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宣他们不久也起了身,顾元早被郎宣叮嘱过,故而也不敢违逆,只跟玉鸣寒暄了几句,便再也不吱声,一行三人坐上宽敞的马车直奔京城而去。】

    到了京城,郎宣立即将玉鸣安顿在最为豪华的凤京驿站,自己则马不停蹄地回宫向皇上禀报去了。

    “什么?玉姑娘来京了?”皇甫世煦一听玉鸣进京,大为惊喜,“那还嗦什么,还不赶快将玉姑娘接进宫来。”

    “不行啊,皇上,不能接进宫,您想啊,玉姑娘根本就不知道高士煦高公子就是皇上您,突然将她接进宫,必然会让玉姑娘受到惊吓,而改变了对您的态度,这是其一,其二,接人进宫,进来还好说,可以趁夜从偏门进,可要是在宫里住上几日,咱宫里多少双眼睛盯着啊,不可能完全避人耳目的,万一传到太后那边,肯定要追究此事,到时候问起玉姑娘和皇上是什么关系等等之类,以玉姑娘的身份,便是玉姑娘人再好,皇太后也接受不了呀,到时候,不仅皇上您为难,玉姑娘说不定也会受委屈,所以,接人自然是要接,却万万不可进宫。”

    “不进宫?那接到哪儿去?”

    郎宣道,“奴才也是犯愁啊,一路都在想这个问题,后来终于给奴才想到了一个完全之策。”

    “快说!”

    “奴才知道西城有不少宽宅大院都空闲着,玉姑娘既然认为高公子是普通人户,不如我们就出钱去租它一套宅院,把屋子收拾干净,布置停当,再雇几个仆役,当作我们原本就是住那里的即可。至于仆役,可以多给几个钱,叫他们守口如瓶。或者按我们教的去说,再不放心。奴才就调几个亲近手下,假作是普通杂役去服侍玉小姐,反正玉小姐只住几天功夫,还怕糊弄不过去么?”

    “这。这好吗,若是被玉姑娘拆穿,恼了不理朕怎么办?”

    “哎哟。我的皇上啊,不会被拆穿的,我估计玉小姐是头一遭单独出门。没有多少出门在外的经验,只要我们处处做妥帖了,玉小姐不可能看出端倪,再说了,是皇上自己一直隐瞒着身份的,而且是在那种形势不明地情况下,若有一天玉小姐得知真相,好好同玉小姐解释来龙去脉,她不会不明理。】”

    皇甫世煦迟疑半晌。不得不承认郎宣的安排最合适不过。他仰天长叹,看来也就暂时只能如此了。

    得到皇上的默许。郎宣赶紧去置办一切,为了能更像一户老居民,郎宣还特意选租地是有古董老家具的宅院,至于仆役,则更简单,宋询家里,正有几个宋询夫人地娘家亲戚混吃混喝,一听说帮忙,宋询巴不得将这几个请神容易送神难的家伙给支应出去,连理由都不用问,最主要的是,宋询一回来,便立即被提升为兵马驿总兵,自然是对郎宣感激不尽,能帮上忙之处,哪有不乐意的。

    而那几个亲戚,别地不提,光听到郎宣支付的价钱,便个个满口应诺,干不了几天的活,还能捞不少银子花花,何乐而不为。

    最后,郎宣还按皇上地吩咐将乌啼雪和青玉都给带出宫,送到新宅子里来了,又置备好所有床单被褥洗漱用物,总之是忙忙碌碌到天黑,这方才雇了一顶大轿,去客栈请玉鸣。

    因为头夜没睡好,又或者是客栈的上房足够清净幽雅和舒适,比那民居小院好不知道多少,加上玉鸣住进去之后,顾念要登门高士煦府上造访,又忙着香汤沐浴,一洗路途风尘,结果梳洗罢,身子尽暖,抱着被褥就沉沉睡着了,一直睡到郎宣来还没醒。

    在一阵噼里啪啦的拍门声中,玉鸣迷迷糊糊爬起来,隔门问清了来人是郎宣,方赶紧收拾梳整,出来见了郎宣,有些哂笑道,“你不是说让你们家高公子亲自来接我地么?”

    郎宣作揖,赔罪道,“小人今日回去,才知道我家公子出门办事去了,小人虽然托人送信给公子了,但只怕公子的事要耽搁一些时候,小人担心玉公子久等,故才先行来请玉公子,不过玉公子放心,我家公子有回口信,叫小人暂替他好好接待玉公子,不得怠慢半分。”

    “既然这样,那好吧,你们家高公子何时回?”

    “这,我家公子没说,但说了一办完事便会尽快赶回,另外,咱回了高府,玉公子可以先去看望乌啼雪一下,我家公子说,数十日未谋面,玉公子必定想念得紧。”

    “乌啼雪?”玉鸣露齿展颜,“是啊,是很想念它的。”

    接了玉鸣到府,郎宣极力稳住玉鸣,不仅陪玉鸣四处看看连他也才刚刚熟悉的“高府”,还吩咐下人多备些酒菜,因为他估摸着皇上要等宫中开始宵禁以后,才能微服出宫。

    “怎么,这么大的宅邸,就是高公子一个人居住么?”转了一圈之后,玉鸣对略显空荡的宅院有些疑惑。

    “是啊,原本老爷子还健在的时候,这府上也没这么冷清,可老爷子年前就过世了,留下的妻妾年纪尚轻,我家公子心善,就给了些银两,让她们自寻生路去了,而佣人杂役等,高公子亦同样让他们自行选择,愿意留下的自然好,想赎身回家地,不仅还了契约,还送了他们回家路费呢。”

    玉鸣呆了呆,“是了,你家公子看上去也是面善之人,只是留下这空空荡荡地高府,难为他了。”

    郎宣心中窃喜,这事做得妥帖,皇上一定会嘉赏他的,而且这点小事,太后也不会管地吧。

    皇甫世煦焦急不堪,整个下午都无心正事,也不晓得郎宣那边办得怎么样了,最重要的是,他太渴望再见玉姑娘一面,风雪之夜匆匆辞行,有很多话都压在心里,本来想让郎宣带上千金去酬谢人家的,可人家姑娘却是死活不受,于是他更觉亏欠,帮了自己那么大忙,自己却连个像样点的酬谢都没有,可是,依照郎宣所说,她是乔装改扮独自出行的,难道百万庄出了什么事吗?还是她,遇到了什么困境?

    越是这般想,便越发想立刻就赶到玉鸣身边,然而身在皇宫大内,宫中的规矩又约束着他无法轻举妄动,直到傍晚时分,顾元才受郎宣所派,赶回宫中报信。

    得知郎宣已去接玉鸣了,皇甫世煦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又忍熬了两个时辰,宫中终于开始宵禁,皇甫世煦匆匆换过便服,便在顾元的引路下火急火燎地一路奔往西城,心中宛如小鹿乱撞。

    “怎么样,玉姑娘可安寝了?”一下车,皇甫世煦首先第一句话就是担心玉鸣等不及他了。

    “还没有,玉姑娘下午在客栈睡好了,此刻正等着皇上呢!”郎宣边扶皇上,边殷勤回禀。

    “那住的用的,玉姑娘都习惯吗,没说什么吗?”皇甫世煦的脚已经踏上台阶。

    “放心皇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您别急,慢慢走,诶,当心脚下……”

    她变了!这是皇甫世煦第一眼见到玉鸣的感觉,皇甫世煦呆立在院中,呆立在朝思暮想的人面前,所有早已想好的话,一句都记不起来。

    不是说容貌,女装的她娇俏可爱,男装的她却别有一番风骨俊逸,尽管由于路途的奔波,一身锦衣尘灰滞色,却难掩她光洁柔润的面容,恬淡卓然。

    她的变,是内在的,究竟因为什么,皇甫世煦说不清,只感觉和百万庄里的那个赌姬不一样了,那个快乐活泼,爱使招给人下套,鬼精灵般捉弄人的小丫头似乎从她身上蜕变不少,现在的女子,一如当初般对他娉婷微笑,但眼神中,已有了难掩的哀怨与忧伤,令人隐隐作痛。

    她的身边一定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一定是的,皇甫世煦一步步走向玉鸣,原本欣喜兴奋的心也在一点点的下沉。

    “小女见过高公子!”玉鸣温婉相拜,“高公子连夜赶回,一路辛苦了吧?”

    “玉姑娘!”皇甫世煦艰难启口,“玉姑娘最近过的可还好么?”

    “是,挺好的”,玉鸣垂下眼皮,深怕泄露内心的谎言,“多谢高公子挂念。”

    “诶,二位,二位别光站在这儿啊,到那边桌旁去坐着说话吧,我让他们立马将酒菜端上来,一是为玉公子接风洗尘,二是酬谢玉公子这次肯登门帮忙,来,玉公子,公子,你们请!”郎宣见二人四目相向,尴尬无语,便急忙插言打破俩人的矜持。

    酒斟满,玉鸣率先举杯道,“高公子,一别数月,上次小女种种唐突,还望公子不必一般见识,来,小女祝玉公子平安健康,一切顺利!”

    “玉姑娘客气了!”皇甫世煦此时已从容如常,“不瞒玉姑娘,多亏玉姑娘宝驹相赠,又告诉我一条捷径,才让在下得已及时赶回,见上家父最后一面,姑娘的大恩,在下没齿难忘,只是,一直都没有机会好好酬谢姑娘,如今姑娘肯屈尊就驾,光临寒舍,那是在下的幸运,这第一杯,定要由在下来敬,以表在下郑重拜谢的诚意,姑娘万勿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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