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皇帝:又双想打死云嫔怎么办?

    “……你待如何?”绯袍少年第三次让云风篁开价,态度不复之前的镇定,透着无可奈何。

    他生的丽,身量又偏于瘦削,此刻蹙眉望来,尽管眉宇之间的厌憎有增无减,却有一种苍白脆弱的病弱美感。

    至少熙乐瞧着都忍不住心头一软。

    然而云风篁一副铁石心肠,竟只扫他一眼,旋即说道:“你腰间那玉佩瞧着价值不菲。”

    绯袍少年寒着脸,二话不说解下玉佩扔给她,面无表情问:“可以了么?”

    云风篁没接,任凭玉佩掉在面前的地上,倒是熙乐俯身拾起来,用袖子擦了擦捧到她跟前那的确是块外行人都能看出来价值不菲的玉佩,毫无瑕疵的羊脂美玉,雕成幼鹿衔芝跪卧青石之畔的形状,入手生温。

    玉佩上下还都留了孔洞,穿着玄色丝绦,丝绦中间还串了两颗羊脂玉缠枝纹珠子,十分精美。

    “尊驾姓甚名谁?”云风篁仔细打量了一回,示意熙乐将玉佩收好,复抬头看向那绯袍少年,含笑问,“今日是随哪位老大人入宫的?”

    那绯袍少年原本面沉似水,闻言分明的一僵,顿时就流露出难以抑制的怒色与懊恼。

    ……早知道这帝嫔压根不认识他,他干嘛老老实实出来?

    就不会直接逃之夭夭吗?!

    他就不相信云风篁还能边撕扯着发髻衣裙边追上去诬陷他!

    但现在回过神来已经晚了,玉佩都落云风篁手里了,这人刚才就能空口白牙的栽赃嫁祸,如今拿了“证据”在手,又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要怪只怪他太君子,没能及时逃走不说,听云风篁讲玉佩价值不菲,误以为这帝嫔只是想敲诈一笔,谁知道她竟然如此阴险?!

    绯袍少年心潮起伏,咬牙切齿,良久,才寒着脸,冷冰冰道:“礼部尚书之甥,邓澄斋。”

    云风篁跟熙乐下意识的对望一眼,这还真是巧了。

    刚帮着魏横烟打探这人是否堪为良配呢,结果就碰上了。

    “邓公子好像尚未婚配?”云风篁思索了一回,就放缓了语气,微笑问,“今日这消暑宴,如妾身这样的帝嫔,同家里人会面毕,来这松岭上走走也就是了,怎么邓公子也孤身一人,在此消磨辰光?”

    邓澄斋没什么表情的说道:“澄斋不喜人多之地,且目前无心婚娶之事,故而在此躲避。绝非故意埋伏在侧,打扰两位。”

    如果早知道会碰见这么位主儿,他就算再心烦意乱,也会老老实实的跟着舅父、表兄等人!

    “是么?”云风篁盯着他凝神片刻,忽地一笑,说道,“妾身也无意打扰邓公子的清净……要不,就这么算了?”

    邓澄斋已经做好了被她狮子大开口的准备,闻言愣了一愣,几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见状云风篁掩嘴轻笑,眼波流转道:“怎么?邓公子很喜欢这地儿,暂时不想离开?那要不要妾身避您一避?”

    “不用!”邓澄斋回过神来,毫不犹豫道,“外臣这就告退!”

    他匆匆一拱手,转身便走,看那架势巴不得离云风篁越远越好……只是走出去没几步,越过一株三人合抱的松树时,蓦然全身一震,有短暂的僵直后,竟就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涩声道:“臣……拜见陛下!”

    已经准备离开的云风篁主仆听得动静,扭头看去,就见只穿了常服的淳嘉帝正缓步从树后走出来。

    “云嫔。”皇帝与云风篁隔着不近的距离遥遥对望一眼,嘴角微勾,温言问,“你不跟着淑妃她们,独自跑来此处打扰月庭,是何用意?”

    邓澄斋听着,汗如雨下,磕了个头,颤巍巍道:“陛下,臣……”

    只是才开口就被皇帝抬手止住,不禁心如擂鼓,只听着落在地上的松针被踩踏声不绝,是那狡诈又艳丽的少年帝嫔款款走近。

    “陛下是来找妾身的吗?”云风篁到了跟前站住,微微一笑,竟一点儿也不紧张,甚至还有闲心给皇帝抛个媚眼,“这可真是太好了!妾身没来过小瀛洲,想爬上来瞧瞧呢,结果方才魏姐姐有事儿先走一步,妾身独自看了会风景想回去,却在这儿碰见了外男,可把妾身吓了一跳!”

    她煞有介事的拍拍心口,一副我真的吓坏了的样子。

    邓澄斋下意识的攥紧了拳,试图为自己辩解:“臣其实……”

    “月庭又不是豺狼虎豹。”但这次皇帝仍旧没有让他插话的意思,打断之后径自含笑问云风篁,“碰见了就碰见了,你怕什么?”

    云风篁道:“哎呀,陛下认识他,妾身又不认识他的。哪里知道他什么来路?陛下又不是不知道妾身胆子小,但凡见着生人,头都不敢抬的,这四周又没侍卫在,能不害怕吗?”

    邓澄斋心说你要是头都不敢抬是怎么发现我在树上的?

    这一刻他跟之前的淳嘉帝有着相同的看法,就是不管是谁让这女子入宫的,绝对其心可诛!

    “害怕还将月庭从树上叫下来?”淳嘉帝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还要自己拔了簪子往地上丢?”

    这话说的邓澄斋跪伏在地上的姿势越发端正,云风篁却还是若无其事的给自己开脱:“哪有的事情,陛下怕不是离的远看差了罢?”

    皇帝听着居然也没生气,反倒纵容的笑:“真看错了?”

    “真看错了。”云风篁肯定的说道,“妾身是那种人么?妾身最喜欢陛下了!怎么可能跟其他男子有什么瓜葛?而且陛下您看看这一位,脸比妾身怕还白一点,腰肢比妾身还袅娜些,穿上女装不定就能跟妾身争宠,妾身又不是瞎了怎么会看上他?”

    ……跪在地上的邓澄斋忽然不紧张了。

    他现在比较想暴起跟这帝嫔拼命……

    淳嘉帝笑着,却道:“算了,不逗你们了。”让邓澄斋起来,“你且去那边,朕与云嫔说几句话。”

    云嫔!

    原来是她!

    邓澄斋低眉顺眼的躬身一礼,按着皇帝的吩咐远远退开到能够看到却听不到的范围,暗自磨牙,不愧是才进宫就搞风搞雨的主儿,果然难缠!

    他这儿如何的愤慨,皇帝跟云风篁都没理会。

    帝嫔二人这会儿面上言笑晏晏的,瞧着和气极了,说的话可是一点都不和气:“云嫔口口声声喜欢朕,原来就是私下里跟外男要贴身物件儿?”

    “陛下真是冤枉人。”云风篁死不承认,“妾身什么时候沾过外男的东西?”

    淳嘉帝道:“噢?没有吗?”

    他似笑非笑看已经恨不得把自己埋进面前的土里的熙乐,“你袖子里什么,拿出来。”

    熙乐下意识看云风篁,云风篁淡定道:“你袖子里藏了东西?既然陛下要看,那就拿出来好了。”

    于是熙乐战战兢兢的捧了玉佩与皇帝过目。

    然后淳嘉帝打量几眼,忽然就伸手拿了过去,在手里掂量了下,玩味问云风篁:“这是什么?哪里来的?”

    “妾身也不知道!”云风篁一脸“我也很惊讶很生气”,斩钉截铁道,“陛下都看到了,这是熙乐从她自己袖子里拿出来的,可不是妾身身上找出来的,这事儿该问她才是!”

    淳嘉帝都有点啼笑皆非了,说道:“人家做主子的多多少少总会护着点儿身边人,你这身边人也忒命苦了些。”

    云风篁赞同道:“可不是命苦么?那许多贵主子偏偏跟了妾身,想当初姜公公被处置的时候,陛下也是有心无力呢,何况妾身一介宫嫔?”

    “……”皇帝默然了下,按捺住当场打死她的冲动,道,“算了,朕不想跟你说话了,且随朕在这附近走走罢。”

    云风篁顿时生出跟邓澄斋刚才同样的心情:纠缠这半晌了怎么忽然说过关就过关了?

    这必须有阴谋!

    她怀疑的看着皇帝,试探道:“这松岭妾身已经看过了,其实真没什么好玩的,要不咱们还是下去罢?”

    淳嘉帝淡淡说:“云嫔。”

    云风篁道:“妾身在!”

    “朕让你闭嘴。”皇帝负手,游目四顾,面无表情道,“你想抗旨?”

    云风篁立马不作声了。

    淳嘉帝于是满意,命熙乐去将邓澄斋唤过来,“这小瀛洲朕也是头一回来,松岭上除了横云阁,还有其他所在么?”

    邓澄斋诚惶诚恐:“回陛下的话,臣也没来过,臣不知道。”

    “那咱们一块儿找找罢。”皇帝不在意的说道,“左右底下还有一会儿的。”

    接下来他打头,带着邓澄斋跟云风篁果真上上下下的,将整个松岭都逛了个遍,最后回到之前云风篁跟魏横烟待过的高台上,注目湖上良久,方道:“朕有些乏了,咱们下去罢。”

    因着皇帝始终没提刚才的事情,邓澄斋心中一直绷着弦,到此刻才有点松口气的感觉。

    倒是云风篁,总觉得皇帝的一番行径别有所图,只是一时间也想不到他要做什么,闻言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又一眼。

    淳嘉帝察觉到,回头朝她露了个意味深长的笑,眼中颇含戏谑,这让云风篁下意识的一惊!

    下松岭的过程没什么可说的,很是顺利。

    只是一行人下来后走了一段,却发现……刚刚还颇为旖旎的气氛,有点儿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