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来到了森林入口处,停留了下来,杨易目露凝思,想在考虑着什么。

    “杨公子难道也看出了这森林的古怪?”

    “什么古怪?”

    “我今天听县里的人说,这森林晚上闹鬼,曾有人在这里见过游魂,不知传言是否属实,还是小心为上,据押运的卫兵说,那天晚上,因白天碰巧大雨,道路滑,才延误了行程,大概晚上戌时初才赶到山春县,怪就怪在那些卫兵不知这森林闹过鬼,曾在这里歇息了会再进城。”

    杨听了,疑问道:“既然向前一里就能进城了,为何不进城再歇息?”

    陈同之便道:“这就从人的懒性说起,打个比方,往往经过长途奔跑的人在知道快要达到目的地时,都会忍不住想要偷懒休息一下的心理。”

    杨易再问:“难道他们不知道押运的盐税有多重要,岂能如此轻率。”

    陈同之又分析:“这也要从人的本性说起,他们大概是经常押远税钱,长年下来从没有出过意外,知道是皇帝的钱,哪有贼子敢觊觎,日子久了自然就松懈,放松了警惕。”

    “这种种巧事的重合,才让贼子有机可乘。”杨易言道。从大雨延迟,再到懒性,再到麻木的疏忽心理,缺哪一样或者贼子根本就无机可乘,看出这些人已经盯很久了,也算他们运气好,才能得手。

    行了一会,两人才迈进了这片传言有孤魂野鬼出没的森林。

    杨易笑道:“两辈子还从没见过真正的鬼,今晚倒想见识下。”

    陈同之身体发寒道:“两辈子,岂不是连鬼都做过了,还会没见过?呃……两辈子?”

    杨易咳嗽一声,道:“没什么,我是说方才方县丞拿出来的几个夜光杯子很是华美绝伦,用来喝葡萄酒倒是不错。”

    陈同之道:“那种杯子的确难得一见,据说是那位县令的亲戚从番国游历回来时所带回的珍品。”

    杨易闭口不言了。

    走了几步,陈同之四扫一眼,只见黑黝黝一片,若熄了灯笼,那才叫伸手不见五指,他也是娇生惯养之人,胆子没杨易这个活了两辈子的妖孽这么大胆,进森林之后不由得有些发慌,脚步更贴近杨易,怕会丢脸,他才表现得轻松一点。

    套杨易的时间观念,现在是晚上八点左右,已经天黑了,照这季节,昼短夜长,晚上六点钟之后,已经入夜了。而那天晚上刚好下了大雨,阴云天气,那押运盐税的卫兵应该是摸着黑经过这片森林,这古怪很可能出自这里!这陈同之果然还有可取之处,居然能锁定在这里,换成杨易自己一个人查,恐怕要拖上不少时间。

    “杨公子是否也认为这森林就是行窃地点。”

    杨易沉沉点头。

    陈同之调节气氛笑道:“不过,经过这里时,他们是以什么大神通,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将有封条的箱子里的银子全部搬走?太神了点!所以我才会自荐向皇上提出请求来查一查这件案子。”

    杨易摇头:“人们就喜欢将一些找不到答案的事情添上神怪之说,流言传开了,才越传越疯狂。”不过,听说此人居然是自荐才来协助自己,这女皇帝不会这么随便应付吧!这可是人命啊,关于到自己朋友的生死命运!

    陈同之道:“可除了神怪,我实在想不通还有什么可能性。”

    杨易笑了声:“在我看来,没有神奇难以解释之事,就好比这片森林闹鬼,估计也是以讹传讹导致。”

    见陈同之依然不太认同,杨易接着道:“不知你可曾听过魔术师的秘密?”

    “魔术师?杨公子可是指那些耍戏法的江湖戏子?”

    杨易点头:“没错,戏法大概很多人都见过,都觉得神奇无比,可当知道了这戏法的奥妙后,都觉得只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情,这就是魔术师的秘密。所以他们从来不会透露自己魔术的奥妙,而当他们同样看到同行的一些无法破解的魔术时,都不愿去破解,因为他们都知道,万一破解后,一件神奇的事情都会变成一件寻常事,再没有神奇可言。这神奇的感觉,对魔术师来说,是难以体会的,他们才会更珍惜。”

    说了那些多,杨易移目望他一眼,只见他脸上一片惘然,也不知听懂没有。

    半响,陈同之抬起头,问道:“杨公子可是说这盐税的神秘消失,其实也是一件很简单的道理?只是我们都不知道。”

    杨易笑着点头:“对,好多事情其实说破了一文不值。”

    “但现在可不仅是神秘消失这么简单,在消失的同时,还加上了同样重量的铁块上去,才让他们瞒天过海!”

    陈同之依然摇着头,至今仍不相信怎么可能办到这些事。

    杨易笑道:“我自然是知道,或者,他们就为了瞒天过海而换上铁块,才让他们露出了一点点破绽。”

    陈同之讶道:“破绽,什么破绽?”

    杨易只是笑着摇头。

    两人再走了一会,走进了这片森林里头,站在那道官道上,四周染黑,传来的只有虫鸣声。

    这森林里只有一条路,因潮湿雨水多,容易导致路滑,附近百姓早早在这一段路上填满了沙子,所以杨易与陈同之走来,在寂静的夜晚,沙沙沙的脚步声更响。

    站在半响,杨易却蹲下来,朝四周扫望一眼,最后把视线落在地面上,沉思着。比起这些盐税是如何被盗,杨易则更在意他们为什么要盗取这些盐税,盗有何用,据说这批盐税是今年从南方运回来,数目颇丰,就算当官的贪一辈子,四处搜刮也贪不到这个数目,用途自然是大,足足有一支军队的军费半年的开支!只是不明为何把主意打到皇帝的私家钱上,这岂不是树大招风么?没必要种这么大的树。招皇帝掂记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被偷走了这么多钱,皇帝能不猜忌?

    忽然,杨易眼光落在了泥沙里,一只已经干死掉的小蟋蟀上,杨易伸手将之拈起来,凑近灯笼细细查看。

    陈同之见状问:“这只死蟋蟀可有异?”

    杨易摇头:“没有异,是被人踩遍而死的。”

    “这很正常啊,过往路人多。”

    “蟋蟀通常在晚上出没找食,这只蟋蟀或者死在晚上。”

    陈同之笑道:“谁知道他是死在白天还是晚上,白天也有蟋蟀啊,难道还能找个忤作来验尸断定死亡时间不成?”

    杨易道:“白天行人多,照理来说蟋蟀不会出现在人来人往的道路上,就算有,白天也不太可能轻易被人踩死,所以猜测是在晚上,而且这么灵敏的蟋蟀也被踩死,这说明踩死它的人行动非常迅速,应有高强武艺在身。”

    陈同之连忙打住:“得了,分析得这么深入,我同意是在晚上被踩死的行了吧。”

    杨易站起身,轻拍了拍手,叹了口气,看来今晚什么并没有收获,白天路人多,也不太方便。

    就在两人准备离开时,忽然间,杳杳传来了悲泣的歌声,远远回荡,传进了两人耳中,伴随着一股寒意,寒风更凛。

    陈同之头一缩,惊骇道:“女鬼!”

    杨易环视四周,那歌声正从森林深入传出来,很细微,应该在很远的地方,听声音应该是女的。

    杨易笑道:“还见过真正的鬼,要不要去瞧瞧?”

    陈同之一个劲的摇头:“要瞧你自己去瞧,我可不奉陪。”说着拔起步子快步往回走。

    杨易笑了声,只好跟了上去,倒不是真要去看女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可没什么兴致跟女鬼打交道。

    两人回到了住的地方,还未到门口,杨易就看到了一个高大人影站在那儿,像是一个座雕塑,走近时杨易才认出了人,赫然是青龙。

    青龙也见着了杨易回来,便跑过去,没有看那陈同之,对杨易道:“公子,在京城那边有情况了。”

    杨易暗道果然:“先进去再说。”

    屋子里,青龙坐下来,大口喝了杯热水,平定了心神,他初次见到陈同之,杨易已然引见过,略作介绍,本已经在书信提到过,三人此刻都坐在屋子里。

    杨易让青龙去打探那个何主簿时已经隐隐猜到,此人是第一个站出来告发司徒南的人,本身已经具有嫌疑,青龙潜伏两天时间,果然有了收获。

    “公子,这两天,我一直在跟踪那个何主簿,直到今天终于让我打探到一个机密。”

    “什么机密?”

    “此人与一些黑道势力有来往,京中一些圈钱生意他都有暗中插足。”

    杨易拍案道:“果然如我所想。圈钱圈到皇帝的钱袋里了,看来他们近段时间很急着用钱?已经不择手段了。”

    陈同之露出微笑,站起身来,问道:“杨公子目前作何打算?全凭差遣。”

    杨易问道:“陈兄自认在哪方面可以帮到我?”

    陈同之微微一笑,道:“其实在下还有一个身份,明王世子门下客卿。”

    杨易骤闻,脸色微变。

    半响后,不等青龙说什么,站起了身,缓缓几步,道:“陈兄的这边我届时会跟你联系。明日一早,马上回京,今晚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