,我可并无它意啊,如夫人与秦大侠和离之事,你晗姐姐怕是不好说话,而我这个外人么……”

    我都说的如此明显了,只要襄丫头肯开口求我,我自然是乐于做个好人的。

    可襄丫头神色却渐显悲伤,沉默不语,以至于我都不好意思乘机提出要求好满足自己的那点小心思,不得不说,我这点确实是不要脸了……

    可眼瞧着这丫头眼眶都湿润了。

    哎,最怕小姑娘在眼前哭了。

    我不免心软,转为好生宽慰,接着言道:

    “自然会想方设法多方劝阻的。”

    襄丫头似乎也没料到我会出言宽慰而又不是借机提出什么莫名其妙的要求,脸上悲伤的神色也有所缓和了,看着我的目光也不再似之前那般充满拒绝。

    “无论如何,襄儿多谢高御史出手襄助。人行天地间,当心怀坦荡,父亲已经决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担负责任,所以无论最终结果如何,襄儿都能坦然接受。”

    说着,襄丫头仿佛鼓起了平生所有的勇气,回望着叶晗,祈求道:

    “襄儿不求能得到晗姐姐的原谅,只求……只求晗姐姐,莫要怨我,也莫要怨阿娘……”

    边说着,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落。

    叶晗心疼地为眼前自己这个傻妹妹拭泪,好生宽慰道:

    “傻丫头,我不怨你,更不会怨姨母,你们,都是我的至亲啊!”

    “晗姐姐……”

    旋即,襄丫头扑在了叶晗怀里哭得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似要将这几日心中憋闷与委屈都在这一刻宣泄干净了。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我似乎现在才深以为然。

    只是我就这样傻站在旁边未免有些大煞风景了……

    我有些不知所措的往珝那看了看,珝却只是耸了耸肩一副任我处置的表情,我苦笑了一声,等待片刻后,故作沉吟一番,才出声言道:

    “欸,请容许我叨扰片刻哈,那个么……”

    我们还要不要去见四大世家的那些当家人了?

    襄丫头停止了哭泣,叶晗将一方丝巾递给襄丫头擦拭眼泪,片刻后,她便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人反倒是比方才要更精神了些,就是眼睛还发红的厉害。

    “我知道你想问的是什么,祖母这次还带回了一个人,虽然我还未明白祖母用意为何,可我知道那个人定然与你有关,你,好自为之吧。”

    听到这襄丫头这番冷静而又理性的回应,我突然有种这丫头一夜之间长大了的感觉。

    而且,她这话语之间,是在关心我么?

    “看起来,宫老夫人还是对我上心了……”

    我倍感压力地叹了口气,虽然从一开始便知道宫老夫人会是宫家最难以跨越的那座高山,可真到了要直面之时,心中却又不由自主的开始顾虑重重了。

    阿姐这回也破天荒头一遭主动问了一个问题,道:

    “可知道那人是谁么?”

    阿姐这是为我忧虑了,竟会主动询问襄丫头,因为她知道,襄丫头是不会拒绝她的请求的。

    宫襄摇了摇头,无奈言道:

    “我不知他是谁,只知道他是一位老游医,十多年前,他曾与高御史有过数面之缘……”

    老游医,十多年前……

    我的脑海中在不断搜寻回忆着当年的往事,原本以为那些早已模糊了的记忆一直都静静尘封在记忆深处,却没想到,只要我刻意去追寻,却总能在其中寻到一些蛛丝马迹。

    我记起来了,确实是有那么一个人,还是一个被我忽略了许多年的人!

    “那位老游医,可是位头陀?”

    宫襄的目光有了几分复杂的神色,回道:

    “看来,你想起他是谁了……”

    闻言,我沉默良久,最后也只是轻叹了口气。

    “我在前面等你们,若你准备好了面对接下来即将要发生的一切,便到前面寻我吧。”

    襄丫头出奇的平静,她是聪慧的,没有刨根究底,只是适时的保持了沉默。

    叶晗很欣慰宫襄的成长,朝她鼓励似的微微一笑。

    宫襄也回以温和一笑,旋即对我们福了一礼后,便暂且先行一步在前面等候了……

    最后,是珝和阿姐静默地望着我,似乎在等着我给她们一个明确的答案。

    被她们这样盯着,我不觉有些心慌……

    心中忐忑了一阵,本来想装作太平无事的模样偷偷地从阿姐身边溜走的,却不曾想才刚迈出三步,就被阿姐伸手拉住后领给揪了回来。

    “那边似乎不是去找襄儿的方向呢!”

    阿姐非常好心的加以提点。

    “欸,是么?!”

    我故作惊讶,然后一副恍然的模样,说道:

    “哎呀,阿姐,我突然感觉肚子饿了,咱们还是先回去吃点东西缓缓,晚些时候再来吧……”

    “哦,你想临阵退缩啊?”

    阿姐毫不客气的便将我的那点小心思给点破了,弄得我的脸都是红一阵白一阵的。

    “这,这不叫临阵退缩,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啊!”

    我觉得有必要谋定而后动。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我知道阿姐说的是对的,却也有些不甘的撇了撇嘴,喃喃道:

    “早知道就不给宫家三天了!”

    仅仅三天时日,宫家便能做到这种程度,看来,我果然是小瞧了宫家真正的本事了。

    “你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我不会后悔,只是世事又岂能尽如人意……哎,听天由命吧!”

    我沉吟许久,最后也只余一句‘听天由命’。

    “他究竟是谁?”

    珝感受到了明显的威胁,她缓缓度步到我身边,以她的立场只要是涉及到我生死之事,觉不可能放任不管。

    “别担心,没事儿的。”

    不想让珝为我担忧,可我知道她已经在担心了,我也更不能隐瞒她。

    “当年高家祖地的那场瘟疫他也在,而且他知道我不是高辰……”

    “……”

    “那他知道,你……”

    我知道珝问的是什么,珝想要知道的是,那个人是否知道我为女儿身?

    我只是苦笑一声,并未正面回应,可阿姐和珝都知道了答案。

    那个人知道所有的一切,知道我非高辰,更知道我身为女子!

    撒了一个谎,却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加以掩饰,可只要是谎言,终有被拆穿的一日,人啊,有时候就是容易作茧自缚……

    “无论此人知道多少,都绝不能再让他活下去……”

    阿姐当机立断给出了处置措施,却也异常冷酷无情。

    我心中终究不想走这最后一步,可我也知道阿姐说的是对的。

    “他曾与义母有过承诺……”

    “若他当真信守承诺,今日就不会出现在宫家了。”

    这世间多的是不守誓约承诺之人,阿姐这是让我摈弃妇人之仁,更不能心存侥幸。

    “我知道你现在心中还存有侥幸,因为此人在宫家手中,你还能有所斡旋;可倘若此人落入政敌之手,一朝不慎,便是身死败落,而你身边之人也将无一幸免!孰轻孰重,你自掂量。若你不忍,我愿代劳。”

    阿姐已经想法设法护我到极致了啊!

    事到如今,再去追究什么对错,早已毫无意义了啊……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不外如是啊!

    “杀人又何须用刀剑呢?阿姐,今日也该我亲自去了结这段因果了。”

    我望着珝缓缓地将这段话说出了口,而珝也静静地回望着我,没有一丝一毫逃避的目光。

    珝是在同我说:若这是罪,我们一同领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