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迈和水轻盈跟在花相容身后,很快便找到了南庭宗驻地所在。

    三人运气不错,正好遇到清岚和清元道长均在帐中议事,三人以花相容名义通报,不久便被请了进去。

    此次南庭宗领队之人清元道友为清岚同辈师兄,虽皆以清字为号,但因其非宗主一脉,在宗门中的地位自然差了不少,加之其天份和资质皆非上上之选,步入中年之后,修行进境甚慢,仙道之途已是渺不可攀,故而二十多年前,便自愿请缨,请往乾元城中,负责打点南庭宗在仙都的日常事务。

    此人修行上乏善可陈,但处事却甚是圆融,在他的治理之下,这南庭宗驻乾元城的分处已颇具规模,俨然也不下一小世家气派,加之其长袖善舞,又背靠南庭宗这天下第一大派,故而在城中亦甚有声望,便是四大家族之主,也对其颇为敬重。

    此次带领南庭宗在城中弟子登岛,因这入口位于伏蚕山中,名义上仍以四大家族为主,但清元身为正道三大宗门的代表之人,说话自然颇有份量。

    花相容有心之人,对城中之事,早就谙熟于胸,故而决定通报之后,便首先想到来找清元。

    而清元对于花家这二公子,自然亦有所知,这些年花家式微,花山雨深居简出,只有花相容混迹于乾元城中,仗义疏财,广结善缘,故而名气甚至还在乃父之上,只不过,二人年龄辈份皆相差甚远,一直未曾打过交道。

    此刻,花相容突然私下前来拜访,清元虽觉有些诧异,但亦知非寻常之事,忙将三人请了进来。

    陆云奚自清岚登岛之后,便一直陪在其身侧,随身服待,这两日,倒是甚少离开,此刻正跟在帐中,听门中长辈们商议那天音石鼓之事,听得花相容突然前来,心中亦满是疑惑。

    当见到苏迈出现于花相容身后时,神情更是一惊,差点便叫了出来。

    自那日二人告别于星罗海畔,之后便一直未曾见过,陆云奚登岛之后,便忙于宗门安排之事,期间虽亦有留意,但从未听过苏迈的半点音信,故而便以为苏迈早已出城而去,远离这是非中心了。

    而此刻,苏迈突然现身,并携同花相容求见清元,却令她讶然不已,内心隐隐有种感觉,此次求见,只怕更多是苏迈之事,花相容不过代为引见罢。

    更奇怪的是,苏迈和南庭宗并未有甚交情,若真是求见,找她不是更直接么?

    还有,苏迈身旁这的女子,又是何人?

    心念电转之间,前方三人亦已见过晚辈之礼。

    为免心生误会,有不敬之嫌,苏迈在入门之前,已将面具取下,此刻报上名号,便被清元盯着审视了片刻。

    这苏迈看样貌,似乎便是那蔺城主通缉之人,却不知为何会和这花家二公子一道而来?

    苏迈被其盯着,初时尚有些不太自在,不过片刻之后,便已释然,面露笑意,一脸坦诚,不卑不亢的神情,倒让清元有几分意外。

    站在清元右首的清岚对花相容和苏迈二人并不在意,反而对于一侧如夏荷静立的水轻盈多看了几眼。

    水家一向僻居世外,不涉江湖中事,为何这姑娘却突然出现于此,莫非,亦对那天音石鼓有意?

    “暮岚湖畔的水沧溟道兄,姑娘可识得?”打量片刻,清岚便开口问道。

    “正是家父!”水轻盈福了福,恭声回道。

    “难怪!”清岚点点头,随后又道:“数十年未见,令尊如今可好?”

    “回前辈,家父数年前便入闭关静修,至今未出!”水轻盈面色一黯,忙又回道。

    “闭关?”清岚眉头微动,似乎颇有些惊讶,片刻复又问道:“道兄所修之术,以修心为本,水家离尘隐居,暮岚湖亦是世外仙境,按说若无意外,不至闭关才是?”

    修士修行,是一条漫长的道路,期间多少波折,自不用言,便是天资高绝之辈,亦难免难到迷障而止步不前,故而若遇困境,难以突破,有条件之人,便会选择闭关修行,通过静思悟道,审心度已,以求能有所得。

    水沧溟所习之法为水家秘传之玄天通心术,此法修心为主,无迹可寻,无法可破,练至高深处,可看破心之念,料敌先机,甚至于引人入境,杀人于无形之中。

    水沧溟生性淡泊,按修士之年寿,如今正值壮年,正是修为突进之时,为何却突然闭关?

    “此事甚为蹊跷,晚辈亦未可知,或许,便和我等今日前来,亦有几分干系!”

    水轻盈说完,不待众人回应,便又将苏迈所见的神秘留字以及水沧溟当时所言一道简短地说了出来。

    “神州将变,还要覆亡?”清元一听,额头皱成一道道横线,眯着眼,望向了清岚。

    虽说平日里,这南庭宗在城中之事,以他为主导,但此刻清岚在此,他亦不便自作主张。

    况且此事太过惊世骇俗,清元生于盛世,这太平天下数十年,亦未曾听过这神州会有何变故,故而此刻,他第一反应,便是荒谬,甚至连水沧溟之言,在他看来,亦不过是随口为之。

    “清岚师妹,你怎么看?”见清岚并未有何反应,清元忙开口问道。

    “兹事体大,这位小友不妨将你之所见,详细道来,待我等参详一二!”清岚思索片刻,便朝苏迈问道。

    陆云奚闻言,忙引导众人落座,随后唤人送上茶水,便立于清岚之后,再未说话。

    苏迈本想寒喧一二,不过并其模样,心知不是时候,便亦作罢。

    端起茶水,小饮一杯,苏迈润润喉咙,随后便从和离小小入山寻宝开始说起,直至最终脱困巧遇水轻盈止,事无具细地说了出来。

    期间牵涉那疯人之事,说得甚为详细。

    南庭宗众人皆对此事颇有疑虑,故而苏迈讲些细枝末节时,亦未打断,直至他一通说完,已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陆云奚一直静静地站立着,对苏迈如何渡岛颇为好奇,不过他未明说,她亦不便相问,直到他提及自己情急之下土遁而逃时,忍不住多望了他一眼。

    这土遁之术,想起来,似乎是那钱季子的独门之法!

    而清元听完,面色微变,以手指敲了敲身旁的茶桌,随后缓缓道:“这疯人之言,如何信得?”

    此刻,他心里几乎断定苏迈胡言乱语,小题大做,若非清岚在场,只怕便会三言两语,将几人打发出来。

    他在乾元城中多年经营,如今正是财雄势厚,一呼百应之时,若神州巨变,首当其冲,便是这天下仙都,他自然不愿有事发生,甚至于很抵触眼前这年轻人的毛毛燥燥。

    “晚辈自知人微言轻,这经历之事,亦有些离奇,不过我以性命保证,今日所提,绝无一字虚言,至于是否可信,还请二位前辈定夺!”

    苏迈见其不信,亦无可奈何,只好站起身来,朝二人拱拱手,表明心迹,请清岚二人自行决定。

    “若我未记错的话,你便是不久前蔺城主通缉之人吧?”清元闻言,略怔了怔,随后目露神光,望向苏迈。

    苏迈只觉一阵威压传来,令他心头一滞,不过随后便挺挺身,轻呼一气,点头回道:“正是!”

    “你一负罪之身,已是全

    城喊打之人,口中之言,有何可信之处?”

    清元轻哼一声,就差一句你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也敢语出惊人!

    “清元师叔,此事另有隐情,可容后再谈,如今这事,还请二位尊长拿个

    主意!”

    “你们四大家族是甚意思?”清元似乎习惯了发号施令,此刻未及清岚发

    话,便自问道。

    “四大家族尚未知晓此事,晚辈想着此事关乎神州,非乾元城一城之事,故而得到消息,便想着来找师叔禀报。”

    花相容之言很是讨巧,四大家族虽然声名显赫,但名义上,依然只是乾元城之主事,这神州界上,自然以南庭宗为首的三大宗门为尊,他不去找蔺归元,却首先来向清元汇报,显然将南庭宗看得更重了一层。

    果然,清元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浅笑,随口道:“世侄倒是有心了,这神州之事,自然非一家一门所能定夺,今日你等所言,所涉甚广,一时间只怕难有主意!”

    清元回复,倒是滴水不漏,即不否认苏迈之言,亦不表态该如何行事,听得花相容和苏迈愣了一愣。

    倒是清岚,清修之人,没那么多心思,闻得清元之言,不置可否,随后却问向苏迈道:“你是说,当初你是被那紫髓佛首芝所引,去了那狼之中?”

    “没错!”苏迈点了点头,随后又道:“而且,若晚辈所料未差的话,当时在那深林之中,只怕还不止一株佛首芝!”

    “此事,还真有些蹊跷啊!”清岚身后的陆云奚闻言,却突然叹了一声。

    “有何蹊跷之处?”清岚面色一动,略略地向后偏了偏头,接口问道。

    陆云奚的性子,她自然再清楚不过,自幼不好交游,言语甚少,此刻突然开口,定有非常之事。

    “这紫髓佛首芝非寻常之物,平日里极难一见,不知为何,在这岛上却频频现身,已有不少世家和宗门弟子都有遇过,便是弟子亦曾亲见,只是追寻不远,便失去了踪迹!”

    “传闻中,此物出处,必有重宝,莫非指的便是那天音石鼓?”清岚心中一动,似乎有甚念头一闪而过。

    “如今看来,只怕应是如此!”清元见清岚神色,忙接口回道。

    “这紫髓佛首芝,甚不简单啊!”清岚突然叹了一句,听得众人皆有些莫名。

    “这东西甚有灵性,又善隐匿,若偶一现身,被人无意寻到,倒还算是机缘,但若频繁出现,且寻常弟子皆可追寻其踪,那便甚有可疑了!”陆云奚本就觉有些蹊跷,如今众人一说,更是疑窦重重。

    “莫非,是有人想让我们寻到那宝物?”花相容一听,也觉有些奇怪,忙斜伸了下身子,急问道。

    “天音石鼓,便如修行中的无言之师,有其在侧,时闻其声,便如名师相伴,不但可指点迷津,还能参悟新的功法,如此之宝,谁人不欲得之,若真有人知道其下落,早就设法取了去,又怎会如此大费周章,昭告天下,除非他脑子不正常!”清元闻言,颇为倨傲地回道。

    “那倒也是!”花相容尴尬一笑,轻吐了一句。

    “未非!”一旁的水轻盈见清元一副大马金刀,颇不在乎的神情,亦有些不悦,脱口说了句。

    见众人皆转头望向她,水轻盈嘴角轻扬,随后便又道:“按常理揣度,当如清元前辈所言,不过若所图者大,便是贵如天音石鼓,亦非不可弃之物!”

    “水小友所言不可道理!”

    清岚颇带赞许地点了点头,随后又道:“若真有人设局,这天音石鼓确为不二之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