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崔立伟顶着黑眼圈等在一中队办公室门口。等他的怒气值达到顶峰,时间已经七点了。

    高梁看了看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表,拍拍胸口:“你这啥表情啊?吓死我了!我以为我迟到了呢!”

    黎麦和赵鸿贴着墙边越过他俩,打开办公室的门,溜了进去。

    崔立伟冷哼一声:“这都几点了?”

    高梁有点儿委屈:“这才七点啊!”

    “我六点四十就来了?”

    “你又在这一宿?”

    “嗯!”

    “赶紧赶紧,讲完了,你找地方睡一会儿。这么熬下去,就该轮到你被人解剖了!”

    崔立伟脸色缓和了。果然缺觉的人比较暴躁,顺毛撸就好了。

    七点零五分,一中队人到齐了。

    崔立伟打开报告:

    死者孟佳佳,女性,三十六岁,辽宁省营口市盖州市人,居住站前区建设街九栋楼小区。

    尸长166厘米,无染发、烫发,发长17厘米……颅骨粉碎性骨折……锁骨骨折……余未见损伤。

    根据尸体检验,分析认为其因受他人用钝器暴力反复打击致创伤性、失血性休克死亡。

    崔立伟合上报告,翻译了一下:“凶手一开始掐着孟佳佳的脖子;等她窒息休克之后,在她脸上蒙上枕巾用榔头进行捶打;可能是发现没有阻挡血迹喷溅,凶手又用软枕覆盖其上,继续反复捶打她的头部,直到把她的脸砸碎。而且你们要注意,孟佳佳死亡前后都没有被性侵或者性生活的痕迹。还有个事儿,榔头上提取到的指纹和我们掌握的有前科劣迹人员对不上,房间里的指纹还需要进一步辨别。”

    崔立伟离开的时候和高梁单独说了个事儿,杨东升找到自己的同学,鉴定能加个塞儿,周期会缩短一些。

    高梁点点头,心里想着:“实在没办法了,就把所有和死者相关的人抓来吐口水。”

    没有被性侵,财物有损失;家里有他人长时间停留,似乎有约会;脸都被砸塌了,又像是深仇大恨……大概率是熟人作案,杀人夺财。问题是这熟人是谁?

    所有人心里带着自己的猜想,按照分配好的任务继续开展侦查。

    发给大连公安局的协查通报还没有回信儿,高梁和黎麦只能先去化纤厂继续调查。临走前,高梁交待陈利明和刘思宇跑一趟鲅鱼圈,继续询问死者的妹妹孟婷婷,让她详细讲一下她姐姐生前的交往情况以及和家里人为什么要闹翻。

    到了化纤厂,高梁和黎麦找到了化纤厂后勤部门负责考勤的同志李春明,请他拿出厂子的考勤记录。两人翻看了孟佳佳这一段时间以来的考勤记录,尤其是案发的前三天。

    突然高梁发现了一个情况,和死者孟佳佳同时在班的还有一位快要退休的老同志张家发,但是在上次来化纤厂调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这个人。

    李春明说,这位老张同志在化纤厂工作了40多年,马上就要退休了,结果却面临着下岗,一着急上火就病倒了。在昨天高梁和黎麦来的时候,据说他还在医院进行治疗。

    高粱一边听着,一边翻看考勤记录。这大半年来,死者孟佳佳一直和张大爷一直是同一个班组,差不多同时在岗。而案发当天下午却只有张大爷一个人在岗。高梁觉得这非常值得注意,于是就问张大爷什么时候晕倒送到医院的。

    李春明回忆了一下,就在案发当天,中午死者孟佳佳请假回家了,下午他就来锅炉房通知老张明天下岗的消息。老张还有半年就退休了,这一下岗买断,退休金就没了,当时就晕过去了。

    高梁和黎麦对视一眼,或许可以从这个张大爷那里获得什么线索。于是问清楚他去就医的医院和家里地址,高梁和黎麦迅速开车先去往医院。

    到了中心医院,高梁和黎麦却没有找到张家发。高梁找到自己做医生的发小,让他帮忙打听,结果这个张大爷当天来医院以后开了降压药就回家了,根本没有住院。

    没办法,哥俩儿又往张大爷家里跑。

    老张家是牛屯附近一排平房里的一户。高梁和黎麦找到他家时,张大爷正在家里对着老伴儿大发雷霆:“老子工作一辈子,到老了还被资本家欺负。我就不上班,只要我不上班,他们就不能把下岗通知书交给我,我就没有下岗。”

    高粱和藜麦这时候推门进去,张大爷的火还没有发完,转头看见两个陌生人,吓得一激灵,问:“你们是谁?”

    高梁和黎麦赶紧自我介绍:“我们是公安局的,跟您了解一点情况,关于孟佳佳的。”

    张大爷回道:“孟佳佳怎么了?这姑娘没有上班吗?她出什么事了吗?”

    藜麦看了一眼高梁,回过头小心翼翼地说:“孟佳佳被人杀死了,想跟您了解点儿她生前的情况。”

    张大爷和他老伴儿听完吓了一跳。老张赶忙说:“啊?!怎么会这样?!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啊!我从前天开始就病了,一直没有上班,我老伴儿可以给我作证。”

    张大娘也赶紧点头表示认可。

    黎麦赶紧安抚老两口:“您二位别紧张,我们不是怀疑您,我们就是想问问您一些情况。您是不是一直和孟佳佳在同一个班组?”

    张大爷想了想,回答说:“不算是。我们是今年才调到同一个班组的。以前小孟在哪个班组,我并不知道。”

    “您和他同一班组期间,有没有什么人经常来找她?”

    “没有……再说了,哪有人跑到厂子找人的?那影响多不好啊!”

    “您在仔细想想。”

    “唉~你这么说,我倒想起个事儿。前天早上一上班,有个小伙子来找小孟,他俩聊了挺长时间,聊的还挺开心。这时间里,我替小孟送了三趟热水,那个小伙子怪不好意思的,还给了我两根烟。我看他烟盒里也就三五根了,我俩就一起抽了。”

    烟!!!

    高梁精神了:“张大爷,您能记起来什么烟吗?”

    “红色的烟盒,和我平时抽的不一样。我不认识那个牌子的烟。”

    红色的烟盒!!!红山茶和吉庆都是红色烟盒!

    “大爷你留着那两根烟吗?”

    “那留着干啥啊!抽完就扔了。”

    “烟蒂扔在哪里了。”

    “锅炉房垃圾桶里了。”

    “垃圾桶平时谁清理?”

    “我和小孟清理。哎哟,我晕倒之前,还没清理。这两天我们都没上班,垃圾桶都没有人清理。”

    黎麦小声嘀咕:“孟佳佳死了,不能再上班清理垃圾桶了。”

    张大爷一时语塞。

    高梁瞪了黎麦一眼,这是重点吗?

    高梁继续问:“张大爷,您能记住那个人长得什么样子吗?”

    “挺高的,长得挺精神的,浓眉大眼的,长方脸,说话挺有社会派头的。”

    高梁想了想,对张大爷说:“张大爷,您能跟我们去一趟厂子的锅炉房吗?您帮我们找一找那几个烟蒂。”

    张大爷一听就激动起来,直摆手:“不行不行不行!我不能去厂子,去了他们就把下岗通知书给我了。”

    高梁和黎麦好说歹说也没有说动固执的张大爷,没办法只能先回到化纤厂。回到化纤厂,高梁让后勤部李春明帮忙打开锅炉房,看见垃圾桶已经清理了。

    哥俩儿急了,高梁问李春明:“垃圾桶谁清理了吗?”

    李春明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说:“我清理的,锅炉房里温度高,不清理会有味道的。”

    “啥时候清理的,倒在哪里了?”

    “就刚才,你们走了,我想进来看看有什么发现,帮你们找找线索。结果发现了垃圾桶没清理,我就倒在外面垃圾箱里了。”

    黎麦赶紧冲出去。他戴上手套,拿出物证袋,把垃圾箱里的东西倒出来,蹲在那里挑拣。

    李春明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位公安同志掏垃圾,结结巴巴地问:“用不用帮忙啊?”

    “不用不用,您在这做个见证人,再让其他同志帮我们再拿几副手套就行。”黎麦头也不回地说。

    “好,好。”

    天气虽然转凉,但是垃圾箱味道也不是那么好闻的。过了不知道多久,李春明快要窒息的时候,高梁站了起来。

    “差不多了,有没有发现?”

    “高师傅,扶我一下,腿麻了,我上厕所都没蹲过这么久。”

    “看你个没出息的样儿。”高梁嫌弃地架起黎麦。黎麦举起物证袋,这么多烟头,都拿回去吗?

    高梁和黎麦回到局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下班时间。高梁和黎麦把烟头交给了杨东升,又洗干净了手,才挣扎着回到了办公室,又是一天没吃饭。他俩竟然是三组人马中最早回来的!

    黎麦从办公桌抽屉里掏出两个好丽友派,扔给高梁一个:“高师傅,这是我新发现的零食,特别好吃。”

    高梁撕开包装,一口气吞了下去,噎得直抻脖。好不容易用水送下去了,高梁腾出嘴说话了:“啥玩意儿啊?甜甜的!”

    “嘁~没品位!”

    “你是不是又欠打了?”高梁作势要打人,电话响了。

    “喂,您好!刑警队一中队。哦,利明啊!怎么了?”

    放下电话,高梁看见杜志春和赵鸿也到了楼下,转头跟黎麦说:“你利明哥哥和思宇哥哥今晚留宿鲅鱼圈,说是有了新发现。不等他们了,一会儿老杜和赵鸿上楼,咱四个先碰碰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