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道营地,蔺家大帐。

    一座金黄色的营帐,耸立于山谷中央,宽约十数丈,高五丈有余,篷顶中央竖着一杆大旗,正中一个醒目的“蔺”字,正迎风飘扬。

    身为四大家族之首,乾元城轮值城主,蔺家的气派,倒做得甚足,这金色营帐本就如鹤立鸡群,而其周边,环伺着的小帐篷,亦比那寻常世家形制都大了不少。

    不过,这倒也不奇怪,一则这星罗海毕竟于乾元城的伏蚕山中现世,按说依然在这四大家族的辖制范围,二则这蔺归元身为城主,其营帐之内,自然便成议事之所,这天下英雄齐聚于岛中,平日里若有事相商,便是各宗门领袖之人,亦不在少数,若地方过小,便也诸多不便。

    况且,眼下这浮屠岛,已然是神州界上最为瞩目之处,难得良机,蔺归元只怕亦有些许立威之意。

    此刻,大帐之中,人头涌动,看样子,聚集于此者,不下数十人。

    帐中,蔺归元端坐于上首,其余三大家族之主,分坐两侧,再过去,便是清岚、清元空寂等正道各宗门在岛中主事之下,而坐席之下,尚站着不少各式服饰的修士,看神情,不是一家之主,便是一门之宗,只不过,相比起上首各位,身份地位差不少许。

    奇怪的是,六虚山院此次主事之人,寒山子并未在其列,却不知去了何处。

    “众位道友,百忙之中邀各位至此,实因有一突发之事,要与诸位相商,在场之人,皆是一门主事之人,百忙之中,能应邀而来,蔺某不胜感谢!”蔺归元站起身,拱拱手,面带笑意,环顾一周,以示礼节。

    众人自然回之以礼,除了那座上众人之外,底下站立着的一众修士,却皆是满心疑问。

    自登岛以来,除了这正道几大家族和宗门驻扎于山谷外,其余各家皆散居于周边,平日里,皆是自行其是,寻宝取物,互不相干,除了先前以四大家族名义发出的约束令外,其实,相互之间倒很少有甚交集。

    毕竟,众人登岛,皆有求而来,浮屠岛乃为无主之地,这岛之中物,自然是有缘者得之,故而为免麻烦,正道各门之间皆有默契,互不干涉,各凭本事行事。

    而今日,蔺归元突然召集众人至此,自非寻常之举,他口中所言之突发之事,只怕对于在场之人而言,皆是利益甚至于性命攸关之大事。

    “诸位,今日蔺某得南庭宗清元道友传讯,言及这岛上将有一牵涉神州气运之大事发生,因过于离奇亦有诸多疑点,我们四大家族和三大宗门亦不好自作主张,故请各位至此,共商计策。”

    蔺归元回身而坐,说话间,先是望向众人,随后将目光落在清元身上。

    清元见状,亦站起身,朝众人拱拱手,随后便将花相容三人突然来访之事,简单地提了一遍。

    众人闻言,皆是震惊不已,表情神色,却各有不同。

    花山雨神色不动,内心里却有几分震惊甚至颇有怒意,而其余三大家族之人,亦是面露疑色,只有蔺归元似乎早就知道此事,脸上并无表情。

    这花家二公子,为何跳过四大家族,却跑去向南庭宗的清元报信?

    而在场的其余之人,自然懒得去关注这么细枝末节,而是对清元所言之神州覆亡之事,疑心不已。

    本来,这天音石鼓现世,对于修士而言,无论正邪,皆是极好之事,别说拥有,便是有缘能一听那天外来音的鼓声,亦是莫大机缘。

    而此刻,清元突然提及此事背后,或隐藏着某种阴谋,却让众人一时之间,很是难以接受。

    正是热血沸腾,欲大展雄图之时,突然有人浇了一盘冷水,这滋味,谁闻之皆不好受。

    人群中,很快分成了几派,有支持者,有疑惑者,亦有不置可否,冷眼旁观者。

    各种声音一时响起,大厅之中,顿时陷入短时间的混乱。

    “各位,请稍安勿燥!”蔺归元站起来,朝手压了压手,沉声说道。

    “此事过于震惊,蔺某闻之,亦甚是疑惑,仅凭这几行留字,却很难令人信服!”

    “在下想请问下清元道友,这消息确是花二公子所传?”底下一下越众而出,峨冠道袍,看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那是自然!”清元闻言,点了回了句,随后又道:“不过,花公子亦只是传讯之人,而亲见这留字者,却是另有其人!”

    “又是何人,其言是否可信?”那是复又追问道。

    “这人嘛,黎阳道友可能不知,但近期在乾元城中之人,应皆听过其名!”清元站起身,朝众人望了望,随后便道:“此人姓苏,名迈,传闻出身于青石城的铁剑门中!”

    “苏迈?”

    这名字一出,初时还有些人并未反应过来,不过片刻之后,却是一阵讶然之声,就连蔺归元亦是眉头一皱,他怎么也未料到,这消息竟是苏迈传来。

    先前南庭宗二人找到他,只提及此事乃花相容传讯,说有人在一禁地之中,发现神秘留字云云,却未提及,这人的身份。

    初时,蔺归元对花相容径直寻到清元处,心中颇有不满,不过当时亦未太在意,如今想来,若此事真为苏迈所传,那花相容如此行事,倒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苏迈戴罪之身,目前还在他城主令的通缉之下。

    令他不解的是,以花相容的身份,为何会和苏迈混在一处?

    不光是蔺归元,便是其余众人,了解乾元城当日之事者,皆对花相容和苏迈的关系颇多疑惑,这其中尚有数人是那晚自那山谷之中侥幸逃得性命者,当初亦差点死于苏迈的轮回劫火之下,对其自然是心有余悸,此刻,花家二公子竟然随之一道,通报这天大的消息,如何能令人信服?

    “蔺城主,此人乃乾元城之要犯,他之言,如何能信?”先前那黎阳道友尚未说话,又有人冒了出来。

    “没错,只怕他被追击甚久,对正道产生仇恨,故而包藏祸心,散布谣言,以迷惑众人。”又有人接口叫道。

    蔺归元一时间,亦是怔了怔,以他的身份,召集大家前来议事,而这始作俑者,却是他亲自发令通缉的要犯,这捉贼之人,又如

    何能相信贼人之言?

    上道端坐之人,一时亦有些沉默,这事若是花相容亲历,有四大家族的花家为证,自然有几分可信之处,而出自苏迈之口,倒确实有些难以信置。

    “诸位道友,还请稍安勿燥!”一直未曾说话的清岚见状,站起身来,朝厅中望了望,开口说道。

    众人见清岚突然发话,亦很快静了下来,未几,便又听得其说道:“诸位,苏迈之身份,自有可疑,不过得知此事后,我等亦做过分析,此子所言之事,确有几分可信之处!”

    随后,清岚便将先前在南庭宗大帐之中,众人分析之事,简要说了出来。

    众人闻之,皆是一阵默然,南庭宗身为天下第一宗门,而清岚身为宗主清虚道长的同门师妹,在宗门之内亦是身份显赫,其所言之事,比之出自苏迈口中,自有天壤之别。

    不过,片刻之后,人群中亦又有声音响起。

    “这些皆不过是一面之辞,道友所言之事,虽有可疑,但毕竟并无实证,很难令人信服啊!”

    “确实如此,清岚道友心忧天下,我等自然感激不尽,便若因这一句来路不明的话,便要我等有所退却,那亦有些为难了!”

    “以道友之见,若这岛上真有阴谋,那我等又该如何行事?”

    又一个声音响起,这话正是众人关心之事,故而话音一出,众人便望了过去,那人亦自人群中步了出来。

    一袭青衫,神情淡定,面色略带几分苍白,正是天琅坊首席供奉风斛。

    自登岛之后,天琅坊似乎便忙着生意之事,买进卖出,赚得不亦乐乎,而商连山和几位供奉却一直未见踪迹,此刻风斛突然出现,自然一下便吸来众人留意。

    清岚闻言,略做停顿,随后却将目光投向了蔺归元。

    在众人尚未到齐之前,三大宗门同四大家族之间便已做了初步讨论,无论此事是否属实,为防万一,最稳妥之策,便是先行将部分弟子遣回,岛中仅留少数各门修为较高的修士,以应对突发之事,若真有甚意外,众人凭着自身修为,亦可全身而退,而无需顾及其余之人。

    此刻,风斛突提及此事,清岚不便越俎代庖,自然得由蔺归元来提议。

    蔺归元见状,顿了顿,随后便将先前商讨的结果,说了出来。

    此言一出,底下一片哗然。

    此刻,这浮屠岛上,修士千万,众宗门之中,皆是精锐尽出,除了寻宝之外,对那天音石鼓,自然皆有所想,这稀世之宝,有缘者得之,并非一定得靠修为实力来取。

    史书有载,千万年前,北疆隐仙门不过是一无名小派,却在几十年间突然崛起,一跃而成为神州界有数的宗门之一,其势力,更是遍及各地,修仙界当时大为震惊,尔后便有消息传出,天音石鼓便藏于隐仙门中,得其之助,才能突飞猛进,实力大增。

    不过,因其已成大器,故而其它仙门亦只有羡慕的份,只是世道轮回,数百年后,这石鼓又神秘失踪,下落不明,再出现时,已在西荒祖庭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