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衫瘦汉倒地后,捂着脸嗯嗯哼哼地哀叫了两声,随即破口大骂道:“哪个王八羔子,竟敢打我?”正要爬起身,却见那柳姓少年不知何时竟已蹲到了自己面前,轻摇着手中折扇,嬉皮笑脸地对他说道:“哎呀,居然还能鬼叫,再赏你一掌!”也没等得回过神来,忽觉眼前一花,脸上又挨了一掌。

    原来那柳姓少年刚刚正要离去,忽听得他对自己口出不逊之言,便又折了回来,明里暗里,出其不意的掴了他两个耳刮子。那青衫瘦汉只被打得眼冒金星,门牙也掉了一颗,这时他从地上挣扎着爬了起来,吐了一口血水,骂骂咧咧地挥起拳头,便朝着那柳姓少年打了过去。那柳姓少年侧身一让,轻轻巧巧地避了开,同时扬起手中折扇,照着他的拳头敲了下去。那青衫瘦汉来势凶猛,一时收势不住,仿佛自己送上门来让人家打似的,不由得痛得哇哇大叫,退了两步。

    那柳姓少年微微一笑,道:“罢了,本少爷没功夫跟你一般计较,这回先放你一马。再见!”说着转过身便要离去。

    那青衫瘦汉被当众如此羞辱了一番,又气又羞,满脸涨得通红,这时见他要走,哪肯就此罢休?忽然怒吼一声,伸手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对准了那柳姓少年的背心刺去。众人瞧到这里,又是吓得一跳,有的甚至惊叫了起来。不料便在这时,忽见人群中抛出一只包袱,飞了过去,挡在他二人之间,那匕首刺去,正巧插在了那只包袱之上。与此同时,那柳姓少年似已察觉到了不妙,猛然扬起手中折扇,回身拍打过去。二人一匕一扇,几乎同时打到,却见那包袱“嘶”的一声裂开,几块瓷片“乒乒乓乓”地从里面掉了出来,摔在地上,碎成一团。二人皆是大吃一惊,不由纷纷向后退了几步。

    刹那间,场中突然一片寂静,所有的人都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隔了一会,忽见人群中奔出一名少女,大叫着道:“天啊,三师兄,那可是爹爹的心肝宝贝啊,这下死定啦!死定啦!”却是苏婷。

    原来就在刚才,陆飞见那青衫瘦汉背地里暗算他人,再也看不下去,连忙向前一扑,本想上前制止,但因离得较远,只怕已来不及,情急之下,便解下背上包袱,掷了过去。

    那包袱正是从镖局里带出来的,里面虽然只是几块不值钱的碎瓷片,但在苏婷心里,却是无比重要的东西。她见陆飞随手将它掷出,只惊得瞠目结舌,这时又见瓷片摔得粉碎,不禁失声叫了出来。只见她快步奔到那堆瓷片之前,跺着脚道:“惨了惨了,都碎成这样了,这回真的死定啦!”

    那青衫瘦汉瞥了她一眼,也不睬她,忽指着那柳姓少年道:“小子,想走没门,老子今天跟你没完!”说着挥起拳头,又待扑上厮打。

    正在这时,只听周丹泉厉声喝道:“张五儿,且住!”

    那青衫瘦汉名叫张五儿,这时正气头上,对他的喝斥恍若不闻,头也不回地道:“周老爷子,你莫要多管。今日定要教训教训这小子,以解我恨。”拳脚并用,往那柳姓少年身上招呼过去。

    那柳姓少年冷笑一声,却不躲闪,只是挥着手中折扇,双眼盯着他的拳脚,从容不迫地见招拆招。却见张五儿呲牙咧嘴,接连攻了十几招,每次都是招出到一半,就被他的折扇打得缩了回去。转眼间几十招下来,手上脚上尽是伤痕,只痛得青筋暴起,又累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周丹泉无奈,急忙一个箭步上前,拦在两人中间,说道:“快快住手!二位远道而来,怎么说都是我周某的朋友,周某岂能有坐视不管之理?我看你们还是算了,本来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怨,何必这样!俗话说:‘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二位如不嫌弃,不妨随我到屋里小酌两杯,大家尽弃前嫌,握手言和,交个朋友岂不更好?”

    张五儿虽然恼火,但心下自知不是那柳姓少年的对手,此时若再逞强,只怕更加难堪,当下强压下怒气,说道:“算了,谁稀罕交他这种朋友!今日看在周老爷子的面上,暂不跟你一般计较。这笔帐爷先记下了,咱走着瞧!”说完恶狠狠地瞪了那柳姓少年一眼,转身离去。

    那柳姓少年望着他渐去渐远的背影,冷冷一笑,正想出言讥讽他几句,忽听得苏婷叫道:“喂,你别走,你打烂我的东西,我要你赔钱!快给我回来!”

    张五儿隐约听得背后有人喊话,以为是那柳姓少年追了上来,心中忖道:“此时浑身是伤,单枪匹马又斗他不过,这么回去必是自取其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待我养好了伤,再找你算账不迟!”急忙加快脚步,片刻间去得远远的。

    苏婷连声喊了几遍,不见他折返,忽然转身指着那柳姓少年,道:“你也有份,你也得赔钱!”

    那柳姓少年微微一楞,道:“姑娘,这瓷瓶是你的吗?”

    苏婷怒道:“是的,你们俩打烂了我的东西,你也有份,你也不能走。快赔我钱来。”

    不料那柳姓少年却忽然对她揖了一礼,正色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方才若不是姑娘出手相救,恐怕我这小命早已不保。姑娘要多少钱,尽管说来,我一定照价赔偿给你。”

    不料苏婷把手一摆,激动地道:“是我三师兄救的你,你不用谢我。我……我这瓶子举世无双,价值连城,我不要你钱了,我只要你赔个一模一样的给我。”

    那柳姓少年错愕道:“什么?赔个一模一样的给你?哎呀,这倒难办得很呐。”

    苏婷道:“我不管,我就要你赔个一模一样的给我!谁叫你给打得稀巴烂的!”

    那柳姓少年正自左右为难,这时只见陆飞走了过来,说道:“师妹,莫要无理取闹。”

    苏婷气得直跺脚,嗔道:“三师兄,都是你!你看这花瓶已碎得面目全非了,还有复原的可能吗?”

    陆飞笑道:“师妹别急,待我问问。”说罢对着周丹泉拱手一揖,说道:“周先生,多年不见,一切安好?”

    却见周丹泉呆了一呆,上下打量了陆飞一番,忽然哈哈一笑,道:“陆少侠,原来是你!几年不见,你又长高长胖了许多,我都差点认不出你来啦!这几年来我过得挺好的,你呢?对了,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提前告知我一声?走,咱快到屋里去坐!”仿佛突然遇到久未谋面的老朋友一样,一面喋喋不休,一面拉起他手便要进屋。

    陆飞忙道:“客气了!客气了!周先生生意如此大好,忙都忙不过来,这样只怕不好!在下还是开门见山说了吧,其实在下今日到来,是有件事情想请周先生帮忙的。”

    周丹泉笑道:“好说好说。想当年在赣西的野猪林里,若不是陆少侠仗义相助,救了我一命,岂有今日的周某!你若有什么事尽管说来,只要我能帮得上的,定当全力以赴。”

    陆飞指了指地上那堆碎瓷片,道:“周先生,今日在下家里不小心打烂了一个瓷瓶。虽然这瓷瓶并非什么稀世珍品,但对在下来说,确实意义非凡。烦请周先生帮忙看看,不知能否依着这些支离破碎的瓷片,仿制出一个和打碎前一模一样的瓷瓶来?”

    周丹泉点了点头,喃喃道:“原来如此!”说着缓缓蹲下身子,拨弄着那些碎瓷片,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又伸出手指在一面瓷片上轻弹了几下,放在耳边细听着音色,神情贯注,若有所思,良久却不说话。

    苏婷见他看了半天也不回应,焦急万分,连声问道:“周先生,怎么样?”

    只见周丹泉捻着山羊胡子,沉吟着道:“此瓶胎体浑厚凝重,釉色温润如玉,喇叭口、细长颈、圆腹,且圈足外撇,依照这些特征,如果周某没有猜错的话,该瓶叫做‘玉壶春瓶’,属于常见的青花品种。”

    苏婷忍不住插口说道:“周先生果然神机妙算,名不虚传!这瓶儿便叫做‘龙运呈祥玉壶春瓶’呢!”

    周丹泉站起身来,微笑着道:“嗯,那就没错了!如果要原模原样的仿烧一个,并非难事。你们找我,算是找对人了。”

    苏婷不禁大喜,拍掌欢笑道:“太好了!实在太好了!”顿了一顿,问道:“周先生,那需要多久才能做出来呢?”

    却见周丹泉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来,脸上忽然闪过一丝奇怪的神色,回头看了那柳姓少年一眼,张了张口,欲言又止。苏婷心下不由跟着一紧,忙又问道:“周先生,怎么了?需要很长的时间吗?”

    周丹泉摇了摇头,皱着眉头说道:“这倒不用。只是……”

    苏婷见他吞吞吐吐的样子,以为他是要钱,忙从挎包里掏出一锭白银,递了过去,说道:“若是缺钱的话,周先生不必客气,只要能做得出来,多少钱我都给你。”

    周丹泉连连摆手,说道:“不是这个意思,快快收了起来。”辞谢了几句,突然问道:“姑娘,你什么时候要它呢?”

    苏婷只觉莫名其妙,呆了一呆,答道:“当然越快越好!”

    周丹泉点了点头,捋着山羊胡须,沉吟了片刻,这才说道:“最快也得三天。三天后给你可以吗?”

    苏婷心中暗自忖道:“我爹爹三天后才回来,三天内做好,刚好还来得及。”当下心花怒放,点头应道:“可以可以,当然可以!那就有劳周先生啦!”

    周丹泉微微一笑,道:“不必客气!三天后我定当差人送到府上给你。”说着招呼过来一名家丁,将地上那堆碎瓷片收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