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矶子拜绉布为义父,引得长荣、仲夷心中不服。

    两人虽各怀私心,却一并上前对绉布深施一礼。毕竟矶子拜他为父已成事实,此时两人身为臣子,论公论私都该对他表示礼敬。

    礼数虽然如此,但问题却马上而来。长荣为尊者,先行提问。

    “传闻起苏部落,族人素有大智慧。之前我二人有所争议,先生说我二人所言都有不妥。如今先生已是大王之父,当以我人族起兴大事为重。敢问先生高论怎样,还请不吝赐教。”

    绉布闻言,细看二人神色。洞竹击微之间,已知二人此番用意。

    “两位都是我族中的贤者能臣,然而说起之前你们的主张,老朽认为虽各有所长,却也皆有弊端。”

    “哦?既如此那晚辈敢问先生,我二人所见弊端何在?”

    闻听仲夷追问,绉布先走到他的身前。

    “将军所长,在于军事。虽为后起之秀,见识广于常人。若无将军,我人族必当困守起源,不会有今日之大胜。更加没有机会,使得百年妖兽之患由此解除、保得边陲由此安定。此皆将军之功,盖于寰宇。”

    绉布直言不讳,一语总结此番仲夷功勋。仲夷心中欢喜,对绉布的敌意瞬间略有消减。

    “先生言过了,此为将者分内之事。末将报大王知遇之恩,虽粉身碎骨、义不容辞。”

    绉布点头,瞬间话锋一转,继续道:“将军此番成就,可谓功勋卓著。然而事虽如此,但将军如今所见老朽却不能认同。正如长荣贤者所言,妖兽之患已然历经千百年。此冰冻三尺之寒,尽数诛灭妖兽使我人族在志霸大陆克成一统之势,老朽认为绝非朝夕之功。荒丘虽然一举而成多在将军谋划之力,但若以此长驱直入百余里,后方供给战线必然拉长。如若全部依仗后方边关、起源之地,必然使得各部人民身陷苦难之中。故老朽认为,将军之策虽在军略,然而民心政治却有违忽略了啊。”

    绉布所言,一语中的。

    想荒丘虽然如今一举而下,除了依仗仲夷的谋略和各部落的上下齐心之外,主要还是在于荒丘之地距离边关和起源之地全都不远。因为人族多年发展,起源之地虽然富庶,但却是前线战争唯一的供给来源。

    如果攻下荒丘继续向前,那么供给线也一定会由此拉长。试想志霸大陆多么的广大,一个小小偏安一隅的起源之地,又怎么能供给得上覆灭魔兽妖族的整个莫大的战线呢?

    仲夷顿悟,恍然觉醒。

    面对绉布所指,不能辩驳。心中惊叹之余,也不由得心悦诚服。暗道:“此人无愧上古智族贤士,果然见识非凡。今一语中的,功过分明。我虽长于军事,却不善政论。如此一心只为成就功业,却陷万民入水火之地啊。似若如此贸然,纵然覆灭妖兽,也必然使得我族人在起源之地的百年基业化为尘土无疑。”

    想到这里,仲夷为自己的年轻气盛、急功近利而感到发自内心的惭愧。

    他一声叹息,急忙上前对绉布躬身一礼,诚挚请罪道:“先生直言,令仲夷惭愧。若非先生,我愚见险些铸成千古大错啊。”

    言毕,欲跪拜谢绉布指点。绉布看出,伸手拦阻。笑道:“将军年少,见识广于常人。日后军要,还需依仗少将军。正所谓人有所长,将军也是为我人族兴盛、灭妖族百年之患。既如此,何罪有之?”

    “先生所言甚是,刚刚失礼了。”

    仲夷请罪,两人相视而笑。就此,和绉布冰释前嫌。

    仲夷虽然年轻气盛、性格孤傲,但却能听人言、善辨是非。相比于他,身为万民乐道的贤者长荣便有些自视甚高了。今见仲夷妥协,长荣心中不屑。暗道:“黄口孺子,岂能因一言而臣服?如此软弱,难成大事。”

    他心中虽然这样想,脸上却仍旧一脸泰然。见仲夷妥协,立即走上前来:“适才论述,足见先生高见。我与仲夷所见不同,正是看到了人心所向。如今莅临大战,众心疲惫。莫非休养生息之策,在先生看来也都错了吗?”

    闻听长荣所问,绉布上前对长荣先施一礼。言道:“老朽虽然隐居多年,也曾听说过大贤的盛名。大贤受各部万民尊崇,政见素来以民心所向。虽然高论,只是略有欠缺。”

    “哦?欠缺何在,还请先生明言。”

    “我人族历经大战,身心俱疲。休养虽为上策,却不可尽数归于起源。如今荒丘已下,妖兽溃逃。边防百年之患,也在我族人上下齐心之下被彻底剪除。此时虽不可冒进以致供给不足、人心疲惫,但回归起源却无异于前功尽弃。荒丘虽下,妖兽不曾灭绝。此时我们退而自守,日久天长妖兽便有死灰复燃之日。届时荒丘之地又起、妖兽再度聚集,我等今日之胜利岂不也就付之东流了吗?”

    绉布分析,正是之前长荣与仲夷论点的交集所在。长荣不屑浅笑,问道:“进不能进,退不能退。那以先生看,我们当如何呢?”

    “很简单,固地以拓。”

    “固地以拓?!?”

    “是,固地以拓。”

    绉布坦言,目光尖锐。矶子眉头微蹙,心中不解。

    “敢问义父,何为固地以拓?!?”

    闻听矶子所问,绉布不答反问道:“微臣斗胆,如今敢问大王。我人族之所以要走出起源之地,为得是什么?难道就为了边关遭受的妖兽之患吗?”

    “这个……”

    矶子默然,毕竟最初他答应仲夷请战的初衷就是为了消灭盘踞在边关附近的妖兽。尽管他和伯牙曾经议论的初衷或许并非单纯在于此处,但此时绉布的询问,却无疑让矶子陷入了两难之地。故如今面对绉布所谓,矶子不能回答。

    矶子心中所虑,虽然没有说明,但绉布却已经完全看出来了。故此面对矶子的无语,绉布索性坦然应对。

    “边关妖兽之患,不过其次。我人族想要大力发展、自成霸业,区区起源弹丸之地如何可行?故我人族出边关、取荒丘,不过大势所趋而已。一战之功,岂能以此而定天下哉。”

    绉布一语出口,矶子大惊。细看绉布目光,矶子心中激荡。

    “义父所言,莫非我与伯牙所议相同?自从伯牙去世之后,与我再无绝对同心者。今让我识得义父,莫非也是天意吗?”矶子心中这样想,脸上已经露出难以抑制般的惊喜。他缓缓松了口气,对绉布再度躬身一礼:“此地大水方退,更兼如今秋意渐浓。天气转寒之际,我族众人历经此战也早已身心俱疲。不若先请众人各自回去休息,义父以为如何?”

    “大王仁慈,此言甚是。”

    矶子点头,遂传令众人各自退去。众人行礼,随即各自归去。眼看着众人渐退,矶子走到绉布身边一声轻语:“义父,还请跟我到帐中一叙。”

    这正是“高论方显才志意,父子原是同路人”。预知绉布高论具体怎样,后事如何?且看下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