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震惊与慌乱过后,何易与张槊很快冷静下来。既然状况已经发生,再怎么担忧也是徒劳,赶快想出应对的办法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现在怎么办?”张槊显得有些急躁。

    如果真的是这座阵法,在故意迷惑他们的感知的话,那除非找到此阵的阵眼,否则无论如何,他们都不可能走出去了。

    何易紧盯着前方混乱的场面,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

    大阵中的幻象,在每日的傍晚十分会变幻一次,也就是说,他们每天所见到的周围的景象都是完全不一样的。

    虽然能够通过扔石头的方法来辨周围事物的真假,但却无法让他们准确的辨别方向。

    绕来绕去,最终却又回到原处的原因,便是如此。

    当然,这些问题也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在找到大阵变化的规律之后,他们只要在每日傍晚来临之时,提前在周围做上记号便可以解决。

    最大的问题是......食物。

    这是最为当务之急的问题。

    若在找不到食物,最多两日,他和张槊就要饿死在这雪原之中。

    “好的办法没有,坏的办法倒是有一个!”何易看了张槊一眼,从火堆中取出两支火把,将其中一支扔给张槊后,便朝着北方火龙升起的地方奔去。

    “你要干什么去?喂喂喂,回来!你这么当机立断的吗?”张槊看着越走越远的何易,心里犹豫不觉。

    看样子,何易明显就是冲着那火焰出现的地方而去的,那里可是修真者与雪兽玄冥最初大战的地方啊!

    退一万步讲,就算那火龙与雪兽只是虚妄的幻象,可万一遇到修真者、亦或是幸存的军官呢?

    那不是羊入虎口吗?

    何易没有理会张槊的呼喊,身影很快便隐入了漆黑的夜色中,只剩下一团跳跃的红色光点,眼看就要消失不见。

    张槊在原地徘徊了半晌,终是不想再次忍受孤独的煎熬,大叫了一声:“等等我!”便飞奔着跟了上去。

    ............

    “兄弟,你真的要回那地方?为什么?”张槊十分的不解。

    何易之前说有个坏方法,想来是与那发生战斗的地点有关。

    他虽然不想以身试险,但总归比束手待命要好。

    大阵的变幻仍旧在持续着,天空中火光耀眼,为他们指引着方向,并不用担心再次迷路。

    何易一边奔跑着,伸出一根手指头,道:“第一,食物。我可不想饿死,之前那地方还剩下好几车肉食,如果能够找到的话,我们起码三个月不用为食物发愁了。还有第二...”

    何易伸出另一个手指头,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道:“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何我们来的时候,就从来没见过半点幻象出现?”

    张槊闻言,忽地愣住了。

    对啊!为什么来的时候没有这劳甚子的大阵和幻象,现在却忽然有了?

    若不是何易主动说起,他险些忘了这档子事情。

    张槊也不是榆木脑袋,被何易提醒了一下,很快就琢磨出了点门道。

    “你是说,我们进入雪原时走的那条路,就是这座蜃界大阵的阵门吗?那些军官和士卒正是因为沿着这条路走,所以才不会被幻象所迷惑!”张槊的眼中刚刚露出一抹喜色,随即便又暗淡了下去,闷声说道:“这都一个月了,就算那些人真的知道,怕也是早就离开这里了。”

    “不,应该不会,以我对修真者的了解,他们绝不会允许猎杀雪兽的消息被人散播出去。”何易摇了摇头,道:“就算

    他们离开了也没关系,反正目前最重要的还是食物,先保证我们不会饿死,再想其他办法。”

    蜃界大阵的幻象依附与现实之上,绝不可能无中生有,这一点,何易能够肯定。

    所以,那雪兽与火龙交战的幻象,也必然是在之前的交战地点上形成。

    他不确定这幻想何时会消失,所以只能尽量赶在幻象消失之前重新回到原处,否则一旦起雾,他们又将迷失方向。

    ......

    历经一日的星夜赶路,他二人终于在幻象消失之前,找到了之前雪崩的痕迹,顺路而上,翻越一座山头,来到了修真者与雪兽作战的地方。

    这里早已不见了那些修士与雪兽的踪影,只留下满目苍夷的焦土大地,以及百余具被冻的发硬的囚犯尸体。

    这里经历过一场大战,雪山被移平,地面被糟蹋的不成样子,到处都是毁灭与破碎的木石,俨然一副世界末日的景象。

    何易站在废墟的边缘,还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余势,令人心悸。

    修士与雪兽之间的战斗也不知谁胜谁负,就算是以修士的胜利告终,想必也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不过十年,修行的法门传入世俗不过十年而已,这些前来围剿雪兽的修士就已修练至如此境界,可见其资质天赋都是何等恐怖!

    “何必呢?”何易叹了口气。

    他在一处乱尸堆种发现了一个颇为眼熟的面孔,便是那日以数百囚犯的鲜血祭献赤昧龙璧的源真。

    他并不是被雪兽杀死的,而是被一柄锋利的金色长剑贯穿胸口,死于自己人的手中。

    源真的眼睛圆睁,干枯的双手掐着另外一名修士脖子,失去神采的瞳孔里还留有一丝不甘,死都没有瞑目。

    “人生已至巅峰,何必妄图再进一步?”何易凝视着眼前这一切,他真的无法理解。

    凭这源真的道行,在世俗之内几乎可以横着走了,不止是他,同行的其余修士一样如此,随便拿出去一个,都能威震一方。

    他们能修得大道,他们拥有无尽的寿命,能呼风唤雨,吞云吐雾。

    他们地位尊崇,本该受尽世人的憧憬与膜拜,却因为自身的妄念而亲手断送了一切。

    “何必呢...”何易将刺入源真胸膛的那柄长剑拔出,提在手中掂了掂分量,还算趁手。

    这应该是一柄法器,剑身上刻有数道十分古朴的符印,看起来神秘而又玄奥。

    “斩魔!”何易轻唤了一声刻在剑柄处的两个字,剑名斩魔,却是刺入了人的胸膛,很是讽刺。

    既然有内斗的现象,想必是修真者一方在交战过程中占了上风...至于雪兽,既不见尸体,便应该还没有被修真者所杀,或许是往雪原更深的地方逃去了。何易心想。

    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引起这些修真者内斗的原因又是什么?

    “何老弟!快来这里!”

    不远处的雪丘旁传来张槊的呼喊声,他的声音里透漏着一股兴奋。

    在一辆倾倒的马车下,何易与张槊同时将一口黑红色散发着腥臭味的大箱拖了出来,那上面由鲜血干涸而成的恐怖纹路,令人忍不住头皮发麻。

    便在这时,何易脖颈上悬挂的冥丹与舍骨同时发出一阵颤动,尤其是那黑色的冥丹,在何易胸前不住地跳动,像是一颗微弱的心脏。

    “给我老实点!若不然,就将你永远尘封在这死寂的雪原,叫你永远见不得天日!”何易透过衣服,紧紧捏住项坠上的两颗珠子。

    似乎是听懂了何易的话,在一阵轻微的抖动过后,那冥丹终于安静下

    来。

    “你在说什么?”张槊脸色怪异的说道,不知为何,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看上去有几分狰狞。

    何易摇了摇头,与张槊合力将那箱子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块颜色如血、晶莹透彻的龙形玉佩!

    赤昧龙璧!

    就在看到这块赤昧龙璧的瞬间,张槊的眼神瞬间变得血红,满是贪婪与凶狠的神色,他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何易,那神情便如一头护食的野兽。

    “滚开!这是我的!”

    言罢,张槊飞快地伸手抓向那块玉璧,另一只手,则急速变掌,击向何易的胸膛!

    砰!

    何易的反应也算快,仓促间抬手与张槊对拼了一掌,但仍旧被那凌厉的攻势震退三四步。

    “你发什么疯!”何易甩了甩麻木不堪的手臂,厉声质问道。

    这家伙可是要下死手啊!

    “这是我先发现的,就是我的东西!”张槊一手握着龙璧,像一头即将发狂的野兽,一边沉闷的喘着粗气,一边紧盯着何易。

    那双眼睛里,有关于人类的理智似乎被完全湮灭了,剩下的就只有无尽的兽性。

    何易看着张槊,心情渐渐变得沉痛。

    他本以为,在这片死寂的雪原上,经历过这些磨难之后,两人是可以抛开前怨互为同伴的,可现在看来,自己还是高估了对方的觉悟。

    “你想要便拿!我有出手与你抢夺吗?”何易面无表情的看了张槊一眼,恨铁不成钢的说了句:“你太让我失望了!”

    他并不想与张槊动手,目前本就缺乏食物,倘若再无故消耗一番体力,他二人谁都活不下去。

    说完,何易转身离去。

    你太让我失望了!

    这一句话钻入张槊耳中,竟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忽地打了个激灵,眼神也恢复了几分清明。

    “天啊!我刚刚都做了些什么?我...我...又不曾修真,要这东西有什么用...”张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内心无比的愧疚。

    他看着何易离开的背影,张嘴想说些什么,但那话语却如同一根卡在喉咙的鱼刺,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

    ......

    何易在附近各处进行了一番搜刮,再没有什么其他的发现,本来储存兽肉的马车,也都被人早早清理掉了,只剩下数辆马车的残骸。

    这让何易很是绝望。

    现在的北荒雪原被蜃界大阵封死,短时间内根本走不出去,没有了食物的补给,不出三日就会被活活饿死。

    一时间,何易也没了办法,只能在这周围继续搜寻。

    修士们的伤亡似乎并不算大,寥寥数人,身上的法器宝物也都早早被搜刮了去,只是那一块赤昧龙璧,却不知为何没有被人带走。

    在一截矮树洞底下,何易很是惊讶的发现了一棵还算完整的麒麟株,因为离开了雪兽精气的滋养,麒麟株的茎与叶都开始腐坏,那上面仅存的一颗麒麟玉果,也变得干干瘪瘪。

    虽说如此,何易仍旧如获珍宝般将其取下。

    虽然有些差强人意,总是聊胜于无。

    麒麟玉果那霸道的药性他可是亲自体会过,乃是大补之物,虽然还达不到已经洗髓的效果,但仅凭颠倒五行与规避水行这两点,就足以算得上顶级的宝物了。

    略作斟酌后,何易决定离开这里。

    虽说北荒深处有着莫大的机缘,但伴随着的也是巨大的风险,好不容易活着从狱中走出来,他不想这么快就让自己再次陷入危机。

    有些事情,必须仔细斟酌,三思而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