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毛东军的眼里,喜欢德国的原因,是它独特的艺术氛围,在这里,拥有着堪称世界顶级的音乐和艺术学院。

    三年前,作为协会养生堂一员的毛东军,和自己的恩师发生了一些小小的冲突,放弃了自己在国内所谓的资深健康导师的工作,孤身一人来到德国,在柏林开了一家乐器行。

    这些年,养生堂一直在发展着自己的产业,从各类养生功的培训班,到打着中医调理、绿色健康等噱头的养生会所,甚至是美容护理的spa中心和整形整容的专业机构等等,养生堂把生意朝向各方拓展,已经成为了占据该领域一席之地的一条商业巨龙。

    但是毛东军内心却很不喜欢这种变化。

    涨潮一般的泛滥模式,必然代表着不精不专。

    以养生功的培训班为例,原本导师都是由养生堂的成员担任,每位导师一年也就带十几位学生,后来办分部、开分校、扩大招生规模后,许多新来的学生,都只是由从前导师带出来的那些徒弟教导,而拿来教学的所谓养生功法,更是短期见效的用来忽悠常人的东西。

    毛东军曾经问过恩师,这么做的意义何在,某种程度而言,这不是在骗人么?

    但恩师却对他说,目前的现状都是由市场决定的,不是养生堂要搞“坑蒙拐骗”,而是那些顾客都是“叶公好龙”。

    他还记得恩师当时对他讲,那些积年累月才能让人们稍有收获的养生功,根本就不适合现阶段人们的需要,如今已经是“短平快”的时代了,人们学学养生功,无非是为了在生活的压力面前,寻求一些自我安慰,找寻一种快速使得内心安逸的手段罢了。

    这个年头,谁还在乎你的养生功究竟有没有效果啊?他们在乎的是自我感觉是否良好罢了。

    再说那些养生会所,那都是为了帮助人们解决问题而存在的。而最好的养生是什么?是让人没有问题!

    可是假使顾客们都没有问题了,那我们靠什么盈利?我们只能采取短期见效的手段,这次解决了,过些阵子问题还会回来,才好使得客人们一次次体会到效果的真实,并反复前来消费。

    那些客户只会认为你的手段有效、有用、神奇,对你感恩已报。而如果你用心一次性解决了他们的问题,他们也不会先知先觉地认为你在这些问题上,有着多大的功劳。

    但,尽管恩师给予了这一切看似合理的解释,毛东军依旧无法从内心接受这一切。这也是他和恩师发生冲突的原因,但这并不代表他不尊重自己的老师,相反,即使是理念不合,他也依然恪守老师的许多教诲。

    毕竟,老师教我的都是实际有用的道理。市场决定了商业化发展的模式。在毛东军的心里,他知道商人这么做全然没有错,可是他不会忘记,二十多年前,一帮真正的养生爱好者们,相聚在一起的时光,以及追求信仰的自由与快乐。

    如今,那种快乐已然不在。所以,他才会放弃多年来在领域内的成就,从事了完全偏离自己专长的行当。

    每天早晨起来,喝一杯浓香的咖啡,弹弹吉他,或者是打开店里的音响,听一听交响乐,这,便是毛东军如今全新的生活。

    一天

    前,他接到了协会的一则消息,决断堂接了一笔大生意,将要前来德国的沃尔夫斯堡,希望远在海外的成员能够自愿前往接洽。

    那座汽车之城距离同在德国北部的柏林并不算远,虽然国内尚未开通直达柏林的航班,但决断堂的成员可以选择在法兰克福转机先到柏林,再转往目的地。

    能有幸给远道而来的协会成员当一回导游,对毛东军而言,是一件十分快乐的事情,他将接洽事宜,认真仔细地填写在了协会的专网上,又精心制作了一张电子的接洽邀请函。

    协会的各个堂口之间事实上交际无多,对于养生堂而言,决断堂亦是个神秘的存在。它并不像养生堂那样,经营着市场化的业务,毛东军听闻,每年决断堂仅给一些商业巨头提供几次战略性分析,而每次的收益均以亿元计算。

    关于这个问题,毛东军也曾与协会的其他成员交流过。相比养生堂,决断堂的人数要少得多,他不明白,为何一个小小的决断堂,所谓的“战略性分析”就能抵过养生堂一群人乃至一整片市场才能创造的利润。

    恩师曾对他说,许多商业巨头,一年单单是广告费支出,就能高达十几亿,这些钱如果花错了方向,可能成效寥寥,而面对空前迅猛的时代变革,滞后的、错误的商业决策,甚至可能让一个商业帝国瞬间消亡。

    正确的投资和发展方向,才是钱生钱至关重要的学问。

    因此,用10%的钱来正确决定剩下的90%如何使用,是极其明智的做法。这可以在保证90%投资生效的同时,争取未来更加长久的利润。

    为什么那些商业巨头,不自己给自己做决策呢?按理说,没有人比那些商业巨头自己,更了解自己,他们应该更适合自我剖析,做出决定。他记得自己曾问过恩师这样的问题。

    恩师只是笑着对他说,正因为太了解自己,也正因为利益与关联紧密,所以人们反而才会自以为是的做出错误的决定,才会因为利益挂钩,而担忧、冲动、无所适从、盲目进取,无法正确的决策和把控方向。

    有时候,人们需要的是一双置身事外而又能够“动晓天机的慧眼”,当然,这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据说,为了拥有这种“动晓天机的慧眼”,决断堂的那些人,经受过极其艰苦和复杂的训练。具体训练的内容是什么,毛东军不得而知,但一直以来,他都有兴趣去会一会那些决断堂的人。

    此番,不仅听闻有九名决断堂的资深会员前来,更有协会主管决断堂事务的长老鹤归苍亲自带队。得到消息后,几乎未加考虑,毛东军就同店员告了长假,其人早早守候在了柏林机场的外围。

    他等到的第一个人,是自称第六天道组的来自深水市的枫君子。

    一直以来,枫君子都有着当断则断、当行则行的行事风格。接到协会通知后,他简单处理了一下手上的事务,乘上了广川前往法兰克福的航班。本来,他计划租一辆车直接前往沃尔夫斯堡,但下机后,他在协会专网上瞧见了一位成员发出的接洽邀请函。

    他被这张制作精良的电子邀请函上的背景图片所深深吸引那是由许多交响乐器堆砌而成的乐器之塔,塔上立着一个

    仅有一只眼睛的小人,手里还高举着一把小提琴。

    艺术之都柏林啊!既然来了德国,为何不去看看呢。枫君子想了想,决定改变自己的既定行程,转而登上了前往柏林的班机。

    毛东军在一个小时前收到了一封回函,上面给出了班机号和航班时刻表。算一下,对方的航班应该差不多到了机场,他等在接机口,当提示指定航班的乘客抵达时,举起了印有协会logo的标牌。

    十六片叶子和“s”曲线构成的logo非常具有辨识性,只要是协会的成员,即使相隔甚远,依旧可以从众多的手牌中一眼窥见。

    当来人走到毛东军的眼前时,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来客。这人随意套着一身纯黑的古风长衫,长发略显花白,浓密的眉毛衬着一对闪闪发亮的眼睛。

    “你好,我是决断堂第六天道组的枫君子。”来人面无表情甚至有些神情冷峻,但他很有绅士风度的弯腰行礼,并友好地伸出了右手。

    “你好,养生堂的毛东军。”见到来人主动示好,毛东军也忙递出右手,和对方紧紧握在了一起。对方的话语神情中看不出一丝波澜,但他的手却是热的。感受到手心传来的温热,毛东军又道,“若是不着急,就由我带您去参观参观这座城市。”

    ……

    徘徊在三河人力市场的门口,孙晓林心里异常烦躁不安。

    这几天,他完全失去了关哲和阿泰的消息。

    按理说,没有任何理由使得他继续关注这两个人的事情,可是他实在无法扫平心中的疑虑。

    两个三河大神,涉及一起打架斗殴,却能出人意料的脱身事外。而且,对方仿佛毫无理由地在背后帮助他们,最重要的是,对方付出的代价与阿泰三天的拘留期极不对等。

    他绝不相信这些付出源自什么友情和亲情。但究竟是为了什么,他也很想从两人身上找到答案。

    可是,自从自己那天在三河市场见到遥文送两人下车后,这两人就仿佛从三河的世界里彻底的消失了。一连几天,他都没有再查找到他们的任何消息。整个三河市场,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去向。

    难道说是我窥见了他们什么秘密,使得他们刻意躲藏了身形?

    孙晓林并非闲得无所事事,事实上,这些天他忙得不可开交,就在刚刚,来三河人力市场之前,他还查阅了几十个监控探头的信息,只为了帮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姐找寻一只走失的宠物狗。

    此番经过三河市场,他也是借着共事,顺路打听打听。

    然而,与之前没有任何不同,依旧无人知道他们的下落。

    他想了想,突然想到了集贸市场和孙常斌,于是给孙常斌拨去了电话。

    “喂,常斌么?对……是我,孙晓林。这几天你有见到上次打掉你门牙的那两小子么……什么?你还请他们吃饭……有车接送?能有这事情么?”

    听着电话那头孙常斌讲述了不久前与阿泰、关哲两人的会面,按捺这满心的疑惑,听完孙常斌的讲述,放下电话后,孙晓林的脸色更加古怪。

    看样子,这两小子已经彻底改头换面了啊。孙晓林想,可是,如今这两小子,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