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夜离如今是她需要互相加深信任的合作对象;秋玉琢是尝试互相信任的合作对象,何况对于漠回国的典籍编修融入也需要他的入木三分、不可缺或。

    凤墨影想了想,又让紫珞遣人到沐王府,宣召沐王斐玉晏即日进宫,参与编修事项。

    如此旁人就摸不清她的心思,也猜不出这几个人中的亲疏远近,更是让这几个人互相帮衬,加快进程的意思。

    只是,在文臣里面她目前还没有一个值得十分信任的人,对此不由有些忧心忡忡。或许,自从剔除了对雪灵染的信任后,她需要重新审视一下身边的这些人,择善近之,储备人才了。

    武将方面,她倒是渐渐与北堂渺达成了共识。自从那一夜与他说开之后,北堂渺的嘴虽依然是紧闭的蚌壳,没有对她崩出半个字来回应,但从他的神情日渐平和亲善;举止日渐心有灵犀上的效果来看,似乎是对她的信任,或者是信服在呈上升趋势的加成之中。

    楚子瑜许是因容白的态度的转变,亦对她心无芥蒂起来,偶尔还敢在无人时用轻松的口吻说两句玩笑话,就像是当年在军营里一样无伤大雅的放肆一下,奉承上来两句彩虹屁。

    凤墨影要么笑嘻嘻地回嘴怼他;要么瞪眼让他赶紧滚蛋去卖力拉磨子干活,有时也容忍地听他说这么两耳朵,权当是这宫里面少之又少的一项难得的娱乐。

    自从那一夜里,与他凶狠地干了一架之后,容白就老实并且以非常正确和正常的心态对待她了。望向她的眼神里最多的还是对知遇之恩的感激,以及往昔曾并肩作战的赤诚信任。

    为了加强前女帝所留下来的和前番她自己曾建立起来的好感度与资源,最近不可避免地参加了他们军营的练兵,完成了一次重大的阅兵仪式。并且与容白商量起兵器的改造,不仅对此引进了她所知晓的现代军事器械和各种相关的学科知识,从当时的生产力出发,要尽最大的能力将凤曦国,特别是她交由容白掌控的这一句军队的战斗力和武力装备提高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值。

    大将军府里的书房中,油灯湛亮,照映得图纸上的一笔一划毫发分明。

    容白坐在长案旁,一张张地审视这手中的武器改造的图纸。双眸微微张大,心中怦然急跳,神色间掩藏不住,也无需掩藏的激动溢于言表。

    凤墨影安坐在他的对面,静声地饮茶,默待他看图。

    良久后,容白终于把手中图纸皆一一看完,不由深吸了一口气,才抬起头来。眼睛一时似不能适应正面的光亮,又似是对凤墨影有了一番新的认识般微眯了眯眼帘,才正色说道:“陛下,这些武器皆是属下前所未见。若能真的改造出来,凤曦若要在瀛洲大地上稳占鳌头,指日可待。”

    凤墨影抿唇一笑,稍有保留地道:“要将这些武器配备给凤曦国中所有军队,就少不了足够的金银财物,然而这些阿堵物却是如今最令朕头疼的一件事情。无论如何,这些武器的改良还是得先试验出来再说,而这些图纸你必须妥善保存,不可泄露,改良一事亦要秘密进行,不能给贵族们和别国的探子们一丝可趁之机,不能露出半点风声来。”

    容白郑重地点头,肃然道:“属下省得,陛下尽请放心!令山先生与属下是过命的交情,而他又是造机关的好手,属下先拿图纸与他商量一番,必不让陛下失望就是。”

    凤墨影颔首,又交代一句道:“若还有不甚明白的地方,尽可来询问于寡人。”

    容白谨慎地道:“诺!”

    凤墨影把玩了一下手指的茶杯,又抬眸问道:“容白,西北一带既已被沈岳收服下来,对此你可有什么想法?”

    容白敏感地回道:“陛下可是想将那一带归入凤曦国的版图之中?”

    凤墨影微微一笑,眉梢上扬,道:“归入版图之后呢?你不觉得可以利用他们干点对凤曦国迫在眉睫的事情出来吗?”

    容白想了想她前后的话语,回道:“陛下是想除了让他们每年按时上贡之外,还在边境互市通商?”

    凤墨影目光微亮,赏了他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伸手敲了敲案面,扯过案上的一张地图纸,指了指西北,以及西北更远的一些地带,声音平稳地道:“容白,尽管有西北的上贡和边境的互市的所得也支撑不起凤曦国将来的消耗,所以……我们必须要把目光放得更远更长久才是。”

    容白亦曾转战多地,早已不是困守京畿的井底之蛙。他凝望着图纸上凤墨影纤纤指尖指点过的地方,思绪逐渐开朗起来,不由倒抽了一口气,望向她的目光不由灼灼湛亮起来,低声而坚定地道:“陛下若有此意,属下当身先士卒。”

    凤墨影朝他点点头,含笑道:“此事还急不来,还要等一等适当的时机,届时自然少不了你的份儿。”

    容白一贯清肃英俊的脸上亦落了微微一笑,道:“属下遵命。”

    凤墨影望了一眼滴漏,起身道:“今日便到此为止,寡人回宫了。”

    容白亦随之起身,执礼道:“属下护送陛下回宫。”

    凤墨影边往外走,边摆手道:“你还是留下善后罢。寡人身边有北堂相护足以应付任何风险。”

    容白横眸看了案上的图纸一眼,亦是十分不放心,便回道:“如此,属下便就此恭送陛下!”他微微弯腰,行礼。

    凤墨影又是摆摆手,又是类似“拜拜”的收势,便款步出了书房,朝着将军府的大门方向走去。

    她身后当即落下了一个纤修颀长的身影,亦步亦趋,宛如是她缀在身后的影子;又宛如是将她屏蔽在安全的距离里的一把大伞。

    容白站在书房门前相送,远远地观望着前面一道紫鸢华服的凤墨影,和一道白衣映雪的北堂渺,可见两人的步调竟如乐章相融、如出一撤。不知是从何时开始,他就已发觉前面凤墨影的影子早已融入了身后北堂渺的影子里,他们就如同是一个人般走在昏暗的夜色里,踏出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步伐。

    如此说来,果然宫里面的那一个是彻底的失宠了?

    而新贵,竟是浮宫的首徒吗?

    容白不可避免地将近些日里听到的八卦和眼前观察所的联系在了一起。他下一刻不由摇了摇头,似不知道自己为何忽然就留意起了这些事情来,无聊之极。他蓦然回神之后,唇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地自嘲,转身往书房里走回,关上了殿门,继续研究梳理他的兵器图。

    只是心中有些隐隐的疑惑与不确定,为何从前不曾见识过陛下对兵器的深思熟虑,如今却忽然祭出这些让他眼前发亮发光的新颖想法来,并不是天马行空、四六不着普的东西,而是可以让凤曦国的战力更上一层楼,直接可以威胁到别国的东西?

    是因为漠回国最新献上来的典籍里藏有精辟之言、开荒之道?

    还是最近编修局整理的古籍、收藏的民间典籍中藏有着能人异士的奇思妙想、震古烁今?

    容白修长的手指爱如珍宝地摩挲着眼前的图纸,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唇角勾出一丝浅淡的笑意,锋锐的眼角亦似为此而温柔了几分。

    到了大将军府的后院,凤墨影登上为掩人耳目的普通马车,由暗卫掌车,与北堂渺同坐,从将军府的后门驶出,绕了一小段路才朝皇宫奔出。

    路上,北堂渺双手抱剑坐于一侧,目光不其然地朝凤墨影瞥了一眼。

    本来两人并不说话,也不知有什么共同话题可以说。凤墨影的眼角留心了他的神情,也正在发闷无聊,便问道:“你可是有什么想说的?”

    马车中的灯光一晃一晃地落在北堂渺清隽如莲的脸上,两颊在她出神询问后不其然地有了一丝微红。他偏了偏头,压着声音说道:“既然陛下对兵器之道有如此精湛的认识,为何不为自己改造一种防身的武器?”

    凤墨影眼神一亮,复又是一冷,骤然横眸看向他。

    北堂渺没有抬头,微垂着眉睫,却仍能感受到她落于他脸上质疑的目光,有些似急于解释道:“陛下所绘制的兵器图我并没有瞧见,只是隐隐听到了你与容将军所谈论的话。”

    闻言,凤墨影收回了视线,暗想凭着北堂渺的内力想要听不见她和容白说话似乎是有些为难的。既然选择互相信任,那便得容忍此事,她偏头回道:“你说的没错,寡人确实是必须为自己量身定做一种防身的武器。这一条路还长得很,也不是谁都可以依靠下去的,还是得自己变强大,自力更新才是人间正道。”

    凤墨影一时感慨,不禁想起了自己与雪灵染的那一档子两回纠缠不清的陈年破事,不由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一吐为快。

    北堂渺蠕动了一下嘴唇,低语道:“臣一日身为陛下的影卫,一日定竭尽所能,尽心尽职。”

    凤墨影忍俊不已,回嘴道:“如果有一日寡人和你解了‘同命锁’,岂不是更好,你就自由了。”

    北堂渺随即面无表情、语无起伏地道:“如今不是还没解吗?”

    对于他的直言不讳,凤墨影不由侧目,但想起他一贯是如此的口嫌体直,也不与他一般见识了,安之若素地道:“寡人会加快进程,尽快还你自由的。”

    对于她悠闲的语气,北堂渺的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再次抿紧了唇,不再说话。但脸色显然是比之前更加的冰冷,好像好不容易开始有一点点融化倾向的冰山,又因为她的一句话打回了原形,自行冰冻了起来。

    凤墨影感觉到车厢内骤降的气温,眼角不动声色地乜了他一眼,心里暗忖道:好一朵高岭之上的雪莲花!芬芳美丽,不宜亵渎,亦不宜远观。

    她默默地伸指裹紧了外袍。同时下定决心要赶快让自己脱离开这朵雪莲花的保护圈,以后就不必再瞧着他阴晴不定的脸色做人和说话了。

    她这个外强中干的寡人,活得还是真不自在……

    憋屈!

    凤墨影一路暗中吐槽回到皇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