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小道,细雨洒下。

    路道两边的植被摇曳着,皆被雨水压弯了腰,驶过长亭,路道变迁,有所不同,但却也有所相同,相同的是这里还是建安,不同的是已然季节轮换。

    眼前忽现一路边酒馆,那人下马,撤去了身上的蓑衣,手中抱着一只熟睡的白猫,走进了酒馆里。

    坐在柜台里看书的念安和尚抬起头来,却是微微一笑。

    “回来了?”念安和尚对那人说道。

    张铭的右臂垂下,苦笑一声,说道:“回来看看。”

    念安和尚微微点头,看向了张铭身后背着的东西,微微有些惊讶道:“居然真让你把这把剑给取出来了。”

    张铭伸手左手,将身后的布匹包裹的东西取了下来。

    “这剑有什么好?怎么谁都想要。”张铭疑惑道。

    要说起这把剑,那来头确实不小。

    为了守着这把剑,燕山剑楼成了剑者的坟墓,数百年岁月,不知多少剑道高手看守着这把剑直至化作一抔黄土。

    但当张铭见到这把剑的时候,却也没觉得有什么厉害的地方。

    念安和尚掀开了裹布,他将那柄剑持于手中,说道:“先秦之后,人皇龙气本就只余下了十分之七,而在百年之前,天下再乱,皇权纷争,这余下的七分气运,在乱世之中又被分去了三分。”

    “难怪……”

    张铭这才明白了为什么那牛鼻子老道非要他取下这柄剑。

    气运这种东西玄之又玄,当年秦皇统一各国,分散的气运得以聚集,但若分散,那这天下便会有机可乘,可在这数百年间,就散出去了十分之六。

    所以说,那孔悦还是为了这天下安定吗。

    “这柄剑在燕山待了舒百年之久,就算是那魔门之主也不敢去拿,掌柜倒是好本事,是如何拿到的?且与小僧说说。”

    “倒也不是我想拿,是有人求我拿的。”

    那一日,张铭手段尽出,虽说是败了,但独孤叶却也没下任何重手,不过是挑断了他一个手筋罢了,而在哪之后,独孤叶便离去了。

    往年来,燕山试剑唯有剑首可进剑楼一观,毫无疑问独孤叶便是这次的剑首,但他却放弃了,开口便道把这次机会让给了张铭,而在那时,张铭明显的感觉到有一刹那独孤叶顿了几秒,然后才改变的主意,要说这件事后面没有孔悦的影子他是不信的。

    “掌柜猜的不错,确实如此。”

    “你知道?”

    念安和尚微微一笑,不作回答。

    张铭打量了他一眼,心道这怪和尚还是神神叨叨的。

    张铭倒了杯酒,抿了一小口,说道:“按理说我拿到了剑,该是把他交给孔悦来着的。”

    “哦?”念安和尚饶有兴趣的看着张铭。

    怀中的白猫打着鼾,怎么也睡不醒。

    张铭抚摸着小七,说道:“孔悦逼着我去取剑是不错,但却也不代表我一定要把剑给他是不是,真当我是好人吗。”

    念安和尚愣了一下,却是忽然大笑起来。

    有趣有趣。

    估计孔悦都想不到会有这种变故。

    张铭摇了摇头,皱眉说道:“其实我那时也只是跟孔悦开个玩笑,谁知道他……”

    念安和尚大笑一声,说道:“掌柜不知,这天下孔悦若是想要什么东西都是唾手可得,可唯独遇到掌柜你,那就不算数了,他孔悦谁都能抢的,唯独不能抢掌柜你的东西。”

    张铭愣了一下,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掌柜只需知道,孔悦吃了个哑巴亏就是了。”念安和尚忽然觉得有意思,拿起酒杯给自己满上,灌了一口。

    “啧,和尚怎么能喝酒。”

    “今日我称贫道,乃是道士。”

    “借口之言。”

    “哈哈哈。”

    酒馆里多了几分生气,白猫趴在柜台上熟睡着,在那桌前,和尚与掌柜觥筹交错,时而大笑时而又沉默。

    “这剑做的真丑。”

    “掌柜此言有理,倒不如建安城中的铺子打的强。”

    “有理有理。”

    桌上摆着的剑中有锁有这天下三道气运,得此剑者引气运环绕可一争天下,又在燕山剑楼藏了三百余年,而在此二人嘴里,却成了一堆铜烂铁。

    回到酒馆的这一晚上,张铭睡得的可算是安稳了几分。

    他抬起右手,也不知道念安和尚用的什么法子帮他接回了手筋,倒是有些神异。

    此番江湖一行,说到底还是什么都没看明白。

    不过倒也不算没有收获。

    至少,得了把破铜烂铁不是。

    …………

    建安城外,某座山下有一小屋,屋旁有一槐树在月色之下沙沙摇曳。

    槐树之下的石桌上刻有二十一路棋盘,有二者坐于石桌前对弈,正下的火热。

    下棋的白衣小僧看着对方,忽然打趣道:“你孔悦竟也会吃个哑巴亏,真是有趣。”

    孔悦摇头苦笑,说道:“是老道的终究是逃不了,你且看着就好了。”

    念安和尚落下一子拦下棋盘山黑子的退路,说道:“依小僧看,恐是不然。”

    “他因老道而取剑,且在那化凡登仙之时已承了我一半的道,那三分气运给他又如何,说到底还是老道我胜了你半子。”

    孔悦说完,一子落下,棋盘山逃窜的黑子却忽然像是活了过来,对那白棋发起了总攻,转眼之间,白子便已奄奄一息。

    “话别说的太满。”

    念安和尚微笑的摇头,伸手取出一子,落子,那奄奄一息的白棋从狭缝之中求得一线生机,破开了黑子的坑杀。

    “争这一线生机又有何用?”孔悦却是否认道:“老道岂会给你机会。”

    孔悦摆手起身,这棋也没必要再下下去了。

    念安和尚起身拱手道:“小僧送送监正。”

    孔悦摇头拒绝,只是看着念安和尚,眼神中有些困惑又有着不满。

    他本不愿与念安斗下去。

    但这天下,是他一手安定下来的,不能让他再乱起来,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便是这个道理。

    孔悦抚须,开口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老道且看,无极你从何处求这一线生机。”

    念安和尚微微一笑,却是手作佛礼,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