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门外很快就没了动静,玉鸣将枕头耸高了些,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半靠着,继续酝酿睡意,她是个起床了就难得睡下,睡下了又难得爬起来的人,醒时像小鹿,精神勃勃四处乱窜,睡时像小猪,哼哼呼呼,只管犯懒。

    但是这一次,丁奴也不晓得哪根筋错乱了,第二次敲门声很快响起,玉鸣有些恼,想多赖床一阵都不行吗,她撩开被子,光脚跳下床,趿着绣花鞋就去开门,“干嘛啊你!”

    打开门却愣住了,门外根本不是丁奴,而是一个陌生的男子,这个男子让人一看就觉得浑身不舒服,整个人死气沉沉,就像一具刚才棺材里爬出来的死人一样,最讨厌的还是那双眼睛,白多黑少,盯着人看时也跟死人无二,没有分毫光泽。

    尽管讨厌他,但玉鸣还是认出此人正是钰公子的手下,她想起来,钰公子昨夜辞行,难道是现在就要启程?

    “这个,是我家公子叫我交给玉小姐的,还望玉小姐万勿推辞”,那男子用死人一样的眼睛紧盯着玉鸣,递上一只小缎包。

    “这是什么?”玉鸣缩了下身子,拒绝接过,“谁允许你到楼上来找我的?不知道外人不得擅入这层楼吗?”

    玉鸣这么说,是因为她想起来自己还是一副刚起床的模样,光着脚,披散着头发,平时除了怜公,孑晔和负责侍候她的丁奴,就算段五也不会轻易上楼,现在却被一个讨厌的陌生男子看尽自己的窘态,实在羞愤难当。

    男子没说话,不过玉鸣却分明感觉自己在他眼中也不是女人,而是死人,所以她轻微地颤抖了一下,强迫自己低下头去看那只缎面小包。】

    “你家公子呢,我要跟你家公子说话”,玉鸣心想,就算你再凶,也得看你家主人的面子吧。

    “他已经走了,一大早启程的,怕打扰姑娘休息,所以叫我多等几个时辰,现在已近中午,我也必须得走了,否则就赶不上我家公子了,冒昧叩门,请姑娘原谅在下的情急,姑娘,你就收下我家公子的一片心意吧”,男子的话说得并不失礼,但由于语调的生硬,怎么听都令人满心不爽。

    玉鸣愣住,钰公子原来已经走了,看来自己是不得不跟讨厌的随从打交道了,“这究竟是什么,你不告诉我,我就不收!”

    “姑娘自己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么”,缎面小包被男子固执地递到眼前。

    玉鸣无奈,只得接过,疑疑惑惑地打开来一看,却是一块玉牌,正面有一个篆体的钰字,背面则是光生的白板,“这是用来做什么的?”

    “我家公子说,以后玉小姐若是有机会来恒安地界玩,到任意一级府衙出示这块玉牌,他都会立刻收到消息,并出来亲迎玉小姐!”

    玉鸣看看玉牌又看看男子,暗道,我当什么宝贝呢,不过就是块破玉牌而已,到恒安地界玩?听上去很不错,可我连出百万庄都不晓得猴年马月去了,何谈恒安?

    那么,收还是不收呢?玉鸣非常犹豫,从本心来说,她是根本不想收的,送过她东西的客人,不止钰公子一人,但玉鸣皆以赌庄有规矩为由统统拒绝掉,就算有死打烂缠者,她也会请来怜牧出面推却,可是,昨天怜牧的态度……怜牧会为了一件小小的礼物开罪王爷吗?若说以前自己是信赖怜牧的,然而现在已打了很大的折扣,或许,在这件事上,靠怜牧还不如靠自己。

    “这……不太合适吧!”玉鸣将玉牌重新用缎面包裹好,还给男子道,“如此重要的东西,小女受之有愧,何况赌庄也有赌庄的规矩,除去客人的一干花销外,庄内所有的人,都不得另收客人财物,不好意思,烦请你将东西还给你家公子,就说他的好意,小女心领了,盼他不久还来庄上玩。”

    “这个嘛,玉小姐请放心,早上我家公子出发的时候,怜庄主也有相送,他亲眼目睹我家公子叮嘱我将此物交到玉小姐手上,而没有说任何不妥,我想怜庄主都不追究的话,小姐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再说,在下是绝对不敢将送人的东西原封不动的带回,那样会受到我家主人的严厉责罚,所以,在下斗胆恳请小姐无论如何也要收下,就当是帮在下一个小忙吧。”

    怜牧亲睹?这么说,怜牧是默许了?果然,果然怜牧什么都网开先例啊。

    玉鸣抑制住内心的失落,想了想,道,“那好吧,既然是贵公子的一片盛情,我也就暂且代为保管,等钰公子下次来的时候,我亲自交还他好了。”

    “不过……”阴冷的男子又开口。

    “还有什么事吗?”

    “我家公子说,在下需向小姐也求得一件信物,无论贵贱均可,以证明在下没有失职,是玉小姐本人亲自收下东西的。”

    “什么,你家公子是不是……”玉鸣接触到男子的眼神,不寒而栗,只好生生将“有病”二字给咽下肚去。

    “好吧,你稍等一会,我这就进去找”,玉鸣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关上房门,只觉得心脏扑扑乱跳个不停,哪有这样的主人,哪有这样的随从?简直就是强送明抢嘛,怎么办,他不是说无论贵贱均可么,有了!

    玉鸣的目光落在了柜子上,她急忙将玉牌在桌上放了,打开了柜门,没一会摸出只白色的小人偶棋,正是昨日玩金风玉露图时,代表钰公子的那枚,就是它了,既是不值价的无用之物,又足可以证明是自己的东西,玉鸣一脸坏笑,随便拿去好了,这种人偶棋随随便便可以做出无数个来呢。

    “就是这样东西?”男子也没想到是如此“信物”,有点懊恼,可谁让自己没明说要什么样的信物呢,话已出口,再难收回,只好勉强将人偶棋收下,放入怀中,贴身揣好。

    玉鸣笑嘻嘻道,“一定要替我谢谢贵公子啊,你慢走,我就不送了!”

    男子脸色更加难看,略一抱拳,转身离去。

    “喂!”玉鸣本来还想追讽一句,却只喊了句“喂”就被骇到戛然而止,那个男子,不仅走路没有一丝声音,速度还出奇的快,在玉鸣“喂”字的尾音声中,就已经走到楼梯口,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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