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羽山马场决出了本届斗马大赛冠军后,柏言秋崔含章一行五人便无心留恋了,带着两方人马直奔大顺斋而去。一番觥筹交错酒坛四散零落,饮者情动寥廓,柏言秋便与崔含章手拉着手说起来此次篪丽街的筹划博弈。

    实则是人无害虎意,虎有吃人心。

    皇商萧氏大张旗鼓的高调进军太康,萧靖仗着萧氏一族的深厚底蕴,或是重金拉拢收买,或是打压离间,侵占各行各业。

    虽说萧氏根基是在澹州晋安,百年来的经营逐步渗透进太康,如今更是借着萧皇后母仪天下的威势以皇族外戚之名强势进驻太康,俨然一副过江猛龙的架势,浑然不把太康城内的各路势力放在眼中。

    各路地头蛇虽有不服,但都摄于翊坤宫如日中天的威势和萧靖阴毒狠辣的手段,捏着鼻子忍气吞声罢了。只是没想到萧靖胆大包天,竟然暗中借助这届斗马大赛把手伸向了篪丽街各府的赌档柜坊,这才让暗中观察良久的柏言秋逮着机会,灵武侯挑头那真是一呼百应,篪丽街本就是盘根错节休戚与共,此时联合对敌拧成一股绳劲往一处使,更是拉拢了太康城其他势力,共同设下此局,一把坑杀了萧氏钱庄。

    敌人的敌人,都是朋友。时隔百年,太康城的各路势力再次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心齐,这其中有摇旗呐喊的,营造气氛煽动人心。有的拿出真金白银下注搅乱盘口水位的,还有当面捅刀背后找补的,凡此种种均为烈火烹油,阴谋与阳谋双管齐下,博弈成最终的这副局面。

    在篪丽街各府老不死的出谋划策下,柏言秋以太康各大柜坊盘口为战场,生灵贪欲为棋子,珠玉金银为筹码,与萧靖下了一场问心局,问的便是你萧靖有无害人之心。

    结果显而易见,害人终害己,太康城地头蛇们终于扬眉吐气,狠狠地坑杀了一次所谓的过江猛龙晋安萧氏。

    这番谋划听者都觉的不可思议,茹竞秀褚嘉康霍光三人简直目瞪口呆,杯中的酒撒湿了衣服也未发觉。便是柏言秋也坦言结果出乎意料的好,果然是胜负多少,全在萧靖这孙子一念之间。

    “你们仨个听过就永远烂在肚子里,否则就是杀身之祸。也别愣着了,喝酒,明天你们家里个个都有钱收,咱们得感谢萧靖这个送财童子呐!”柏言秋看着对面三个小弟的傻样,不禁笑着骂道。

    茹竞秀最是机灵,反应贼快,知道柏大哥没有忘了他们三个,事真心带着他们发财。赶紧提了一杯起身喊道:“敬送财童子萧靖!”

    “啊对!敬送财童子萧靖!”褚嘉康和霍光也是反应过来,全都站起身来提杯喊道。

    柏言秋和崔含章两人看着他们仨焉坏的表情,全都肆意大笑道:“敬送财童子萧靖!”

    他们五人在大顺斋最奢华的顶楼宴会厅内,这般叫喊浑然不把萧靖放在眼中,更是不怕传扬出去。据说此句敬酒词不久后便传遍太康城,很多世家公子在私宴酒会上都以此句敬酒词开场,送财童子萧靖成了全城的乐子。

    事后不久敬酒词还是传入萧靖耳中,气的他伤口崩裂,当场便拿刀砍人,几个不长眼的家丁奴仆成了无辜冤魂,传言他砍杀后仍然虐尸不止,其状若疯魔一般。

    那夜他们五人喝了一坛又一坛,越发的兴奋。崔含章虽然未曾主动参与谋划此事,但他以百万两真金白银在柜坊盘口上痛打

    萧靖这只落水狗,心中痛快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以至于后面进来的一众舞姬乐伎在他眼中都是格外好看,袅袅娜娜,手握绢扇,穿的甚是凉快。

    丝竹声声入耳,崔含章探身去取被醉成不着调的霍光推到一旁的酒坛,提着坛子仰头灌下,醉眼看歌舞,眼前的舞姬,清丽者有之,淡雅者有之,妖艳者亦有之,似乎她们甚的其意。

    后来听说他们五人醉的东倒西歪,互相抱着彼此大腿哼哼唧唧。好在大顺斋便是篪丽街的产业,喝醉了便直接留宿一晚。

    次日醒来看到一堆婢女围在床边,吓了他一大跳,慌忙起身拉起被子遮掩一片清凉的下身。

    只见领头的婢女抿嘴微,嗓音清脆似银铃,“公子请更衣梳洗。”

    后面端着水盆拿着手巾的妙龄女子们齐声喊道:“公子请更衣梳洗”

    一人声似银铃,众人声似百灵鸟,这屋中便有莺莺燕燕之感。

    崔含章面露囧色,不用猜也能想到昨晚醉酒后何等失态。刚要推脱说自己来,便听见柏言秋的声音传来:“赶紧的洗漱,别矫情了!小莲庄派人来传信了,大长老闭关结束要见咱俩。”

    听到此话崔含章不再含糊立刻起身,在众位美婢伺候下洗漱更衣后,俩人骑马直奔小莲庄而去。

    楼师传法护骨赤狄以破败之身闯关纯阳金身法门,此间动辄形神俱灭凶险万分,好在有大长老以毕生修为倾力护法。西厢房自他们三人行功日便彻底封锁,禁绝任何人等靠近,如今听到大长老出关找他,一准是好消息。

    相传上古洪荒时代,万灵共存杂居,各族为生存繁衍争斗不息。后有圣贤横空出世为人族开荒拓路,谋得万世太平。

    “古之圣人有言,大蛙鼓腹而鸣是为天地放声。龙凤龟蛙皆是天地灵物,龙凤是否存在无从考证,而龟蛙则长存天地之间,能知晓天时地利趋吉避凶。故而龟甲之文和蛙鼓之声,皆能昭示天机。后世传言鼓声是蛮夷之乐,如蛤蟆之吠,击打之声,响亮不下于鼋鸣,可震慑人世间一切魑魅魍魉邪魅之物。”大长老似在追忆往昔,手里摩梭着一面精巧小鼓。

    “这面报春鼓虽然不能与龙虎山山门牌匾上的号称天下正宗的报春鼓相比,但实际也相差不大。虽然龙虎山历代祖师以五雷正法温养,但严格算起来我鬼方部这面报春鼓传承更为久远,上千年来始终在周边百族中辗转流传,鼓内更是蕴含了一丝天地雷霆真意,鼓声振响,天下迎春。”

    崔含章柏言秋等人如听说书故事一般,看着眼前的这面小鼓不禁乍舌,还有这等传说秘辛。

    “这鼓看起来与西市瓦舍中唱戏艺人手里的鼓并无区别,无非是兽皮鼓面上绘有一只五彩斑斓的巨蛙而已,画艺倒是不凡,竟有虎踞蹲坐的气势。”柏言秋从大长老手中接过这面精巧小鼓,仔细翻看点评道。

    “既然大长老介绍了报春鼓的来历,必然用意深远。”崔含章从他手中接过报春鼓仔细端详,确实如柏言秋所言。小鼓材质看不出是什么兽皮,竟然能传承千年之久,匪夷所思。整个鼓面除了一只五彩斑斓的巨蛙再无其它,说是巨蛙也是因它占据了鼓面三分之一,巨蛙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盯着看仿佛眼珠都在转动。

    崔含章的确未有其他发现,索性便静心闭目用手轻轻触摸鼓面

    ,心神随着指尖沉浸感触。偶然间食指抖动敲在鼓面上,陡然间耳畔有雷霆炸响,心神为之失守。

    环坐一圈的三人看到他眉头紧皱,面色痛苦,似乎是遭遇了不可踹度之恐怖,忍不住都要唤他醒来,只是还未起身动作便被大长老喝住,“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是他的机缘,尔等就不要担心。”

    原来崔含章心神听到的不是雷霆声响,而是巨蛙鼓鸣,只是此时一蛙鸣而万千蛙鸣,声音汇聚如雷声响动天地。他仿佛看到了远古洪荒时代有巍峨巨蛙仰天而鸣,一望无穷数,巨蛙身负小蛙,小蛙相背负。

    随着蛙鸣不止,崔含章胸膛随之跳动,进而脏腑亦是抖动,内息运转更加顺畅,仿佛有一巨蛙在他体内凿穿开路,后有万千小蛙跳跃跟随,原本盘踞脏腑心脉的寒劲不断倒退消融,在众人眼中看来似乎崔含章盘坐的身子也在抖动。

    “大长老,他这般抖动摇摇欲坠可是走火入魔之兆?”柏言秋担心不止,面色急迫的问道。

    大长老并未回他话,只是双目凝视着崔含章,似乎也有些看不透眼前崔含章的状况。实则是报春鼓虽然神奇但会用者凤毛麟角,这才会在边陲百族内辗转流传,究其原因便是经历腥风血雨抢夺到手后最终弃如鸡肋。

    柏言秋此时急脾气上来了,一把抓住大长老催促乞求:

    “大长老快想想办法,再这样下去他必然心脉爆裂而亡。”

    似乎是受到柏言秋话语的触动,大长老捏诀起剑指,缓缓的点在崔含章眉间上方一寸处额头正中,潜运心神尝试唤醒他,只是甫一接触便有万千蛙鸣冲击而来,饶是大长老的心神之渊也有蛙鸣不止,且愈来愈响。亏得他常年与报春鼓相伴,顿时明白其中奥妙,在心神被蛙鸣彻底淹没之前骤然发功,大喝一声“醒来”,把崔含章从蛙鸣鼓声中强行惊醒。

    “好舒服的声音,我感觉气府空荡,内息顺畅,便是寒劲也都消磨了大半,再有一次怕是能把慕容嫣然的阴毒寒劲全部化掉。”崔含章睁开眼睛说道,似乎意犹未尽。

    柏言秋吓了一大跳,赶紧摸了摸他额头,确认他没事,然后说道:“你倒是舒服了,可吓死我们了,刚才你摸了这面鼓后便身子震动不止,后又摇摇欲坠像是走火入魔。”

    听到柏言秋这样担心他,崔含章面有惭愧,不好意思的说道:“刚才我感觉到有一巨蛙领队万千小蛙跟随,在体内逢山开路似乎是打通了我的奇经八脉,浑身感觉像是羽化飞升一般飘飘然。”

    刚才大长老冒险与他心神相接,通过链桥已经感受到万千蛙鸣,蛙鸣更是响彻其心神之渊。虽然遭遇凶险,但心中甚至欣慰,看来这件厌胜之物与他机缘不浅,此人注定是鬼方部应劫之人,此前卦象昭示的神光朝太康之行果然应验。

    正所谓金风未动蝉先觉,世间修行之人,比如钦天监的练气士、江湖中的武道宗师、山上的道家真人等等,对于山川大地,帝国王朝,雄关巨镇之间的气运流转最是灵敏,感应福祸趋吉避凶,也是最为灵验。

    大长老先是以蓍草求卦,根据卦象推衍出线索,随后便是以绝顶的武道修为勾连天地感应天机,通过冥冥中的气机牵引才判定大利东北。于是顺势带着护骨赤狄一行人来太康应召祈福,为的就是在即将到来的大争之世寻找到保全鬼方部的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