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这西湖雅座已是宾客盈门。

    因为今天是开业的好日子,所以午市时这里也开放了楼上的两层,用以接待贵宾。

    按说呢,那些拿着贺礼前来的城中显贵们,此时早就该在楼上的雅间儿里坐好了,有很多都已经喝高了。

    但,偏偏有一位,就是姗姗来迟。

    谁啊?自是那知府卢大人咯。

    他今天就是奔着摆官威、找茬儿来的嘛,所以他故意要等到酒楼那开业典礼结束了许久才来。

    那个年头,像酒楼这种生意,开张当天放完鞭炮之后,老板本人是得站在门口迎会儿客的,这个规矩孙亦谐自然也懂。

    但他也不会站太久,最多就站半个时辰不到,等到把那些来送礼的大人物们都迎上了楼,他便也要跟上去应酬了。

    卢文呢,便是算准了这点……我今儿特意晚半个时辰再来,等我来到你这西湖雅座门口时,你孙亦谐要是没有第一时间立刻迎出来,那就是对我卢老爷不敬,我当场就能给你脸色看,说你的不是。

    这还没完,接下来你还得给我安排雅间儿吧?我是这杭州的父母官,我那间得是最好的啊,总不能比那些做生意的待的房间差吧?

    什么?你说我来得晚,已经没雅间儿了?最好的那间儿已经有人占了?

    那就是你的问题了,你怎么没给我留呢?我公务繁忙来得晚了,你得懂事儿啊,难道你要让我这堂堂知府在楼下跟老百姓们一起坐在散座儿上吃吗?

    您各位瞅瞅,这卢大人是不是想得挺周到的。

    要不咋说这官字两个口,逢事都有理呢?分明是他来得晚了,但理儿还是全在他那儿;孙亦谐真要为了他而去强迫先来的客人挪地方,把雅间儿让出来,那又得得罪别人。

    反正当官儿的想找你麻烦,怎么都能找着,今天这卢文过来就是没憋好屁,想让孙亦谐知道知道自己的厉害。

    “知府大人到!”

    午时三刻,一声长喝,传进了西湖雅座的大堂。

    卢大人今天带的人倒也不多,随行的师爷、本地的捕头,加上两个负责伺候他的随侍,一行总共也就五人。

    他们五位离着那西湖雅座门口还有十几步远呢,其中一名随侍便快步上前,扯着嗓子喊了这么一句。

    这嗓子喊完,卢文心里已经在暗笑了——只要他接下来那十多步走完,行到酒楼门前时,孙亦谐还没来到他面前,他就可以借机发飙了。

    却不料……

    那随从的喊声未尽,便听得“啪”的一声,酒楼四层的一扇窗户应声而开,紧跟着就有一道人影飞身而出,从那八米多高的地方一跃而下,正落在卢大人一行的面前。

    落地之时,孙亦谐就已经是单膝跪地的状态了,他随即就拱手正揖,朗声言道:“草民孙亦谐,拜见知府大人。”

    其实呢,今天卢大人他们都是便装出行,也不是在办什么公务,孙亦谐他是没必要在街上行这般大礼的。

    孙哥本人呢,本来也没打算做到这个地步,只是……他的武功实在有点拉胯,本想帅气落地站定的他,由于没能站稳,这才单膝跪倒,而为了掩盖那份尴尬,他才这般顺势为之。

    但卢大人他们可不知道啊,那一刻,五人全都被这一幕给惊着了,就连那武功还算不错的杭州捕头胡秋都愣没看出孙亦谐这个动作有什么不连贯和异常之处,还以为他就是奔着跪地来的呢。

    此处得提一句,这胡秋胡捕头,跟那卢大人还有师爷,并不算一路人。

    在朙朝的官场上,那老爷和师爷的关系,相当于领导和其私人秘书,那师爷的工资可不是朝廷开的,而是老爷个人开的,所以他们上任或调任时,师爷也都是跟着一起走。

    但是捕头不一样,捕头也是在朝廷领饷的公务员,并不是老爷私人雇用的,老爷只是有权任命而已,当官员调任的时候,很少会有带着捕头一起走的;所以,作为本地的捕头,胡秋认识卢大人的时间,其实还没他认识孙亦谐的时间长。

    再说回眼下……

    且说那卢大人,惊吓之余,脑子也有点懵住了。

    他本来是想挑孙亦谐一个轻慢之罪的,没想到人家竟从四层楼高跳下来给他跪了,这下反而是他有点不好意思了,如果这样他还说人家怠慢了自己,那这找茬也未免找得太明了一点。

    所以,卢大人也只能撇了撇嘴,用略显僵硬的语气应道:“呃……贤侄……客气了,不必行此大礼啊,来来,起来起来……”他说着,还亲自上前去把孙亦谐给扶了起来。

    “谢大人!”孙亦谐可不知道卢文心里跟自己不对付,人家搀他,他也就起来了。

    恰在此时,正在柜上忙活的掌柜,即薛推也听见动静迎出来了,他正巧看见了这一幕。

    薛先生他有学问啊,会说话,他也是客客气气过来行了礼,然后扯了几句类似“知府大人莅临,令本店蓬荜生辉”之类的马屁,接着就把人往里面带。

    那卢文一开始可没说什么,但踏上二楼台阶的时候,他就开始犯坏了,忽然就冒出一句:“孙贤侄、薛掌柜……你们这‘西湖雅座’的雅间儿,可有那好坏之分啊?”

    这个问题,藏着圈套呢。

    你要是回答这里的雅间儿不分好坏,每间都一样,他就会说你凭什么让我堂堂知府跟其他那些做客人走一样的待遇啊?而你要是说分好坏,那你就得把最好那间儿给我腾出来,即便里面已经有人了你也得想办法。

    薛推听到卢大人这么一问,心里就犯嘀咕了,他本身就才思机敏,而且对读书人或者说对当官儿的那些人都颇为了解,所以他几乎是本能地就嗅到了一丝恶意。

    可没想到,还没等他把这话品明白呢,孙亦谐就已经开口回道:“分呐,当然分咯。”他顿了顿,便开始详细解释,“我这儿整个三楼,还有四楼的大部分雅间儿,都是‘标配’,区别不是很大;不过在四楼,有五个特别好的房间,分别叫‘潘多拉的魔盒’、‘雅典娜的惊叹’、‘宙斯的愤怒’、‘诸神的黄昏’、和‘达芬奇密码’……这五间算是咱们这儿规格最高的雅间儿,不知大人想去哪间坐呀?”

    卢大人听着都傻啦,心想这都什么玩意儿啊?而且光听这些奇葩的名字,既闹不明白意思,也不分不出哪间更好啊。

    “呃……”卢文稍加思索,便接道,“那本官就去那……‘达芬奇密码’?”

    他选这个,一是因为其他房间的名字都挺不吉利的,又是黄昏,又是愤怒……二是因为他猜测越靠后说出来的,可能越好。

    他还真猜对了。

    “嘿!大人果然有眼光,‘达芬奇密码’是咱们这儿最好的一间。”孙亦谐说话间,还拿手比划了一下,“这么跟您说,比一般的雅间儿好八倍。”

    那卢文也是精明人,他当即笑道:“呵……贤侄,是不是我选了哪间,你就会说哪间最好啊?”

    他这逻辑也挺清晰:假设孙亦谐是在说谎,那真实情况很可能就是目前这酒楼里只剩下五个空的雅间了,于是孙亦谐就现编了五个奇怪的名字出来,然后让他来挑,不管他挑哪个,孙亦谐都会谎称是最好的。

    “不是啊。”然,孙亦谐却挑眉回道,“真是最好的,不信您随便拉个伙计问上一声嘛。”他微顿半秒,再道,“只是……那屋里现在已经有人了,大人您想要那间的话,我还得跟人商量商量。”

    一听有人了,卢文的疑虑便消除了,看来这小子说的还真是实话。

    不过卢大人还是多问了一句:“哦?最好的雅间儿竟也有人坐了,那想必是位贵客吧?”

    卢文也很好奇,这杭州城里除了他之外,谁还有资格被这孙家少爷请到西湖雅座最好的雅间里吃饭;另外,出于谨慎考虑,他也确是应该问一下对方的身份——万一那人是个连他都开罪不起的人,或者那人有什么靠山,那孙亦谐为了自己去把对方赶走,他卢文也会有连带的风险。

    “嗨……什么贵客呀。”不料,孙亦谐当即就是一脸嫌弃地应道,“就我一熟人……姑且算是朋友吧,哼……来了就跟我套交情,还摆谱,一个人就占我一整间房,酒菜还要上最好的,臭不要脸。”

    孙亦谐这儿还在骂骂咧咧呢,薛推已经将众人领到了那“达芬奇密码”的门口。

    “当家的,要不……您先请?”薛推站在门口,可没敢推门,而是先回头请示了一声。

    “薛先生你跟他客气什么呀。”孙亦谐说着,就从薛推身边走过,敲都不敲一下便推开了房门,“嘿!云大人,吃得怎么样啦?”

    “挺好啊。”屋内,一张圆桌的边上,云释离正坐在那儿自斟自饮;看他面前那半空的杯盘,此时应该是正吃在兴头上呢。

    尽管这时只是站在门口朝屋里瞥了眼,但卢文也不禁在心中暗赞眼前的这间屋子确实是“好”;那里面的内饰家具,古董字画等,只需一眼,便知不同凡响,可说是奢华中不乏风雅,简约中凸显细节,连卢老爷自家的书房都没这屋讲究。

    当然,比起这儿的装修来,卢文更在意的是孙亦谐刚才那句“云大人”。

    既然叫“大人”,那肯定是官儿啊;卢文在京为官时认识的人也不少,可他并不识得有这么一位姓云的官员,再者,看那人的样貌打扮,也不像是读书人,反倒像是个武官。

    “跟您商量个事儿啊。”孙亦谐一边说着,一边已走到云释离桌前。

    就在他准备开口提要求的时候,云释离却是抢先道:“想让我挪个地儿,把这房间让给知府大人?”

    “嚯~您还真是神机妙算啊。”孙亦谐道。

    这能是算的吗?云释离又不是修道的,他是个特务啊……显然是靠“听”的。

    刚才孙亦谐下楼之前,就在这间屋里跟云释离聊天,忽然听见有人在外面喊了声“知府大人到”,孙亦谐一扭头就开窗跳下去了,此后他跟卢文说的每句话,云释离都用耳功远程听着呢,能不知道吗?

    “哎,我说,我这儿吃了一半,你让我走,不讲究了吧?”云释离接道。

    “哈!”孙亦谐干笑一声,“云大人,您刚不是还说,咱是朋友嘛。”

    “是啊。”云释离道,“我交你这个朋友。”

    “你让朋友我给你准备最好的房间、最好的酒菜,朋友我都搞定了,而且也没管你要钱吧?”孙亦谐又道。

    “嗯。”云释离点点头,拿起酒杯又喝了口。

    “那朋友现在有点儿事儿让你帮忙,你挪一下怎么了?”孙亦谐道。

    “呵……”云释离笑了,他也没回孙亦谐这个问题,而是歪过身子,抬头冲门口那几人道,“门外那位是卢大人吧?你过来一下。”

    “放肆!”他话音未落,卢大人身旁的一名随侍就怒喝出声,“你算个什么东西?胆敢对我家老爷呼来喝去的?”

    这位的嗓门儿可是真大,此前那句“知府大人到”就是他负责喊的,眼下他这么一喝,那声音整条走廊都传遍了,于是就有很多其他雅间儿里的客人听到后也开门出来查看出了什么事儿。

    “哎~不要大呼小叫的。”倒是那卢文,依然保持着冷静,并摆手制止了那名随侍。

    卢大人毕竟是见过风浪的人,他虽不认得云释离,但他看对方那言谈气度,便知对方绝非等闲。

    “本官正是杭州知府卢文。”一息过后,卢文便冲屋里的云释离道,“却不知阁下是哪位?在何处高就啊?”

    他说这话时,仍是一脸傲色、负手而立,并没有施礼作揖,因为他判断对方就算是个官儿,也不会是什么太大的官儿——大官儿他基本都认识,真没有姓云的。

    云释离也理解对方这心态,故笑了笑,回道:“在下云释离,‘高就’谈不上,区区锦衣卫的一个百户尔。”

    他说出自己全名的时候,卢文就已经反应过来他是谁了,所以当他说到锦衣卫那个“锦”字时,卢大人已是一个前冲滑跪,滑着就到了他的面前。

    “下官卢文,叩见云大人!”卢大人这二话没说就给磕了一个。

    其实他刚才推理得没错,“百户”真不是什么大官儿,换个别的锦衣卫百户来,卢文或许也不会那么害怕,但云释离不一样,官衔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可是皇上亲封的朝廷四大高手之一,御赐飞鱼服绣春刀,出门在外那也是“便宜行事”,这种人的实权和官职是两回事。

    “呵……”云释离看着卢文那后脑勺,只是冷笑,“也怨我啊……我是怕给亦谐添麻烦,才特意换了便服前来的,谁知会有那么一出呢。”他又看向孙亦谐,“亦谐你也是,你就直说‘云释离在里面吃饭’不就完了吗?你看给人卢大人吓成啥样了。”

    “滚!你少拱火!”孙亦谐这种拱火专家,岂会听不出他这话外之音,“你来的时候自己跟我说,让我不要把你在这儿的消息声张出去,现在怪我没说?呸!刚才你少说两句,直接换个房间,能有眼前这出吗?”

    “哈哈哈哈……”云释离也是笑了,他摇了摇头,又用眼角扫了眼脚边的卢文,“卢大人,你都听见啦,今儿这事儿还是得怨我,你可别记恨亦谐啊。”

    “下官岂敢!”卢文头都不敢抬,“下官有眼不识泰山,若有得罪云大人之处,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行了行了……”云释离不想听下去,因为都是废话,“起来吧。”

    “是。”卢文起来是起来了,但还是低着头,弓着腰,不敢正眼儿瞧那云释离。

    列位,您可别觉得他的反应过度——满朝文武都知道,那“风云水月”中就属这云释离不好招惹。

    四人中那其他几位:风满楼是在军中效力,不怎么跟朝里的人打交道;月有缺是“天下第一神捕”,主要管抓贼的;水寒衣虽然也是锦衣卫,但他更倾向于打击那些有组织犯罪活动;唯有这云释离……是个标准的特务,且很喜欢去搞那些朝中的官员,他也不为别的,就因为搞贪官污吏的油水足啊……

    那卢文是不是贪官污吏呢?

    我就这么说……可以是。

    在大朙你想找出一个完全不贪的官,那是非常非常困难的,几乎就是不可能;这跟当时一些不合理的规定以及制度有关系,我就不往细里说了,反正您就记住,在那个时候,如果一个官员只拿俸禄,一点灰色收入都没有,那么他别说请师爷了,自己那一家子人能不饿死就不错了。

    而大朙的老百姓呢,也是很宽容的,他们并不是不能容忍贪官,他们是无法容忍“政事无能、贪财有术”的贪官。

    说得再直白点:你只要让老百姓那日子能过得去,不要做过于伤天害理大逆不道的事情,也没人在乎你贪了多少。

    在这种大环境下,实际上大部分的贪官落马,并不是贪污问题,而是屁股问题,“贪污”只是个可以随意按放的罪名而已。

    云释离,则是一个有权按放这种罪名的人。

    他真想弄你,就随便跟你聊聊,然后从你话里挑几句有毛病的出来,往“小本儿”上一抄,接着就把你往诏狱里一送……那你还能有活路?不但你没活路,你全家都要完蛋,家产也得统统充公。

    这种人,卢文能不怕他吗?

    而当卢老爷后知后觉地想到孙亦谐竟然是云释离的朋友、两人说话还这么“不见外”时,再结合他过去听过的“孙亦谐和锦衣卫有关系”的传闻……卢老爷那后脊梁都凉了。

    他就恨不得狠狠扇自己几个巴掌:明明有大好的机会可以巴结孙亦谐的,自己却没有好好把握,险些还跟人结了梁子,真是想想都后怕。

    “卢大人是近日刚调任来杭州的吧?”数秒后,云释离的问话又来了。

    对于他“知道卢文什么时候调来”这点,卢文并没有感到丝毫的惊讶。

    但卢大人回话时,依然显得如履薄冰:“正是,属下前几日刚到任,故也不知孙公子是您的朋……”

    “无妨。”云释离知道他想说什么,所以也没等他多解释就打断道,“卢大人乃知情识趣之人,只要你能明白今后该怎么做……那便行了。”

    冷汗从卢文的鬓角倏然流下,他赶紧拱手道:“明白,明白……”

    “那就行,出去吧。”云释离已得到了满意的答复,故冲对方挥了挥手,随便应付了一句,就继续低头吃饭。

    待卢文毕恭毕敬地退出房间时,他那师爷和胡捕头都还僵在那儿呢,而他那个大嗓门儿的随侍此时则是瘫坐在了地上,浑身瑟瑟发抖。

    “卢大人请留步。”孙亦谐也很快跟了出来,还是不动声色,面带微笑地问道,“既然云大人不肯挪地儿,要不然我再给您另外安排一间房吧?”

    “不……不必了。”卢文已是满头大汗,他对孙亦谐说话的语气也和此前判若两人,变得非常客气,“贤……呃……孙公子,今日你开张大吉,定是十分繁忙,卢某的本意也只是想来恭贺一下,如今我这心意也算送到了,我看……就不叨扰了。”

    “啊?”这会儿,孙亦谐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了,“这样啊……哦……那好吧,我就不送大人了……”他顿了顿,忽然又道,“哦对了,您那贺礼……直接交给薛先生就行,我让先生给您记上,日后您家要有个什么喜事儿,我也好看着回礼。”

    卢文一听这话脸都青了,他今天是奔着摆架子立威来的,哪儿带了什么贺礼啊,但自己刚刚才说了句“前来恭贺”,现在总不能说我空手来的吧?

    无奈,他只能硬着头皮回道:“哦……那个……我那贺礼……是这样……我那贺礼它……它乃是稀世奇珍!对,奇珍!这儿人多眼杂,拿过来不太方便,所以我打算一会儿直接差人送到孙公子你府上去。”

    “是吗?”孙亦谐一副慷他人之慨的模样,豪爽地应道,“好啊!那有劳大人费心了啊。”

    “呵呵……不打紧,不打紧,应该的,应该的……”卢文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心里则是一种吃了屎一般的感觉。

    从这天之后,“西湖雅座”这四个字就成了他的心理阴影,到任期结束为止他都没再来过。

    至于他那份“贺礼”,由于他自己临时硬憋出了“稀世奇珍”这样的借口,回去后他便也只能照这个意思去操办了。

    却不知,后来他送的这份礼,又给孙亦谐引来一场塌天……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