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这女孩子坚决不肯让杨易接近,他也不会自讨没趣大献欣勤,顶多就告一声辞,自个儿离去,现在突如其来听到一句“你身上的气息跟我一样”很有种玄忽的感觉,就如哪年哪月,在哪个地方,遇到了一个注定的人,彼此陌生也罢,也被某样东西所牵引,两人牢牢被抓紧,原本不会好的印象一下子三百六十度改观。杨易对她笑,不因为她对自己产生了亲近之意,而是她跟自己有同样的经历,在这世界上能有第二个人与自己的成长相似,这应该是一个很有缘份的事儿,不交个朋友怎么对得起老天爷的安排。

    就这样杨易背着她回家,她家在不远处,杨易之前所见那袅袅清烟则是她家所在。据小星星说她正在家里做生烟做饭,在门外丛中见到一只兔子顿生戏嬉之心追追逐逐跑进了树林,最后见兔子钻进了洞子里,小星星蹲在外面等,头顶上方的斜波上突如其来一块大石头滚滚而下,她闪避不及脚便被压住了。

    若不是有杨易经过,指不定是另一番结果,她爷爷早出晚归,去了县城做买卖,平日里只有她一个人在家里,自然常日与鸟兽为伴,听她说有好多好朋友,这些好朋友应该就是这些鸟兽了。

    杨易也有些吃力的将她小小的身子背回了家,那是在一片小湖泊旁,房子建在清山绿水下,依山傍水,周围有烟雾缭绕,一片生机盎然,一出生就在这里长大,难道小星星长得这般水灵灵。

    “大哥哥前面就到了。”在路上杨易已经告知过自己的名字,可对方依然喜欢这称呼。杨易感觉就如突然多了个妹子。

    到了屋门口,杨易放下小星星,她一拐一拐去开了门招呼杨易进屋子,杨易就在这布置简陋的房屋里喝了一杯水,便闻到了饭香,活在当下,能有饭吃,已经是一件很幸福的事,见小星星从厨房走出来道:“大哥哥,今天在我这吃顿饭吧,我爷爷天黑才回来。”

    杨易点头,从心底里不愿意拂了这小女孩的一片赤诚。

    过了好一会儿,杨易起身走出门外,见小星星一个人站在小湖泊旁,脚丫子已经自理过,能自由站立行动了,此刻面朝高山,轻灵的嗓音因风而起,一首儿歌随风飘荡在那山山水水间。

    这首歌谣似曾相识,应该说杨易几天前就曾听过,在那个夜晚,传来的歌声跟现在不是如出一辙么?

    歌谣唱罢,小星星转头向杨易笑道:“大哥哥,我唱得好听吗?”

    杨易道:“很好听。”顿了顿问道:“小星星晚上也喜欢唱?”

    “是啊,大哥哥怎么知道?我天天晚上都有唱,除了那晚之外,外面好多人影,吓到我都不敢唱了。”

    杨易问道:“什么人影?”

    小星星道:“一个多月前那个晚上,外面下着雨,我看见好多穿黑色衣服的人在搬东西,我早早跑回家熄了灯睡觉。”

    杨易走近几步,对小星星道:“你再回忆一下,那晚的详细情形是怎样的?”

    小星星知无不答,便将那晚的经过道了出来,没有一点隐瞒,也没什么值得隐瞒的,她也不知那晚发生什么事,所幸那些外来者没有打扰到她与爷爷相依为命的生活。甚至在那个晚上她偷偷将清灵的目光从窗棂透外望,看那些黑暗中行动的黑衣人,好奇他们的行为,也猜不着云里雾里,至今才对杨易这位大哥哥提起,没想到对方也好奇这件事。

    在这片森林中,也只有她爷孙俩住在这儿,平时无什么外人进来,所以一旦有什么外来者都被视为异常,何况那还是在雨夜,这片森林晚上闹鬼的传言由来已久,其原因还是因为很久以前的战乱时期,这里有过兵,那些军家们在这里处决了许多战犯全部都被扔在了这森林的一角,还在一路收拾的路边冻死骨,也都被扔在了这里,这片森林有过一块乱葬岗的事也只有老一辈的人还记得起,以前由于死气太重,一些婴儿的啼哭声、歌唱声总是在夜间杳杳传来,渗彻人心,令人在风吹雨打的夜里更添起寒意,鬼魂之说便十传百百传千流开,这片森林里闹鬼的传言从来没有杜绝,一般晚上鲜少有人踏入,小星星却是与爷爷住在这里,不得不说是一个异类。

    若不是杨易在这森林里调查无果,想着进里头探查一番,也不会发现这里真有人居住,甚至隐约间知道了那天晚上,正是盐税押运的当晚所发生的一些鲜为人知的事,小星星常夜间走动,在晚上能看到一些常人所看不到的细节,这就提供了杨易许多假设可能性,一点一滴推移在一起,最后敲定了一个方向,跟自己之前推理的重合,相信破解这桩案子找出盐税只是时间问题。

    还有二十多天时间,杨易不认为时间足充,多等一秒对那小姑娘来说都是度日如年,早点解决麻烦早点让人安心,杨易也可以好好的大睡一觉,睡到自然醒,不用再上早朝,不用再看女皇帝脸色行事,更不用山长水远四处跑,这是最折磨人。

    过了中午,杨易准备告别回去了,没有打算再留这里,只是萍水相逢,杨易不愿打扰人家平静的生活,谁知小星星忍着脚痛送出了很远,直到半个时辰后杨易才走出了这片森林。

    出了森林路口就遇上了青龙与白虎在此处等侯,他们都忧心忡忡。

    若过了中午杨易还不回来他们可要将整个森林掀翻一遍,明显出于杨易说中午之内必回来的吩咐限止了他们的冲动。对他们来说听从吩咐行事是次要,保护公子安全才是首要。不然若这位公子哥出了什么意外,他们饭碗不保且不说,还可能有性命之忧,这可是赔进身家性命的任务,在执行命令与保护公子安全之间,他们时常矛盾到天人交战。

    当见到杨易风尘朴朴从森林中走出来,脸上依然挂着让人淡定的笑容,纵然不怎么信任这位公子哥的他们此刻都感觉到自己一直是多虑了。

    杨易走过来,不多说什么,越过二人:”走吧,去找县丞,有此人帮忙方便多。”

    两人不明所以,愣了半响脑袋才反应过来。敢情是公子有了新发现,或者说有了新的进展,此事已经接近了尾声了,也就是说过不了几天就可以离开这鸟不生蛋的地方。与京师的繁华相比,这里的确称得上是鸟不生蛋,若不是附近有一道隘关,是往南的必经之路,这里或者早就荒凉,哪会有人在这里定居落脚。

    就连窑子里的姑娘论相貌身材也都以咽入口,整一村姑面孔,这却是昨夜白虎偷偷出去晃悠一圈回来后说的。

    杨易跃上了两人骑来的快马,策马奔腾,朝城门口而去,后面二人只好无奈跟上,见他这副风风火火的模样,想必如他们所猜,果真有进展了,就这么消失半日时间就能有新发现,足已说明不是随便玩跟踪,否则凭他平时一副云淡风清的模样儿,哪会像现在这般急相。

    其实杨易一直很急,比谁都急,自信心虽不是缺少,这是坚定的信念,但危机感而伴随而来,表面上装作的淡定模样只是掩饰,不让下面的人跟上面着团团转,如今有了新进展,也就不需要再掩饰了。

    进了县城里,来到衙门下了马再往前几步,如他所想,被两名门卫挡在外。

    “衙门重地,闲人禁入。”

    “若有冤情,请击鼓鸣冤。”

    这两人刚话完,杨易便道:“麻烦向方大人通报一声,就说我杨易到访,请现身一见。”

    两名门卫也是有眼光之人,见杨易着装干净,仪表不凡,后面那匹白马更是难得一见,看得出世族子弟出身,其中便应允扭头进去了。

    杨易在门口等了半响,这时青龙与白虎二人也都跟来了。

    半响后便听得府衙里响起急促脚步声,正主来了。

    这位方大人自从上次与杨易照过面后就没出现过了,杨易与陈同之也有因急事先走,此次再来没有陈同之陪同,一个地方小官被朝廷钦差亲自上门找,还要通报,算是给足他面子了。

    这位方县丞了出来见着了来人后,马上就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连忙上前行礼道:“没想到是杨大人大驾莅临,有失远迎,还请杨大人治罪。”现在没有了与他相识的陈同之,他也不敢一见面就扯东扯西攀谈关系,且见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他方县丞也擅社察颜观色,知道什么时候带哪副面具示人。杨易后面那两名威风凛凛,跟一栋门神似的高大男子就让他产生压抑感,哪敢乱来?

    杨易跟他不太熟,也看得出他的嘴脸,见面说官话,这一套杨易也懂,和颜道:“方大人,能否帮个忙?”

    方县丞惶恐道:“杨大人说哪话,下官自当任凭差遣,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下官也在所不辞!”开什么玩笑,你杨大人身负皇命,为你办事等于为皇帝办事,传到皇上耳边对自己只好不坏,亏你这一副客客气气的语气,这不是折煞我么!年纪轻轻就喜欢阴损,真不厚道,还是陈同之够朋友,方县丞一边心里绯腹,一边请杨易衙门谈话。

    被请进了衙门谈话,门卫的态度前倨后恭,进入大堂里坐下,方县丞忙着招待,并未让杨易有时间表态什么,该客套的还是要客套一下,杨易不能免俗。

    半响才说了句:“方大人调遣多少人手?”

    却让方县丞心里一愣,随即只拍了胸口称能调动两千兵力。那感觉就像能随便招集两千只鸡鸭,轻而易举,举手之劳而已。

    他却不是不知杨易给他下了个不靠谱的定义,果然一门心思往上爬抓马溜须以导致夸夸其谈胡乱打包票以显摆自己的办事能力以及其作用性的最大化的为官之道不太讨杨易这个长在新社会的青年的认同感和喜欢,也就注定了他的悲哀。

    杨易喝了杯茶水,暂没再说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