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翎看向桌上的笔墨,她第一次觉得,写字是如此艰难的一件事。坐在书案前,叶云翎提笔半晌,也未曾写出一个字来。

    最终落笔,也只是写了一个修字。她实在无法写下绝情之言,他们之间没有轰轰烈烈,但却细水涓涓,他们早已把对方放进心底,珍藏。

    写了揉,揉了写,终于写出一封来,叶云翎的眼睛已经是通红一片,她想,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慕止修真的不要她了,她会受不了的吧,毕竟现在这样,她心底还知道:修还想着她念着她。

    第二日云弋被叶云翎叫来,叶云翎又从桌上拿过信封递给云弋,却久久不肯松手,最后猛地抽回来,撕了个稀碎。

    云弋本想阻拦,最终只是抬了抬手罢了,城主愿意为了叶云翎受苦,而叶云翎宁愿自己痛苦余生,也不愿城主难过,让这样深爱着的人写下绝情的信,如何不残忍?

    叶云翎把碎纸扔下,拿起毛笔,在新的信纸上挥就一别两宽各生欢,落款叶云翎。

    几个大字苍劲有力,显示着主人的决绝,叶云翎折了放进信封,又把慕止修的玉佩塞进其中:“好了,你带回去吧,他会明白的。”

    说要叶云翎转过身去,不忍再看信封,她怕她会忍不住落泪,忍不住抢回来,忍不住反悔。

    云弋拿着信封,只觉千斤之重,最后对着叶云翎一跪:“属下告退,夫人多保重!”现在的云弋彻底接纳了这位城主夫人,但很快,夫人就只能是存在于记忆之中了。

    云弋走后没几天,谢听白就回来了:“哥,哥,哥,你那儿去啦,我回来啦!”叶云翎正发着呆,不知想些什么,被谢听白的声音吓了一跳,手里的笔跌在面前的宣纸上,晕染开一片浓黑。

    叶云翎视若无睹地收了笔,站起身来:“嗯,谢伯父身子还好吗?有什么困难随时和我说。”

    谢听白不知怎的,就觉得叶云翎似乎又变了,她好像把自己又重新包裹起来,拒绝了外界所有的东西。

    谢听白这次离开半月,是因为他知道真相后对叶云翎总觉得有些别扭,所以想给自己一个缓冲的时间。

    叶云翎看着正盯着自己不住的看的谢听白,抬手把手边的书就扔了过去,谢听白跳了一下接住书:“哥,你干嘛打人!”

    谢听白这一刻觉得,一切都回到以前了,叶云翎走到他面前,揽着谢听白的脖子:“怎么,回家待了半个月,还打不得了?”

    谢听白嘿嘿一笑,拉住叶云翎的胳膊就往外走,边走边说:“哥,走,带你去吃好的!我跟你说,我这几天在家里,我爹整天和我唠叨,让我好好跟你学习,好好感谢你,好好”

    叶云翎听得有些头疼,这孩子这个嘴呀,说的不累吗?连忙打住道:“好好好,小白,咱们吃饭啊。”

    谢听白回头一笑,低眸又看了看拉着叶云翎胳膊的手,心里美滋滋的,自从他知道叶云翎是女儿身以后,自己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稍稍萌发。

    很快就到了玉锦轩,谢听白显然提前打过招呼,老板早已侯在了门口,为了不暴露叶云翎的身份,只对着叶云翎微微躬身,便请进了提前备好的雅间。

    “哥,第一杯酒,祝你新婚快乐,长长久久。”谢听白举杯笑道,说实话,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但这一切都是叶云翎自己的选择,谢听白选择无条件支持。

    哪知叶云翎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丝毫没有举杯的打算,良久才说:“小白,我与他再无瓜葛,这杯酒,就让它洒了吧。”说完拿起酒杯随手扬在地上。

    谢听白见状,也学着照做,试探道:“姐,你们怎么了?”听到这个消息谢听白本来应该高兴,但是看叶云翎这个样子,心里却也不是滋味。

    叶云翎抬了抬眸:“你还是叫我哥吧,突然换个称呼,挺不得劲的。”哪知谢听白根本不听,一摆头:“我不,现在又没人,我就要叫你姐。”

    叶云翎想想也是,干脆也不管他了,这几日她也一直心情低落没好好吃饭,正好今日大吃一顿。

    谢听白不住地给叶云翎夹菜,他了解叶云翎的喜好,点的菜基本上都是叶云翎爱吃的,边吃边喝,叶云翎竟真的微醺了。

    天色已晚,谢听白知道秦王府的处境还不是很自由,便扶着叶云翎往秦王府走去。

    “驾!驾!驾!”

    马蹄声在寂静的夜空显得格外清晰,谢听白连忙扶着叶云翎站在路旁,免得被撞到,哪知叶云翎看了一眼马上的人,就突然喊着修冲了出去。

    “云翎!”谢听白惊呼,马上的人也明显吓了一跳,急忙勒马,但太近了,完全停不下来。

    谢听白用力蹬在墙上,借着反作用力,快速飞向叶云翎,抱住叶云翎从即将踏下去的马蹄下滚了出去。

    马上的人也停了下来,来到叶云翎二人身旁,欠身道:“两位可否受伤?是在下莽撞了,还请两位公子海涵。”

    谢听白抬头看向面前的人,样貌倒是看不真切,披着一个黑色的大斗篷。

    不过听声音,倒像是一个女子,尽管她在刻意改变,但本身声线就柔,是如何也改变不了的。

    叶云翎经过这样一场惊心动魄,也清醒了不少,拍了拍身上的土,拱手道:“无妨,阁下不必挂怀。”

    说完便告辞离去了,女子回头看向叶云翎的背影,斗篷里的眸子弯成了月牙,轻轻笑着。

    谢听白一言不发地跟在身后,情急之下,他喊了叶云翎的名字,他不知道叶云翎会不会计较,会不会在意。

    叶云翎仿佛没事人一般留下谢听白就回房睡了,躺在床上有些心烦意乱,谢听白的那一声她听见了,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此时秦王府是平静了,但京郊一处别院里却是闹翻了天。

    “我不去!我不要嫁给那个老头,他后宫那么多女人又不缺我一个!”说话的正是方才那个骑马的女子,此事脱了斗篷

    里面是一身鹅黄色的衣裙,腰间还别着一根软鞭。

    一个打扮奇异的中年男子无奈坐在一旁,乖哄道:“诺儿,听爹的话,为了咱们部落,你就牺牲一下,好不好,是爹无能,靠着送女儿才能维持先祖的基业!”说要叹息着。

    女子命宁古阿诺,是新兴的异族部落的公主,中年男子是部落首领,明日他们就会正式入宫,乞求渊宁皇帝的帮助,代价就是宁古阿诺。

    宁古阿诺看着这样的父亲,态度也软了下来,蹲在他面前,握着他的手,道:“爹,若是今晚女儿没有出去,那女儿嫁便嫁了,但女儿今晚已经有了倾心之人,如何还能嫁给他。”

    首领名宁古朗,突然抬起头惊讶道:“你说什么!?女儿呀,你不会今晚”说着就打量了起来宁古阿诺。

    宁古阿诺甩开宁古朗的手,气恼道:“爹,你一天想什么呢,我只是碰到了两位公子,其中一位听他朋友叫他‘云翎’,他谦和有理,一表人才。”

    宁古阿诺就是这样的性子,豪爽直言,一手软鞭也是耍的出神入化。

    宁古阿诺还在说这个人如何如何,宁古朗却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沉思了一会儿道:“诺儿,你说那个人叫什么?云翎?你确定你没听错?”

    宁古阿诺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宁古朗却乐了,哈哈笑着:“女儿啊女儿,你真是爹的福星,爹来之前就听说渊宁战神姓叶名云翎,你今晚大概是碰到他了!”

    宁古阿诺明显有些意外,宁古朗心里却又有了一番盘算。

    第二日,墨睿轩在大摆宴席接待异族首领和公主,宁古阿诺先是水袖长摆,献上一舞,袅袅婷婷,莲步轻移:“宁古阿诺恭祝贵国皇上社稷安泰,万岁万岁万万岁。”说要跪俯在地上。

    宁古朗也在一旁行礼,墨睿轩大笑着免了礼:“贵邦的女子都如阿诺公主这般美貌吗?”

    宁古阿诺敛去了眼底的厌恶,轻笑答道:“皇上谬赞,阿诺还为皇上准备了表演,请皇上允许阿诺告退准备。”

    墨睿轩眼睛早就直了,连连点头,不一会儿宁古阿诺就一袭束袖装而来,手里还拿着一根软鞭,周围摆上了大鼓。

    宁古阿诺在鼓中起舞,手中的软鞭精准无误的击中大鼓的中心,节奏韵律把握得当,一舞毕,额头渗出了些许汗珠,平复了一下气息道:“回禀皇上,宁古阿诺倾慕渊宁男儿已久,今日随父亲前来,是为择一良婿,从今往后,永结秦晋之好。”

    墨睿轩身体微微前倾,鼓掌道:“好胆识,有个性,朕准了,不知阿诺想如何择婿?”

    宁古阿诺打量了一番在场的王公贵族,有些失落,抬眸道:“阿诺自幼习武,性格坦率,所以只有一个要求,胜得过我手中的软鞭,阿诺便认可他。”

    墨睿轩一听这要求,有些小失落,这样一来,自己是没戏了,但他也不缺女人,便允了。

    不过看着一个个武将败在宁古阿诺的软鞭下时,墨睿轩的脸越来越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