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那个人不是在操控她,而是在帮助她,让她可以走到更高更好的位置。”

    卢天恒再一次帮韦世乐回答了问题。在听到文小分队汇报的内容时,他与韦世乐升起了同样敏感的怀疑。这个怀疑,需要结合唐月返回的dna比对结果,和来自林帛父母的消息,才能得到答案。

    被证实,或者被彻底否定。

    dna的序列需要检测,林帛的父母需要联系。卢天恒与景博同样明白这些程序。鉴证部的同事大概已经忙碌在前一个环节里,a tea应该积极地推进后一项内容。

    只是林帛的父母已经移民,在大洋彼岸,现在的时间是半夜,他们即便可以问到两位长辈的facebook账号,立即留言也不大可能在短时间内收到回复。两者,皆需要时间的等待。

    钟立文不曾有过两位新旧上司的考量,自然也没有意识到时间的制约。他声音脱跳地问:“所以,林帛为什么要听那么奇怪的录音?还有,中文大后门那家‘鹤鸣居’的大烤箱,谁有使用权?”

    这样的活力改变了室内的沉郁。韦世乐翻看了一下手表:“啊,又到收工时刻了呢。有没有人想吃点心,我请客。”

    程小雨在他的前半句中惊叹时光飞逝,听到后半句时心头却微微一震。

    他好像,因为醉心工作的原因,忘记了今晚重要的约会呢。

    韦世乐饶有兴趣地看她,随手按下了t.pad的关机键:“啊喂,某些人,不会想在办公室里盛装打扮吧?隆冬寒冷,小心出门着凉。”

    组员们把目光汇聚到他的身上,毫无上下文的一句话,没有人明白他的意思,除了程小雨。

    她深深地一个提沉,眼神变得怪异起来,呼气的瞬间轻点了下颔:“茶点屋会不会吃的太饱,没肚子留给夜宴?”

    他回以同样怪异的眼神:“喝杯冻柠或者鸳鸯再去happy hour,ok?”

    她伸手做出ok的姿势,收拾好用品,提着礼服袋子随他一道跨出办公室大门。

    两人之间的眉来眼去,其余人无法插足。他们相互以眼神交流,耸耸肩摊摊手表示无聊,相继步出屋子。

    阳光浑浊,天气清寒。黑色宝马奔驰在尚未转黑的街头,凝成一道别致的风景线。

    樟大路蜿蜒在大埔公路大埔段东北侧,如大宅院一角安娴娉婷的少女。它的旁边就是中文大学第二宿舍楼,离沙田海湾也不过几里的距离。

    坐在樟大路中段老巷口的“鹤鸣居”里,品味着一杯温热饮品,仿佛能隐约地嗅到不远处飘来的微咸的海腥味,惬意无比。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想不到,这间拥有小露台的茶点屋,面积不大,往来座客却络绎不绝,大多是周围的学生。

    “nice!”

    韦世乐呷一口手中的煎茶奶绿,面上晕染出享受的神情。

    圆桌对面的程小雨与他的心境迥异。她面上虽挂着姣好的笑意,心中却如坐针毡。两人坐了小半个钟头,他却只顾饮茶,侦查的内容似乎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完全已经是异度空间的任务。

    “happy……”

    她试着开口,寻思着怎样委婉而不露声色地提醒他注意时间。再这样下去,临近舞会时间,他们不是迟到,就是徒劳而去。

    两者,都绝不是美妙的结局。

    韦世乐轻敛下颔,眼眸弯成了两条曲线,看着不远处忙碌的服务生。目光收回时,已经染了一层浅浅的水雾。

    他漫不经心地开口,仿佛闲聊一般:“啊,你是想去卫生间吗?想去就去吧。”

    “哈?!”

    程小雨被他莫名的一问打乱了清烦的思绪,望着他的眼睛,突然就意会了。

    “啊……是的,你坐会儿先,我去去就来。”

    她随手提了座旁藤椅上装着礼服的纸袋,踏着旋转楼梯下至一楼,径直步向了糕点制作室。

    所有的材料都分门别类地摆放着:白砂糖、生鸡蛋、植物奶油……在货架上一字排开,小型搅拌机置于方桌正中,制作食物用的碗、碟、餐盘围了一圈,一切都有条不紊。

    程小雨放轻了步伐靠近,停驻时左右环视一周。几位服务生忙碌在客座席与吧台之间,并没有人接近内室,更无人关注她的动向。

    这是行动的绝佳时机。于是,她将礼服纸袋搁置于脚边,打算展开侦查行动。

    “小姐……小姐,你在干什么?”

    这个从身后徒然冒出的声音惊她了一跳。转过身时,她看到中年老板娘清瘦的身影。

    “啊……对不起……是这样的,我和男朋友正打算去参加一个舞会,由于穿着礼服上办不方便,我就把礼服放在袋子里,打算途中找个方便的地方再换上……”

    与韦世乐相处久了的好处,就是她这位一向真诚待人的小沙展,也学会了说谎无需打草稿,开口时面色不潮红、心跳不紊乱的技巧。

    “我早就听闻你们店的东西很好喝,一直没有机会来品尝,今天开车路过,他就带我来,一偿心愿。嗯,现在舞会开始的时间临近了,我想在你们这里把礼服换上,可是刚才去了厕所,发现不太方便,所以想寻个没人的房间……”

    后面的话语无需说的更详细,老板娘已经明白了她的意图。眉间一缕颦蹙很快散去,这位中年店主礼数周全地说:“谢谢您对小店的欣赏。我也很愿意为你提供更衣房间,但这里是糕点制作室,器具食材很多,我怕会不小心弄脏你的裙子。”

    程小雨笑靥温婉,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老板娘明明是不愿意让她接触他们的工作空间,出口拒绝的理由却是处处为她着想,简直是会聊天的典范。

    她躬身致歉,面上适时地表现出难色:“抱歉打扰了,可是……请问还有别的地方可以换衣服么?”

    店主约略思索了短暂的一小会儿,试探性地说:“如果你不介意去烘焙室的话……那里只摆了一个烤箱,旁边桌子,比较方便你换礼服。”

    程小雨点头同意,这样的安排,正中她的下怀!

    一段不长的路,已足够两人聊聊天。

    “对了老板,你们店的东西真的很好喝,调奶做糕点的师傅都是专业人士吗?”

    老板娘微微一笑:“蛋糕师傅是专家,有证书的,不过调奶的都是那些服务生小妹。”

    “这样啊……”程小雨的眼里流露出些许惊讶,“那她们都需要经过岗前培训吗?”

    “没有专门的培训,一般是老人教新人。其实服务生小妹很多都是附近的学生。”

    她的回答触到了便衣小警花感兴趣的话题:“哦,这样啊。”

    不知道,服务生里,是否有他们熟悉的名字呢?

    思维转动的时间,烘焙室到了。

    程小雨在老板娘的指引下进入了三面用玻璃围成的小屋子,拉上窗帘以后,这一方小空间完全就是她的“领地”了。

    靠墙一侧,大烤箱干净如新。她轻声而迅速地拉开了它的金属门,企图从内部发现一点蛛丝马迹。

    然而,结果很令人失望。她发现,烤箱里布满了已经准备好、但为了保温所以尚未出炉的蛋挞和蛋糕。

    仔细观察金属内壁,它好像,近期已经被人从里到外彻底清洗过了。

    不甘心地关上箱门,程小雨把嘴唇撅的老高,匆匆地抓起纸袋,向后退了两步,倚在木制方桌边。

    礼服自袋子里调皮地荡出一角,直落进木桌正面半合的抽屉。程小雨手脚利索地拉开了那个方形小格子,往外掏水蓝色衣料的瞬间,看到了抽屉里摆放的一个小本子。

    烘焙室的窗帘拉开时,夜幕已经开始降临。

    程小雨缓缓步出了那间小屋子,脚上的高跟鞋与身上的礼服同样抢眼。一时间,茶点屋里众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她在人们或窃窃私语或艳羡赞叹的行为里行到门口,韦世乐已经穿上了西装、挪动了爱车,停泊在巷口的临时停车线内,等待她的到来。

    高跟鞋踩上地毯的声音,伴着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语声同时响起:“有什么发现?”

    “烤箱被清洗过,看不出有没有烤过体型比较大的生物。我在出门的路上旁敲侧击问过服务生,她们告诉我,店里每星期都会定期清洗大型器具,所以并不是刻意的。”程小雨有些泄气地答道,“不过,因为我命带幸运,烘焙室的桌子里竟然放了最近几个月聘请的学生工的名单。你一定想知道有没有林帛吧?很遗憾,没有……”

    程小雨在韦世乐期待的眼神里拉长了声线,故意吊足了他的胃口:“不过,有一个你肯定感兴趣的人。”

    黑色座驾在逐渐暗淡的天色下启动,穿过大学道,途径大埔公共路,转入西九龙公路,路过般咸道,最后来到了半山别苑。

    两位警员对此地并不陌生,在过往的案件中,他们不止一次造访过这片维多利亚港附近的富人区。

    别墅内外燃起透亮的灯光,喧闹的气氛已经传到上山的大道里。房前屋后,各处都游走着衣衫翩然的名士淑媛,大sir家的晚会,缓缓地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