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难题呢?命题诗:梅花。

    关于梅花的诗,很难写么?似乎文学类贴吧里面的以文会友,就时常以梅花为题,在写诗。

    因此,难的既不是文体:诗,也不是题材:梅花。

    要求,诗书画一起展现,并且还不能虚构。

    具体地说,就是黄泰皇城内,建筑通常一层两层。在某个繁华街道的转角处,还有一幢四层。

    这幢四层建筑,乃是一座酒楼,名曰:集贤。

    仅从名字上,就可以看出,该酒楼具有官方背景。

    巡回队伍所有人,包括乾元太子一行,还有到城门口迎接的其他皇子、二代等人,全都进入了这座酒楼。

    集贤酒楼面积很大。古代的酒楼,不光是街面那一进,里面还有若干建筑。因此,不要说这些人,就算是多上十倍,也装得下。

    不过,今天,稍稍不同了点。

    所有人,都挤在第一进。

    一楼的进出通道是最宽的,剩余位置不宽敞,实际上,所有人都挤在二三四楼。

    还不够准确。应该说,刚开始的时候,所有人都挤在二三楼。

    酒过三巡之后,话说开了,那道难题才抛了出来。

    酒店老板说:“地方有限,稍嫌拥挤,不好意思。主要是赶巧了,其它地方,正好都有去处。”

    一个二代站起身来问:“那,这四楼,应该没人吧?”

    “四楼?”酒店老板忙说,“那不行的、那不行的。”

    三皇子让酒楼老板下去了。

    其他人就问,四楼是怎么回事。

    三皇子解释说,四楼上有一难题,乃半年多前一个游方僧人所设。其后,只要难题没解开,四楼就空置出来,以示尊重。

    有人就问,什么难题。

    三皇子说:“诗书画。画上一幅画,才题上诗。”

    一个二代问:“画画题诗的多了,真正困难的,是什么?”

    “哦,怪我言辞不清,”三皇子说,“真正困难的是要以梅花为题。”

    瞧瞧,以梅花为题,画幅画,再题上诗,巡回队伍里很多人都会,还有什么难的。

    于是就有四五个人,往四楼走去。

    有人稍慢一步,追赶着跟上。更多的人,保持观望态度。

    不一会儿,就有人下来,说,那题目太难,简直无从下手。

    这话,像激将法一样,又有一些人上去。

    但上去的人,仍然束手无策。

    到后面,涂山也上去了。

    瞄了一眼,就知道了。岂止命题诗,而且还有命题画。

    就在那窗边,有张桌子。如果要答题,答题者所站的位置,正是窗口。作画的时候,需要掉转90度直角。

    这个地方这个年代不时兴画板。

    很显然,题目要求画的是街景。命题画,但街上没有梅花;命题诗,梅花跳了出来。

    因而这样的难题,一般的手法根本没解。

    涂山走到窗边,向下望了一眼。

    只见街上行人稀疏。虽是夏天,因为人少,显得有些萧瑟。

    嗯,那是什么?涂山问。

    过来了好几个皇子二代。有二代说:“那就是梅花啊。”他们都说是梅花。

    是个什么东西呢?

    本来是个杂物堆,或者叫做垃圾堆。结果不知是谁,把它击散了。

    可能用的是竹帚,也可能是掌风。

    击散之后,倒是显露出那些杂物带有暗红色。但硬要说是梅花,却又有些牵强。

    当然,现在并不是追求真正的时候。

    就算大家都心知肚明,那就是假梅花,但能够回避命题作文么?不回避的话,去分辨梅花的真假又有何用;回避了,就是怕了。

    今日在城门口等候的一干人,共同的目的,可能是要让涂山丢脸。

    所以,邀请这个答题,邀请那个答题,很快,就集中火力,邀请涂山答题。

    涂山就上去了。

    先画画。画的过程中,不断咳嗽,表示身体虚弱。

    街景,寥寥几笔,就勾画出来了。反正那不是重点,是背景。

    地面散开的梅花辨,暂时没画。开始题诗了。

    诗没题完,就是一阵非常猛烈的咳嗽。

    那咳嗽声,都差点让在座的有几个二代心软了。

    好不容易,诗题完了。

    回过头来,要补齐画。并且,要补课的,还是关键部分,也相当于画龙点睛。

    这个时候,涂山似乎遇到了行为障碍。那毛笔,始终伸不到纸上去。

    努力了几次,终于,喷血了。

    不是吐血,而是喷血。

    喷血场景,参考小龙女吐血之菲版。

    涂山自然不是往空中喷血,而是身体一歪,往画上喷了一口血。

    那喷溅的血点,以及喷溅的形状,正好,就是楼下摊散开的假梅花瓣的写照。

    用血作画啊!

    喷血,不是割血,因而血画的震撼力,远胜于血书。

    吃瓜的大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喷血之后,涂山晕倒在地。抢救,扶走,公冶方仪出来接手,有二代挺身而出,带路寻找医馆,等等,一通混乱。

    震惊过后,回头再看涂山留下的诗画。

    画,也就那样了。主题十分明确。地面的梅花瓣,是喷血画成的,鲜红、醒目。其余街景,则以水墨画手法,几笔写意性质的勾画,朦胧而模糊。

    老实说,这样的画,如果那摊梅花瓣不是喷血画成的,十分平常。只因为喷了血,所以大家都被震住了。

    再看诗。不对,不是诗,而是一首词,卜算子:

    带病上高楼,叹气推窗看。街道中间有异常,好似梅花瓣。

    已过了春天,入药还嫌晚。堆好之余又打开,沥血裁歌扇。

    (原创。韵脚古今通压。多音字“了”,读轻声平,突破格律;平仄要求36字,破败1字,1÷36=2.78%<10%,平仄合格)

    这首词的上片,几乎以白话的方式在描写。主要写景写物写实,有“上高楼”、“推窗看”及“街道中间有异常,好似梅花瓣”。

    顺带的也有写事,有“带病”、“叹气”和“好似梅花瓣”。

    前一个写景“好似梅花瓣”表示叙述,后一个写事表示怀疑。同一句,两层意思。

    词的下片,前三句仍然相当于白话。前两句写事,后两句写实。

    “已过了春天”表示梅花出现的季节不对,沿袭了上片末句的怀疑。

    种植梅花最大的用处,就是入药,不知道这是不是家喻户晓的事情。“入药还嫌晚”,说的是,如果真是最近这一季的梅花,这都初夏了,那花瓣肯定已经不能入药了。

    第一句,带有一点怀疑;第二句,就直接从怀疑中拔出了。

    两句综合,意思是,不管那是不是梅花瓣,都已经成为垃圾。

    成为垃圾,就应该堆放好,等待运走。结果没有,不知被什么东西猛击了一下,打散了。这就是“堆好之余又打开”。隐含设问,这又是为了哪般?

    末尾,“沥血裁歌扇”,呕心沥血,就是为了剪裁出一幅扇子的形状。

    同时,最后这一句,遗词精练,其中的“沥血”还有喷血相佐证,算是压住了阵脚。

    整首词,前面的白话,比起一片两片或一上一上,没那么腐朽。因而最终的化腐朽为神奇,最多就变成了化白痴为神奇。

    “一片两片”的末句,有“飞入芦花(草丛)”,有“香山红叶”。其作者,有说乾隆,有说郑板桥,而“香山红叶”,必然指的是当代人。

    从文理去判断的话,只能是乾隆。

    这是因为,“一片两片”的腐朽部分,平仄什么的,全都乱了,违犯了格律。

    违犯了格律,即是违犯了规则。

    敢于违犯规则,自然是制定规则之人。

    所以,作者是乾隆,

    “一上一上”的前部,不如“一片两片”腐朽,就是因为规则的限制。

    但是后面,一个没有野心的家伙,居然写出了野心,也够中二的。

    涂山这首词的前部或大部,不如“一片两片”腐朽,其原因,也是因为规则。

    涂山此时,在文坛上并没有什么地位,在政治上更是无名小卒,哪敢随便违犯规则。

    所以,就用白话了。并且,涂山的思维,本身就是白话,用白话去写,也相当容易。

    精雕细刻最后一句,那就不算什么了。不说原主杭修竹,就说涂山的高中学霸光环,只整一句,花点功夫,肯定还是弄得出来的。

    总而言之,这是一首带表演的词。

    有了喷血的表演,这首词就非常令人震撼。如果没有喷血表演,词的水平,也就算“较好”吧。

    意境,或中心思想,前面没说。这是因为,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解读。还有一些人,根本就不去解读。当然,有些作品,本身也不需要去解读。

    不需要解读举例:床前明月光。

    当然,这首诗,解读起来是非常复杂,“说了又没说”,极有水准的。

    这样说,只是遵循原作,不是咬文嚼字。

    咬文嚼字再举例:床字,指井栏。如果真是井栏的话,就真的无法解读了,这首诗的高明之处也就不存在了。

    还有,鬓毛衰的衰字读吹,韵脚都不压了。好好的诗,变成不合格品,还真会钻研。

    梅花为题的,比较出名的,说两首。

    第一首驿外断桥边。整首词故意回避“梅”字,非常别扭。并且,名为写梅,实为写人。

    第二首墙角数枝梅。真是写梅,不写人。其中后两句很精彩,关键词是暗香。不去闻,好像有香味;仔细一闻,又没了。那香味,就像是躲起来了。躲起来的香味,所以称暗香。

    此处的暗香一词,算是有这个词的最佳语境。

    涂山的卜算子,涂山自己在写的时候,前面使劲堆砌白话,末尾精雕细刻一句。其本身,跟墙角数枝梅相似,直接写的,就是那地上的梅花瓣。并没有第二层意思,或者更深的意境。

    但其他人,就不是这样认为了。

    涂山,以喷血,以伤情,震惊了众人,再以卜算子,加深了这种震惊。

    最后,众人真的就震惊了。

    最高兴的,自然是乾元。涂山有真本事,涂山真是海雨伯的传人,就能证明自己有眼光,并且还果断,还是行动派。

    沥血裁歌扇,为什么是“歌”扇?以歌去修饰,说明那扇,是歌舞用扇。

    整首词不见风月,因而那歌,并不是普通的歌,而是歌舞升平的歌。这是在赞扬黄泰皇帝啊。

    这就是太子一派的解读。

    其他皇子及二代,关注的重点则是“沥血”,因为涂山真的沥血了。

    真的沥血,并且还写出来了,说明涂山知道一切,很难受很受伤。

    涂山知道了什么?知道其他皇子针对太子,自己遭受了池鱼之殃。

    于是乎,其他皇子就不敢继续向涂山发难了。

    这是因为,涂山的身体都弱成那样了,万一有个好歹,全国人民都不答应。

    巡回队伍中的三院文科弟子,原先,是以高高在下的姿态,俯视涂山的。

    裕赛乌奎合,涂山那首五绝之后,他们认为,涂山水平还可以,跟自己差不多,算是可以交往之人。

    但今日,就不同了。涂山的技法,他们知道一些。

    他们既感怀涂山的喷血,又赞叹涂山喷得妙。自己问自己,知道自己做不到。所以,今后还是对涂山远之吧。

    涂山自己,经过这次诗书画的解题,一下就轻松了。

    假装自己水平高,假装自己的海雨伯的传人,已经取得了成功。

    今后,涂山就不再需要把精力放在这上面了。

    又放在哪儿呢?自然是向杭勇复仇。

    对了,向杭勇复仇的计划是怎样的呢?

    公冶方仪说:“你早晚能看到他的画像。到时候,你照实说,我是说,你指出他是杭家弟子,并且在他上次刚派往北边之后不久的时间里,你在龙汉京城附近碰见过他一次。”

    涂山问:“关键是后者吧?”

    “不错。”

    “是让他失去黄泰国的信任吗?”

    “不是,是断他一条归路。”

    涂山一想,也对。杭勇那个只顾自己的不合格卧底,可是有黄泰龙汉两个窝的。打掉一个,的确很有必要。

    公冶方仪“迟早能够看到画像”的预测,很快就应验了。

    自然不是特意的。

    这个时候,涂山在黄泰国文坛的地位,空前高涨。

    于是乎,就要跟许多与文坛相关的人相互走动拜访。如此一来,就看到了杭勇的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