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年,他在号子里认识了几个弟兄,因为他比较能打,脑子还好使,他成了这几个人公认的领头羊。

    他们在里面算不上横行无忌的狱霸,但不受欺负还是可以做到的。

    从他进了号子开始,没有一个人来看过他,除了狱中组织的看报活动,他算是彻底的与世隔绝了……

    三年过的很快,在他彻底适应了狱中生活并且怡然自得的时候,他出狱了。

    他的几个弟兄有的出来的早,有的还没出来,出来后各自分道扬镳,都过起了自己的生活。

    他当然是去找自己的老大了,混社会这条路他是不打算改了,那个时候的他,就算有份工作摆在他面前,他也很难安安心心的去做了,他一直觉得,自己天生就是走这行的,别的路很多,但都没给他开门。

    可惜,老天戏弄了他一番……

    原来的场子已经换了大旗,主事的他有些印象,是他原来的老大的对头,也就是说,他原来的组织被打垮了,他曾经被许诺的东西,通通都不会实现了。

    后来经过打听,他听说自己原本跟着的大哥死了,被人在街上砍死的,凶手是某个帮派的一员,进了某某某监狱,他知道和他一样,那个入狱的也是个替罪羊。

    他最后一丝的幻象也如泡沫般破碎,他老老实实的接受了现实。

    二十多岁的他很有野心,却一时苦于没有门路,左思右想,他在一个夜里,在街上一个破败的小旅馆里,掐灭了手中劣质的香烟,做下了如同他人生第一个重大决定般的另一个决定自己干。

    此后一个月,他联系了自己在狱中结识的几个弟兄,得知了这些人大多出来混的也不好,他将自己的想法一说,顿时,一拍即合。

    凭借在狱里的好人缘,他很快拉起了架子,成立了一个名叫正道的帮派,成员骨干有五个,都是他真正的弟兄,其它成员也有二三十,都是这几个弟兄拉来的。

    他来了招空手套白狼,从一无所有组建了一个小帮派,然后,他知道了这一行到底有多难……

    帮派运作需要钱,小弟吃饭需要钱,哪里都需要钱,可他最缺的,也正是钱。

    他和四个兄弟凑了凑,凑出一万块钱,这是他们的全部身家。

    这笔钱支撑了三天后,就用了一半,看着钱如同流水般从他指缝流出去,他一拍大腿,不行,得找点来钱的事干。

    曾经刚入行的时候的事情他是不想干了,帮派起名“正道”,他们想的便是替天行道,劫道之类的伤天害理的事他们能不做就不做,于是他打起了看场子的主意。

    看场子的流程很简单,他曾经做小弟的时候就已经摸清了,无非是在一些酒吧之类娱乐场所镇场子,等于变相的向这些老板收保护费。

    一些大场所他是不敢打主意的,那些地方的大老板背景雄厚,算是这所城市最顶尖的一撮人,黑白道通吃,他一个刚刚成立的小帮派,在这小城市里都排不上号,只好打起了一些小地方的主意。

    可这小城市地方就那么一点,大大小小的帮派已经把场子占完了,他要想看场子,必然会和其他帮派发生冲突,就是俗话说的抢地盘。

    选择了很久,他没有选择最小的地盘,而是选择了一个偏中等的帮派动手,硬干绝对是不行的,他手底下的一共只有二三十号人,还是临时凑起来的,这一架若是搞不好了,正道帮鸡飞狗散是跑不了了。

    和四个兄弟商量了一宿,他们发了狠,杯子一摔,干就干。

    借着酒劲,他们五个人提着刀去了那家酒吧,当时完全没想过后果,还好上天终于眷顾了他一次,那天那家酒吧没有营业,他们的行动自然不了了之。

    酒醒后,他们都是一阵后怕,认真反思了一下,他们放弃了抢地盘的想法。

    之后就在他将要维持不住手下兄弟的基本开销的时候,他终于找到了路子拜山头。

    这还得益于他之前蹲号子的时候帮过一个狱霸打过架,这狱霸出来后得知他成立了一个帮派,就打算结份善缘,让他去帮忙。

    他正好愁于无法生存,就投奔了对方,手下的帮派也归属了对方的帮派。

    就这样,他得到了自己的第一个地盘,一个小酒吧。

    当了老大之后,他操的心越来越多,以往感觉潇洒的事情,他也没了享受的心情,时时刻刻都在想,手底下还有几十号兄弟,吃饭生存都靠着他。

    索性,他似乎开了窍,凭借着他强硬的手腕和圆滑的性格,当然还有整个正道帮的拼命,不但手下帮派越来越红火,小弟越收越多,还搞起了生意,一开始只是接手酒吧的酒水生意,后来开始倒卖东西,毒品这东西他是不沾的,军火生意他又沾不上边。

    就这样一点一点的,稳中求进,他支持着手下的摊子逐渐做大,黑道白道逐渐都走出一条路,道上的人给面子的叫他声驼哥,当然私下里也有不少腹诽句李驼背。

    他的大旗算是就这么立起来了,等到当年扶持他的那个狱霸都因为严打给搞倒的时候,他的摊子还支撑着,而且开始走起了洗白的路子。

    他给了那个狱霸家里人一大笔钱,把他们一家安置到了国外,让他们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他说过,这辈子谁的帐都不想欠,谁的情都不想承。

    再过了两年,他终于彻底洗白了,手下的骨干兄弟都在他成立的公司中做了高管,他成了灰色的生意人。

    而末世爆发之时,他和手下的四个弟兄正在他的办公室里喝酒……

    一路仓皇北逃,死了一个兄弟,他们活着的四个人难得的不忘初心,互相扶持着来到了北平。

    在北平城里呆了这么久,他觉得自己可能需要重操旧业了,这两日他和他的兄弟几人都在蹲哨,决定在北平哪个区里扎根。

    而也就是在北平城里的这一夜,他似乎将会有人生的第三个转折点……

    “这片难民区……有意向么?”陆昱将背脊靠在了墙壁上,打断了驼哥飘远的思绪。

    “呼……”驼哥长出了口气,向前迈了两步,缓缓靠着墙与陆昱并肩而坐。

    “还没问兄弟怎么称呼?”驼哥从衣服里面的口袋掏出半包烟,边和陆昱说着话边递过一支烟,看样子没有一点不舍。

    “陆昱,耳击陆曰立昱。”陆昱一如既往的自我介绍,顺手接过了驼哥递来的香烟,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真是熟悉的味道,仅仅有半年多没抽,他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香烟缓缓燃烧,烟雾袅袅升起,两个此时在北平城里几乎没有任何名号的男人,开始了他们的第一段谈话……

    天光亮起之时,一夜未睡的两个人双双站起了身子,这一夜他们聊了很多,讨论了很多问题,每当驼哥皱起眉头想的时候就会点起一根烟,这一夜,他脚下竟有了六七个烟头。

    “合作愉快……”两人脸上都有了满意的笑容,握了握手,便打算告别。

    这个世界总有些烦人的苍蝇在人高兴的时候跳出来惹人心烦。

    “就是他,老大……”

    两人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过去,一眼便望见了那颗显眼的大黑痣,陆昱拍了拍额头,差点忘了这一出。

    索性停下了步子,等待着那一众人走到近前来。若放在平常,驼哥一个人碰到这么多人来寻仇,一定会走为上策,他犯不着去送死啊,可今日他的脚步定定的,望着陆昱摊了摊手,这未尝不是一个看看自己这个合作伙伴有几斤几两的好机会……

    看着驼哥笑眯眯的样子,陆昱翻了个白眼:“也好,今天先给你铺铺路。”

    “小子,你给我站住,有种别跑……”黑痣男人终于到了两人跟前,他肩膀上缠着一块破布,简单的包扎了自己的伤口。

    此时一把抓住了驼哥的领子,看样子生怕驼哥跑了似的。

    “龙爷,就是这个家伙,那一家人就是他帮忙逃跑的,我想献给您的被子,也被他抢了去了,龙爷,他打的是我,也是您的脸啊……”黑痣男子向自己的顶头大哥诉着苦,哭丧着脸装着可怜。那谄媚的样子让周围人看的都要作呕。

    “手撒开。”

    龙爷是一个光头胖子,外号怎么来的不得而知,此时笑得两眼眯眯,看起来极为和善。

    他皱着眉头呵斥着黑痣男子,扭过头来对待驼哥时却是像个弥勒佛,极为细心的给驼哥整了整领子,还拍了拍领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哥们哪条道上混的?我兄弟这人比较冒失,若是有什么得罪之处,还望您多多包涵啊……”

    “这位老大言重了,小子无门无派,就是一普普通通小老百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最后劝这位老大一句,养条狗可以,莫要和狗称兄道弟啊……”驼哥一点都不紧张,虽然对面有十几号人,自己这边却只有两个人,但他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这一番话说的轻松加自在,还嘲讽了龙爷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