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恒一听便知他是在强行回忆强行背诵。

    他真的不知这圣人是谁,只是内心期盼着这圣人的到来。

    ”如今圣人快到,城中想必所有民众皆会将不多的食物美酒拿出,跪迎圣人,以表对圣人崇敬之心!“

    易恒渐渐听到一些杂乱的脚步声,同时也听到杂乱的呼喊声朝村口涌来。

    在自己眼里连村都不如,但在老者口中的城里,开始从各家各户走出一些人,慢慢聚集在一起。

    同样的粗布衣服,同样的粗糙脸庞,也有同样的兴奋欢喜。

    人人双手不空,不是提着鸡鸭,便是背着酒水,慢慢从城中走出来一样,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人群议论声,鸡鸭惊叫声,甚至有牛羊鸣叫声。

    从未谋面,只是听说而已,便能将家里不多的酒水、食物送出,甚至要跪迎圣人。

    这里的民风到底是淳朴,还是因为这里实在活不下去。

    根本不像城的村,自然没有城门,不消片刻,人群便由远而近,走到村口。

    老幼青壮,男带重物女携幼,衣衫褴褛,面色菜黄,就连走路之时也是有气无力。

    相比较之下,自己身前老者的气色反倒是好得多。

    也许手中的食物酒水皆是家中仅有,但人人毫无舍不得之意,个个眼里射出激动兴奋之色。

    易恒看着这一幕,彻底惊呆在原地。

    ”胡老汉,你天不亮就出门,可是打到鱼了?“一声轻呼将易恒惊醒。

    只见一个灰衣老妇匆匆朝他身前的老者跑来,衣衫褴褛,步履阑珊,眼神中又是急切,又是关注。

    她关注的不是老者的脸色,而是关注他鱼篓中有没有鱼。

    胡老汉偷偷扫一眼他,见他仍是面无表情,便低声对跑过来的老妇耳语几句。

    那老妇瞬间眉开眼笑,拉起他,混杂在涌向前去的人流中,转瞬便沿着大道,朝前走去。

    少许牛羊鸣叫声传来,泥土大道已经被人群占满,他不得不朝大道边上靠去,让开面色激动的人群。

    此时,他便成了局外之人,仿佛他不是一具身体站在路上,而是一道灵魂漂浮在这里,观看着他们。

    自然也没有人关注他,就算有人看见,也急忙收回眼神,因为从衣服和面色便可看出,他与他们的不同。

    源源不断,村民越来越多,将泥土大道纷纷挤满,又延绵朝前方迎去。

    他知道,前方那一队兵士镞拥而来的,便是他们口中的圣人。

    胡老汉不知道圣人是何人,但他却知道。

    这圣人,若是没有猜错的话,便是商朝时期,西岐山下的西圣人西伯侯,姬昌。

    凡是研究《易经》必

    然会记得羑里这个地方。

    这里是姬昌被商纣王囚禁之处。

    正是在这里,周文王姬昌耗费七年时间,在狱中作出《周易》,而后被称为五经之首,史上皆称为《易经》。

    ”商朝末年,西周初始,哈哈,《易经》踪迹,这不是自己一直要寻找的么?哈哈,如今不是就在眼前?“

    他心里疯狂地笑着,面前不断越过的人群,丝毫无法从他外表看到他心里的仓惶。

    ”只是,这t是公元前1059年啊!自己要回到2020年,还要再活3079年,哈哈,向天再借3079年!“

    他心里狂笑不止,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

    当真正确定此处是地球,确定此时是公元前1059年的时候,他便已完全绝望。

    姑且不说能不能活到3079年,就算能活到,又该忍受多少磨难?

    自灵魂穿越到现在,不过四五十年,却经历如此多生死险境,若是再等3079年,该会有多少次生死危机?

    别说多少次,哪怕仅仅一次,如果稍有不慎,一切的等待岂非毫无意义?

    而且,要有3079年的寿命,又需要修炼到什么境界?

    炼虚期?大乘期?还是传说中的星空境?

    人潮的涌动还在继续。

    奔出来的凡俗之人,无论男女老幼,没有谁的衣服能够遮挡完身体,没有谁的气色像是正常人的气色。

    商朝末年,纣王暴戾,天下大乱,平民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吃不饱穿不暖,朝生晚死,也许是正常之极。

    按理说,他们生命短暂,这样生不如死活着,应该对于未来毫无期盼才是。

    但令他震惊的是,不断越过他的人群中,无论是谁,此时目光中的炙热,对未来日子的期盼,却如同实质一般,让他一眼便可看清。

    忽然间,他感到修士也不过如此。

    哪怕是修炼到他这种境界,实力可搬山可移海,可飞天可遁地,可让这天下君王易主,但当面对未来之时,自己竟然不如这些凡俗之人。

    修士也是人。

    他脑海中嘣出一句话。

    这是他一直深信不疑的一句话。

    所以他才能以平和的心态,同一位凡俗老汉共处两个时辰,才能心无波澜听他唠叨两个时辰。

    “既然如此,又有何惧?”他心里暗自问道。

    但一时间,终究无法下定决心,无法从绝望中走出。

    真正的绝望,又岂是说走出就走出?

    “来了,来了......。”

    沉思之时,从大道正前方两三里传来一声声呼喊。

    他转过身去,双眼眯起,看向呼喊声传来之处

    “来了,圣人来了......。”

    “跪迎圣人......。”

    “圣人来了,日子好过了......。”

    ......

    一声声因激动而哽咽的呼喊声,将长长的道路全部铺满,大道两侧里许外稀疏树林中,被惊动出几只野鸟,“叽叽喳喳”叫着飞向远方。

    两里外,一队大约百人左右的兵士,身着青铜甲胄,手持长戈,在不宽大的泥路上略显凌乱。

    但凌乱中透露出来的森严却让道路上的平民纷纷避让,不敢高声言语。

    “跪迎圣人......。”

    一声高喊从人群中发出,四五百衣衫褴褛的平民三三两两闻声跪下。

    整个跪迎人群显得杂乱之极。

    有的双膝下跪,有的单膝下跪,有的匍匐在地,有的哽咽难语。

    “纣王军士护送西圣人西伯侯到此,一干人等,退避三尺!”兵士队列之中,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吼声传出。

    前方数个手持长戈兵士立即将朝天的长戈猛地挥下,朝跪倒在道路两旁的平民赶去。

    见到阴森的长戈挥来,手无寸铁的平民哪里敢违抗,瞬时间,道路上又是一阵混乱。

    心里惶恐的平民,有的在混乱中丢了鸡鸭,有的打翻了酒水,有的嚎啕大哭......。

    鸡飞鸭跑之声,酒水翻到之声,嚎啕大哭之声,交织不断,混乱不已。

    但人群总算是疏散开来,后面跪着的平民自然也混乱无比地朝道路两旁退后三尺,笔直的大道瞬间一眼便能望得到头。

    “这就是史书上说的,羑里军民父老,牵羊担酒,拥道跪迎?”易恒站在道路边上。

    既未退避三尺,也未曾挡住道路,更未跪倒在地。

    一身青色道服迎风飘摇,八尺高的身躯直直站立,双手负在身后,一脸坚毅地眯着双眼,盯着前方缓缓行来的兵士队伍。

    兵士队伍之中,镞拥着一辆牛车,只是牛车上漆黑布帘遮得严实,根本看不到所乘何人。

    但他知道,这牛车中,一定就是被商纣王下旨暂居此处的西伯侯姬昌。

    说是暂居,其实是关押,说是护送,实则是押送,他心里暗道,既没有退避的意思,自然更没有下跪的想法。

    仿佛他眼前这一幕如同空气一般,不曾发生,也仿佛自己如同空气一般,没有人能看见自己。

    ”不对!“他心里暗自否定。

    眼前这一幕一定是发生的,但自己,却真的如同空气,本就不应该存在于此。

    ”若是此时将他救走,带回西岐,他是否会立即起兵伐商?是否会因此改变历史?“他想心脏开始急速跳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