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晨独自一人去夺回银两,留众人在原地歇息。慕容婉生性好动,偏又与行痴和尚话不投机,与张超偶尔闲聊也觉无趣,百无聊赖之下一人四处闲逛,奈何四野一片荒山野岭也无甚好看,正欲返回,却听得前面不远处有人打斗,好奇之下决定去看个究竟,正巧见到牧晨攻少防多,有些狼狈。

    牧晨听见慕容婉的话,匆匆瞥了一眼,金团头趁机一掌劈来,势不可挡,牧晨连忙迅速躲避,举手拍向金团头手臂,将之化解。金团头见牧晨的援手是位年轻的姑娘,心中稍宽。他担心时间长了夜长梦多,手下攻势骤增,想要速战速决。

    “姐姐来救你!”

    慕容婉知道此时不是玩闹的时候,也不多言,真气运转间,脚下轻轻一点,犹如一只凤凰一般从天而降,尚未落地,右手拍出一掌。

    金团头时刻留意慕容婉的动静,见她掌未到,掌势已到,心中一惊,暗道今日怎地这许多的年轻高手。金团头脚下横移一步,避开背后要害,右手如灵蛇缠向慕容婉手臂,左手一掌震开牧晨的攻势。

    牧晨见慕容婉气势如虹,掌法凌厉,心道平日自己真是坐井观天,在无极宗算作出类拔萃,出来一趟见识了如此多的年轻高手,行痴和尚也就罢了,慕容婉明明大不了自己几岁,武功却如此厉害,自己远不是其对手,就连眼前的金团头,一个无门无派之人自己尚且敌不过,牧晨一时心中颓然,退到一旁。

    慕容婉见金团头手臂缠来,掌法忽而转柔,金团头只觉缠上一团棉絮,无处着力,旋即改缠为抓,抓向慕容婉手臂,慕容婉掌法再变,忽柔忽刚,金团头这一抓犹如抓在金铁之上,手指生疼。如此三番,二人斗得七十余招,金团头的《金蛇缠粘手》处处落于下风,心中一时担心,一时惊惧,一时怒气上涌,不明白自己情志为何如此变化,暗暗惊诧。

    牧晨在旁瞧得清楚,慕容婉掌风变换多端,金团头见招拆招,攻少防多,情急生怒,势缓生忧,心惊生恐,正是逍遥宫的独门掌法《逍遥七绝掌》,此掌法练到深处,一经施展可影响敌人情志,敌人情志不定,自然战力下降,更有甚者受情志所惑不能自拔。牧晨暗道若是换了自己,只怕在此掌法之下坚持不了几招。

    只见金团头忽而愤怒焦躁,只顾猛攻却忘了防守,中门失手,慕容婉趁机拍出一掌,掌势迅疾刚猛,金团头不敌,肥硕的身躯飞出几丈,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

    “咳......咳.......好厉害的掌法,佩服,佩服!”

    慕容婉此时早已娇汗连连,真气消耗过大,挺秀的胸脯起伏,她没有想到一个籍籍无名的金团头武功倒是不弱,她估摸对方已经到内息境大圆满,只差一步就可真气外放,可化护体罡气。

    慕容婉却不知,金团头得前朝“独行神丐”赤眉老人的传承,学得《金蛇缠粘手》。赤眉老人一生行乞,有时在了无人迹之处饿了只得捉蛇充饥,久而久之竟悟得一套武学,只是赤眉老人尚不知,只觉渐渐的身轻体健,后来捉蛇毫不费力,直到一次行乞,被一个无赖的江湖中人羞辱,赤眉老人愤而出击,将之使将出来,那江湖无赖竟毫无还手之力,那时赤眉老人业已六十七岁。自此,“赤眉老人”才知道自己无意中悟出一套武学,将之取名《金蛇缠粘手》。

    “牧师弟,你待怎样处置他,杀不杀?”

    慕容婉不理会金团头的话,转头朝牧晨道。

    牧晨生性善良,不喜滥杀无辜,自不会取金团头性命,想到若是放他回去,事后回想个中情由定会怀疑庄义方道出了金团头下落,对庄义方不利,略一思索道,

    “阁下!那银子的确是我朋友的,方才你手下偷了我朋友的银子,我们跟踪而来!”

    金团头见对方二人皆武功不俗,想来多半是江湖名门大派的弟子,心里不愿得罪,好在对方性情良善,不喜杀戮,又听牧晨之言,当即道,

    “原来如此!在下管教属下不当,多有得罪,请二位多多包涵!”

    “哼!你倒是威风!仗着三脚猫的功夫,敢.......”

    慕容婉冷哼一声,想到庄义方说金团头仗着一身武功,统领群丐,每月还索要份子,自己武功比他强也未曾如此蛮横,心里鄙夷,话未说完,就被牧晨打断。

    “敢纵容手下胡作非为,实在可笑!”

    牧晨眼见慕容婉差点说漏嘴不由抢先道,须知金团头与他们从未见过,岂会知道

    金团头的事。慕容婉也知自己差点误事,吐了吐舌头,甚是可爱。

    “二位教训得是,在下以后定当严加管教!”

    金团头暗自庆幸,好在对方二人不是奸恶之徒,不然一怒之下自己生死难料,暗道以后定不能让那些小子在外惹祸了。

    “慕容师姐!我们走吧.......”

    金团头见二人就这么走了,冲着他们抱拳一拜,牧晨二人并不理会,金团头讪讪一笑。

    衢州城中央,有三座标志性的建筑。其一乃朝廷府衙,方圆十里,布局严谨;其二乃江南林园,占地千亩,景色宜人,各种奇花异草争相斗艳;其三则是沧海派在衢州城的驿馆,负责接待过往的江湖同道,此驿馆并非屋舍,而是一栋高约十丈的阁楼,名曰沧海阁。

    沧海阁楼高六层,乃沧海派鼎盛时期所建,前后经过数次修缮。阁前一对石狮威武庄严,门前两个硕大的红漆圆柱,圆柱上用金漆写着一副对联: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沧海阁平日无甚大事,偌大的阁楼显得颇为冷清,自清明时分开山参悟风蚀绝壁的消息公布以来,每日皆是门庭满座,眼看距风蚀绝壁参悟只剩两日,江湖中各门各派的翘楚急速赶至。

    牧晨几人一路打听沧海阁,从城西赶来,始一进楼,心里唏嘘不已,牧晨没有见过进京赶考的场面,想来与此相比也难分伯仲了。沧海阁一楼大堂宽阔无比,足以容纳近百人,大堂内摆满了桌子,座无虚席。在座的武林俊杰见又有人进阁,放眼在几人身上一扫而过,只是在慕容婉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慕容婉似早已习惯别人的关注,神情放松,一双妙目左顾右盼。见堂内没有几人的位置,当先一步向着二楼走去,牧晨几人从未受过这许多江湖俊杰的注视,略有些局促,跟着慕容婉上到二楼。

    岂料二楼如一楼一般境况,依然没有空位,也不多说,牧晨几人抬脚上到三楼。三楼的气氛显得有些怪异,几人刚踏入三楼台阶,数十双眼睛紧跟而来,阁楼上鸦雀无声。牧晨注意到堂内站着几人,不知为何双眼紧盯着牧晨几人瞧。

    “那边有空位!”

    张超眼尖,看到大堂角落处的空位,心里奇怪为何那几人视而不见,抬脚向那空位走去,牧晨紧跟其后,行痴和尚依次跟着,慕容婉跟在最后。

    “这位置你们不能坐!”

    眼看那空位近在咫尺,一道淡漠的声音响起,牧晨几人转头看去,只见一位身穿黑袍,肤色略黑,大概二十多岁的青年坐在空位旁的桌子,桌子上横放着一柄三尺来长大刀,青年眼神凌厉开口阻拦,在座众人皆侧头观望。

    “为何不能坐?”

    张超终于明白那几人为何站着了,定是被眼前人阻拦,想必武功不如对方,慑于对方的威势,只好忍气吞声。张超自认武功不及牧晨行痴和尚之类的顶尖轻高手,但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欺负的。

    “没有为何。”

    那男子眼神凌厉的瞥了张超一行人,见对方人多势众依然强势,不知是否另有援手或是武功绝顶高强。

    “阁下未免太霸道了吧?”

    牧晨剑眉微蹙,师父曾经教导,在外行走江湖,不要多生事端,能忍则忍,须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不过过于心善只会让人觉得懦弱可欺,行走江湖不能堕了无极宗的名声。

    行痴法号本叫作行闻,师父慧贤方丈见他痴迷于武学而对佛经懈怠,曾告诫行痴勿要坠入魔道,出家人慈悲为怀,学武只为强身健体,除魔卫道,切忌好勇斗狠,行痴称是。孰料行痴头回下山,见到新奇的武功总忍不住与人切磋,此时眼见那男子如此强势,只感觉手心发痒,低头宣了声佛号,似在为自己忏悔。

    “我偏偏要坐,你奈我何?”

    张超见那男子说完就不理会众人,态度极其傲慢,心里来气,边说话边跨步过去。

    “嗖!”

    那男子陡然拍出一掌,迅疾刚猛,牧晨眼神一闪,却见张超举掌相迎,二人双掌相交,运转全身真气抵御对方内力。

    那男子仍是坐着未动,掌上真气运转,坐下板凳咔咔作响,见对方竟能抵御盏茶时间,心中将对方高看一眼。真气在周身运转一个周天,手掌猛地一震,张超身子一歪,退后一步,在座众人眼神闪烁,仍作壁上观。

    张超手掌颤动,心中暗惊,没想到沧海阁内随便遇到个江湖中人,内力都如此深厚,心中对于进入沧澜山风蚀绝壁参悟的考验心中惴惴不安。

    牧晨见势正欲出手,行痴和尚却抢先一步道,

    “阿弥陀佛!施主,贫僧来领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