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贤因萧明月就这样放走了宇文迪,虽表面上不说什么,心里却不大痛快。

    因而常常想起宇文迪那日在芸清殿同自己挑衅,便极为不快。

    问道赵公公,赵公公是个聪明人,既知道萧明月同宇文迪没什么,也经常得萧明月的赏赐,也只说进去了,二人只是对面而坐,聊些风景异闻之类的,无关痛痒的话。

    陈贤虽听了,见萧明月也如同往常一样,可是心里总有不安,常常做了噩梦梦见萧明月离开了自己。

    每次惊醒都是一身冷汗。

    寝宫的床幔上挂着萧明月的荷包,里间的书架上最宽敞的阁间里有自己平叛南照时萧明月送自己的马鞍和马镫子。

    闲来无事之时,陈贤时常拿起来擦拭,却从不让宫人们打扫,从来都是亲自擦拭、摆放齐整。

    "陛下这对马镫子和马鞍真是气派精致,瞧瞧上面的花纹再看看做工,怪不得陛下从不许人动,要自个儿擦拭呢!"赵公公奉承地说道。

    "这是在寡人第一次出征之前,郡主送给寡人的,寡人在战场上杀敌的时候,有它们作伴儿,全身都充满了力量,即便中了刀流了血,也不觉得心疼。那时候寡人和郡主两心相许,初见时郡主笑靥如花,眼中含星,寡人只觉得是仙女!"陈贤一边放下手中的马鞍和马镫子,一边同赵公公说道。

    "郡主天姿芳华,冰雪聪明,真是国家之福,社稷之富!"赵公公说道。

    "早知今日,寡人当时便不该优柔寡断,当与明月结为连理,不该错失了大好的机会!"陈贤感叹道。

    背在身后的右手,指甲深深扎在了手心里,几乎要穿透了肉皮。

    "郡主心里是装着陛下的,否则那日宴会上,郡主也不会劝走了宇文太师,也避免了一场刀光剑影!"赵公公心有余悸地说道。

    "不知道怎么了,自从那日之后,今日来寡人的心中总是不安。"陈贤说道。

    "陛下日夜为国事操劳,想必是太过劳累了。不如奴才去请太医来为陛下请脉?"赵公公说道。

    陈贤摇了摇头,看着窗外沉闷的天气,乌云密布,却不见有雷声雨点下来,"这天气真是奇怪!"

    "是啊!已经是一连着两三日皆是如此,真是闷得慌呢!"赵公公对天发着牢骚说道。

    "有日子没去钦天监了,不知晨玉在忙什么。之前征讨北魏,他给寡人选的好日子,连着四五日的狂风暴雨,让寡人不得不不战而归!"陈贤说道。

    "陛下说的是,那……奴才陪着陛下去钦天监瞧瞧?"赵公公问道。

    陈贤微微颔首,"也好,不必大驾。你陪着寡人就好!"

    于是,赵公公便伴驾来到了钦天监,晨玉的占星阁处。

    赵公公刚想喊着"陛下驾到!",话到嗓子眼,就被陈贤拦了回去。

    "不必多礼,我们悄悄进去瞧瞧他。"

    "是。"

    占星阁外门庭冷落,连值日洒扫庭院的小太监也是十日里有七八日偷懒,可院子里却是干净整齐的很,兰花翠竹被整修的有模有样,西南处的一个小池塘中七条鲤鱼在游水,"哗哗哗",极为活泼,三条白色红纹,四条全黑色,只单单头顶处一点白纹,皆肥肥胖胖的,见了人也不害怕,只管游它的去。

    赵公公刚要引着皇上上去阁楼,便恍恍惚惚见水车后面一个黑影,陈贤待要过去,赵公公担心,"陛下,放心,怕不是刺客,还是让奴才过去吧!"

    待赵公公走进了一看,原来是晨玉正满头大汗地摆弄水车上的木条,"哎呦,小国师,怎么是您呢!"

    "陛下,是小国师大人在这儿呢!"赵公公回头对陈贤说道。

    "晨玉?!是你!"陈贤也走上前道。

    "参见陛下!让陛下受了惊,是臣的罪过!"晨玉起身,对陈贤道。

    "这些事,都是你一个人做的?还有这水车……怎么不叫太监们去修呢?!是不是掌事的太监不尽心,寡人来时,见门内外冷冷清清,定是奴才们又在偷懒了。赵德,一会儿寻带了这些个不尽心的太监们去领板子!"陈贤说道。

    "奴才遵旨。"

    "陛下,臣斗胆,请陛下莫要怪罪他们。是臣准许了他们如此的,臣想自己素来为陛下占卜星宿,推算国运,却一直未曾帮陛下建功立业,臣内心有愧。想着不可'尸位素餐',索性便替小太监做了些事,一来,大家有益,二来,也可弥补臣所犯下的罪过!"晨玉叩在地上逐一说道。

    "好啊!寡人还未怪罪你,你倒是先自己罚了自己。不过你以为如此,寡人就能轻易饶了你吗?!你给寡人挑选的好日子!"陈贤高声说道。

    "臣不敢,但凭陛下责罚!"晨玉继续说道。

    看得赵公公是为晨玉捏了一把汗。

    半晌,晨玉的腿也麻了,依旧不敢乱动,恭敬地伏在地上,院内安静的很,只听得听鱼儿游水的声音。

    "陛下,这天闷热的很,要不咱屋里去坐坐?!"赵公公试探性地问道。

    陈贤微微颔首,说道:"有道理,来了这么久,连口茶水都不曾喝!"

    陈贤说话,赵公公便对跪在地上的晨玉使了使眼色,接着陈贤便信步上了阁楼,"小国师,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给陛下准备茶水啊!"

    晨玉听了,连忙拜谢道:"臣谢过陛下饶恕。"

    说完,便跟随其后上了阁楼。

    晨玉服侍皇上坐在了散热的冰丝席之上,又亲手斟了消暑去热的凉茶,拿出自己收藏的翠竹图案的翡翠绿玉斗来与皇帝吃茶。

    陈贤喝了赞不绝口,连着吃了两杯。

    "这茶真不错,清热解凉。是你自己做的?!"陈贤问道。

    "是,是臣无意间从古书上得了这个方子,前日才熬制成,这茶须得放入冰块里储存,即便陛下不来,臣正想与陛下送去!"晨玉说道。

    陈贤笑了笑,说道:"多日不见,你这张能说会道的巧嘴越发不得了了。寡人想降罪与你,便也有些舍不得了!"

    晨玉又跪在地上,扣头说道:"臣对天发誓,对陛下所言句句发自肺腑,不敢有半分欺瞒……"

    "好了好了!谁想看你磕头啊!寡人见这连日来的乌云不退散,雨儿也不曾掉下一丁半点,再这样下去,老百姓的农田怕是收成也不会好,寡人担心会是灾荒之年。想你知晓天象,定知道其中缘由!"陈贤对晨玉说道。

    "陛下圣明!天象确实有异,星宿有所变动,恐有祸乱!"晨玉一脸严肃地说道。

    "你好大的胆子!即是如此,为何不早些告诉寡人?!"陈贤厉声说道。

    "回禀陛下,并非是臣欺瞒不报,而是这几日星宿移位不稳,虽是与我陈国有关,可这祸事究竟要发生在哪个方向,尚且不能确定。不过臣昨夜占卜了一卦,卦象显示此次我陈国不会大灾祸,而是其他几国的其中一国,将会受到很大创伤,另外,其余各国也会受到影响!"晨玉说道。

    "那你的意思,此次灾祸与我们无关?!"陈贤问道。

    "不能说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们同样会受到牵连,只是,不会伤了元气!"晨玉说道。

    "可有占卜准确?若有假,寡人可要加倍处罚与你!"陈贤说道。

    "陛下放心,臣愿意与项上人头担保,若此次臣在谣言,臣愿把人头献给陛下!"陈贤拱手,低着头说道。

    听了晨玉的话,原本陈贤是大全让其为自己与萧明月占卜姻缘之事,不像闹出了灾祸之象,卦象和天象只说灾祸不久就要到来,却未曾说与何事有关。

    陈贤便立刻回到了勤政殿,见了朱御史和陆太傅几位大人。

    吩咐其务必传达圣意,边境之内,要严防死守,提防贼寇偷袭和暗探进入!

    明月楼内,萧明月的伤口也好了**分,已经结了痂,伤口却不大。

    琥珀含笑说道:"太好了!在过几日,等结痂掉了,也就好了。瞧瞧这样子也不像会留疤呢!"

    采薇拿来青鸢送的药膏,对萧明月说道:"奴才闻着这会是一个好东西,里面的几味药材,奴婢知道,就是不去疤,也可以让肌肤更顺滑柔嫩,郡主试试这个!"

    萧明月顽笑着说道:"即便留疤,也无妨,总归是我救人一件,即便百年之后若有幸见了菩萨,也是我的功德!"

    云珠正在窗边浇着花,听了也凑过来说道:"郡主说得是,若郡主见了菩萨,菩萨见了问及此事,会同郡主说'阿育,你这处原是为救人若致,既然这样,那本座就罚那人此后生生世世守着你、庇护你、疼惜你罢,阿弥陀佛'!"

    说完,又双手合十,扮起来菩萨的样子。

    引得众人不禁笑得东倒西歪,坐立不住。

    尤其一个琥珀,险些滚到椅子下去,却被采薇一把抓住。

    "好了好了!不可拿陛下寻开心,只此一次,不可叫旁人知晓,这可是大不敬之罪。我们在闺房顽乐一回也就罢了!"萧明月对几人叮嘱道。

    随后又见晴玟从外面回来,正巧是去了钦天监送杏肉干和凉茶。

    出了钦天监好远又瞧见皇帝带着赵公公进了去。

    "奴婢出来得巧,没叫人撞见,奴婢又远远地在石头后盯了一会儿,见陛下同赵公公出来了,又折回去问了晨玉师父,回说'陛下饶了他这回。'真是托郡主的福气,若非郡主帮衬他,这会子怕是上了刑场呢!"晴玟感叹道。

    "其实陛下甚是英明,有些事即便不说出来,陛下也得全然不知!"萧明月说道。

    真真是'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