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让陛下走过最长的路,都是本宫的套路!

    次日送走了淳嘉,云风篁就命清都:“过两日,本宫给你休沐,你出宫一趟,去嫂子那儿待上小半日再回来。”

    清都不明所以,但还是屈膝道:“是。”

    “到时候带些吃的用的过去。”云风篁想了想,“尤其是猛儿用的东西多备些,让嫂子跟左邻右舍的透露下,就说本宫疼爱猛儿,犹若亲生,恨不得将她养在膝下。”

    如此交代了一番,又说,“二十三跟缀表弟那儿也别落下,替本宫传句话给他们,让他们尽可能的照顾些族中与本宫年岁仿佛的姐妹,不拘嫡出旁支,就算不方便干涉的,也打听着详情……唔,让清人跟你一起罢,免得忙不过来。”

    “娘娘,这么做会不会……”谢横玉在旁犹豫道,“毕竟十三公子他们明年开春就要下场,这会儿咱们太关照了,恐怕陛下会不喜?”

    云风篁摇头道:“事有轻重缓急,顾不上这点儿了。再说,明年恩科与其说是国家的抡才大典,倒不如说是陛下选拔心腹班底。因此只要陛下看得上,其他都不是事儿。”

    她寻思着按照自己一贯在淳嘉心目中的形象,昨晚上一番声泪俱下的倾诉,可以打动淳嘉一时,但过后这人冷静下来,该疑心的还是会疑心,所以必须趁胜追击,敲定了那番临时编造的说辞才是。

    索性这会儿兄弟侄女都在帝京,倒是方便表演:反正她都跟皇帝说了,她感情深厚的青梅竹马好几个,戚九麓之外,更有大批亲戚,这会儿多照顾照顾年岁仿佛的兄弟,有什么问题?

    比照淳嘉对袁楝娘,她觉得自己做的还远远不够……

    至于说对侄女儿好就更加理所当然了,那可是跟云风篁小时候一个模子出来的亲侄女。

    做姑姑的这辈子没什么指望生了,能不疼她?

    云风篁估摸着,自己这么做的话,就算淳嘉心里还是有着疑虑,可能还会口头呵斥几句,但应该不会真的生气。

    当然这些都是附带的,她昨晚上兜兜转转那许久,归根到底是趁机将话题扯到谢风鬟的事情上。

    以她的野望,以及对谢细流等人的打算,无论如何,都不能有个红杏出墙的姐妹的。

    当年汪氏子事情做的绝,可谓铁证如山,正常的翻案根本不可能。

    但在皇权面前,那些证据都是浮云。

    接下来两日宫中一切如常,云风篁一边跟皇后明争暗斗,一边各种请教皇后该如何为即将到来的中秋节宴操持。

    两日后清都清人出宫了一整天,傍晚时候回来,正好淳嘉不在绚晴宫,云风篁跟她们谈了会儿,就将自己关进了内殿。

    第二天早上诸嫔来浣花殿门口集合,等待主位领她们去请安,然而人齐后,却是谢横玉出来告诉:“娘娘身子不适,着伊贵人带头去延福宫、春慵宫请安,且代为告假。”

    伊杏恩这会儿已经有些显怀了,只是她身子骨儿不错,云风篁又待她用心,是以并没有接受免除请安的恩典,仍旧日日跟着主位出入。

    此刻听说主位病倒,就有些不安她敢在妊娠期间一次请安都不落,就是仗着主位能干又维护她,不然,贵妃、胡奉衣这些人的例子就在眼前,她哪里敢随便出门?

    “贵人莫要担心。”谢横玉看了出来,温言安抚,“娘娘让婢子陪您一起,婢子养过的孩子好些个

    ,有什么不妥婢子会提醒您的。”

    伊杏恩暗松口气,虽然不知道昨天还好好儿的主位怎么就病倒了,但既然派了身边的妈妈跟着自己,显然还是有余力照拂宫里人的。

    如此她带头领着一群宫嫔到延福宫,纪皇后很快接到消息,也是诧异:“昨日真妃还神完气足的,怎么一晚上过来就病倒了?”

    “莫不是故意跟娘娘拿乔?”有个近侍口快说了句,很快被左右瞪了眼:真妃正仗着袁太后、皇帝的撑腰,雄心壮志的要主持中秋宴呢,这眼接骨上怎么可能装病?就算真病了,估计也会强撑到底!

    皇后皱着眉:“让伊贵人进来回话。”

    然而伊杏恩还一头雾水呢,自然是一问三不知,她有孕在身,生的又好,皇帝对她固然不如对云风篁宠爱纵容,在采女出身的宫嫔里却也是独一份,主位还是个霸道的……皇后也不好逼问,打听了会儿见无果,也就摆摆手让她出去了。

    片刻后后妃们到齐,听说此事,神色各异。

    贵妃垂眸拨弄茶水,如若未闻;英妃欣赏着自己的镯子,不动声色;悦修媛则是冷笑一声,颇有幸灾乐祸的意思;陆充仪、崔充容跟贾充媛这三者面面相觑了会儿,崔充容很快面无表情。

    陆充仪跟贾充媛却是十分的纠结:她们是去绚晴宫探病呢还是不去……?

    按说她们跟云风篁关系并不怎么样,哪怕这会儿的晋位是云风篁的提议,老实说也实在感激不起来。

    从本心上说,她们是不想去的。

    问题是,云风篁过往的赫赫凶名,她们也不敢轻忽中秋节宴在即,谁知道这位主儿是不是想装病试探诸妃嫔?

    万一她们没去看望,回头云风篁就开始针对她们怎么办?

    正为难呢,偏魏昭容慨然说道:“自从避暑那会儿,皇后娘娘病倒,真妃姐姐代为操持六宫事务,就没怎么歇息过。难怪昨儿个还好好儿的,今儿个就病倒了!这些日子,真妃姐姐为了给皇后娘娘分忧,也实在辛苦!娘娘,妾身等会儿想去绚晴宫看看真妃姐姐呢。”

    纪皇后面皮抽了抽,深深看了她一眼,淡淡道:“魏昭容说的是,真妃这些日子的确辛苦了。”

    偏头让近侍,去自己库房里取些上好的药材衣料什么,去绚晴宫赏赐。

    魏昭容笑容满面:“皇后娘娘仁善体贴,实乃六宫之福!妾身代真妃姐姐谢过皇后娘娘!”

    嗯,不止陆充仪跟贾充媛怀疑云风篁的用心,魏昭容也是这么想的……她现在已经想开了,自己跟真妃根本不是一个段数的。

    难得真妃受限于出身,愿意笼络她,不趁现在真妃手底下没几个得力帮手的功夫,稳坐首席臂助的位子,难不成还等伊杏恩之流成长起来,把她比下去?

    真妃病倒这件事情她一点风声都没收到,说不定就是这位姐姐在考验她,看她是不是够机灵、是不是够忠诚呢?

    自觉又机灵又忠心耿耿的魏横烟,谢完皇后,跟着扫了眼四周的妃嫔,微笑这笑容看得诸妃都是眼皮乱跳。

    陆其道跟贾叶心中默默祈祷,然而还是挡不住这位昭容娘娘柔声道:“诸位姐妹,等会儿可要一起去看望真妃姐姐么?”

    此时此刻,“看望”二字,在后妃耳中,跟“拜见”也没什么两样了。

    基本上,今日去了绚晴宫的,就等于是公然宣布投靠真妃了。

    上首,纪皇后握紧了凤座的扶手,目光如炬的俯瞰下来,就见贵妃依旧是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只是眼角不住抽搐,显然内心不似表面这么平静;英妃也是不复片刻前的淡定,微微蹙眉;悦修媛唇边噙着一丝冷笑,然而到底没说什么;崔充容木着脸,盯着不远处的地砖专心研究……

    这几位,不是背后有人,就是简在帝心,倒是不惧真妃威慑。

    但,其他人就没这么底气足了。

    陆其道不住的看英妃,贾叶不住的看贵妃,底下顺婕妤薛婕妤踌躇了会儿,顺婕妤垂首道:“妾身也想同往。”

    魏横烟轻笑了声,又看向底下的薛婕妤,薛笑歌面色苍白,额头满是冷汗,看情形恨不得当场去世崇昌殿上剑拔弩张之际,浣花殿的云风篁可不知道魏横烟等人的想法,还在绞尽脑汁的拿捏着愁坐秋庭的姿势。

    浣花殿既有个“花”字,花卉自然是极多的。

    这季节桂花与秋菊都是时候,昨儿个她坐在桂花树下是凑巧,这会儿却是专门寻了丛黄灿灿的秋菊,绕着它走了几圈,思索了下淳嘉素日进门时的视角,略作调整,很快选择了一处斜对秋菊的美人靠。

    从她的位置望过去,秋菊是在斜前方,但从淳嘉进来时看到的,恰是人在丛中。

    真妃娘娘捏着柄这季节已经有点过时的绛色纳纱绣柑橘花鸟檀木柄团扇,扯了扯特意换上的菊黄底暗绣缠枝莲菊纹对襟短襦;内里是墨色锦缎底绣曼珠沙华诃子,那株曼珠沙华绣的极好,栩栩如生,鲜艳欲滴。被菊黄与墨色衬出一种妖异淋漓来;下拖松绿留仙裙,裙摆绣着瑞鹤衔芝图,鹤身祥云缭绕,隐见仙宫缥缈。

    除却这身衣裙外,云风篁未用任何佩饰,甚至长发都是只拿一支毫无纹饰的赤金长簪松松的绾起,愈显发乌肤白。

    她唇色原本是天生的鲜红,然而此刻衣着既艳丽,四周秋花绽放,比较之下,那种少年女子特有的鲜丽夺目,不免被掩去许多。

    云风篁在心里沉吟着,再吹会儿秋风,冻上一冻,挨到淳嘉过来,应该凄凉惨淡的刚刚好?

    这么想着,她盯着不远处的秋菊丛看了会儿,果断跳下美人靠,跑过去拣了两朵被挤在底下看不怎么到的,掐碎花瓣,稀稀拉拉的扔在庭中。

    再回到之前的位置,坐好。

    接下来无论是谁从月洞门里出来,第一眼望见的,必然是满庭芳菲里,有人斜倚栏杆,轻扑团扇,短襦几与栏杆外的菊花共一色,因着美人靠挡住了身体,乍看仿佛是秋菊有灵,凝聚出精魄,拟作人形。

    秋风过时掀动乌发衣袂,也拂过遍地残花……点点桂花飘落如细雨,芬芳浮动之间,纵然看不到倚栏之人的面容,萧索清秋珠泪坠【注】的伤感,已然呼之欲出。

    可惜这会儿月事还没来,云风篁颇为遗憾的想,虽然如今那几日都十分的难熬,但凡事有弊必有利,用对了地方,纵然病痛,也不是全没好处。

    不然气色更坏些,她能将氛围渲染的更上层楼!

    正趴着栏杆仔细儿盘算可有什么疏漏的地方,月洞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夹杂着谢横玉刻意提高了点声音的禀告:“陛下,娘娘一个人在里头好久了……”

    云风篁精神一振,迅速进入状态!

    【注】冯延巳《鹊踏枝●萧索清秋珠泪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