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二十五分钟,加上调取监控和调试模式的时间,彻底查看完毕已是五十分钟后。

    快马加鞭的进程,结果却石沉大海。从案发时的11月18日早晨7点到11点,三个监控画面均不见傅晚晨的踪迹,甚至,连任何与她当日衣着相同的人都没有。

    半分失落,混着半分难以置信,整组人的人仿佛堕入冰水混合物中,被湿冷包裹,迅速地降落到零点。

    心有不甘的队员们难说放弃,再次复查了一遍,将目标范围扩大到身着傅晚晨橱柜里缺失的任何一件衣服的女性。

    然而期待中的结果仍是流落在另一个平行宇宙空间里,不曾显露一丁点儿蛛丝马迹。

    何礼贤并起右手最长的三指,以指尖点了点台面,持着起伏不定的语速开口:“傅晚晨总不会是变成蝴蝶飞走的吧?”

    卢天恒深知他是为了缓和屋内凝重的氛围,于是应答道:“还有可能是化作一阵青烟呢。”

    没有人反驳他们荒谬的词句,默然的几位组员各自陷入沉思里。

    “监控有视线盲区。”程小雨束着嗓音,语气如同囊中尖锥脱颖而出,“但是设想一下,如果我是傅晚晨,当时一心想着逃走的话,只求快,怎么会注意躲避监控?就算她别有用心,比如不想让她爸爸知道她跑去哪个方向了,所以才小心翼翼地尽量从监控死角经过,那也得她清楚地直到监控的死角在哪里才行,如果不是长期留意,普通人怎么能轻易知道监控盲区在哪里?”

    许文诗与她观点相若,直言不讳地道出另一种情况:“很大可能性,她并非从监控所在的线路出逃的,走的别的通道,比如从富秀楼侧边绕到背面再上大厦街,又或者绕富碧楼半圈,从正面直接上到大厦街。但是联系之前的询问结果,周围都没有人对她有印象的话,难不成她是在大厦街区内就遇害了?”

    她的言辞赢得了同僚们的一致赞同,只是对下一步行动却并没有多大的指导意义。大厦街社区虽面积不大,但五脏俱全,环境、结构错综复杂,要确定可能的遇害地点,和可能盛装尸体的物品,犹如大海捞针。

    韦世乐扫视一眼疲惫不堪的手下们,终于不忍地道:“到此为止吧。明天照旧,有什么思绪大家可以晚上回去再想想,明天早上开工汇总。”

    重案a组的队员们再一次踏着星光出了警署大门,在漆黑的天幕下彼此道别。

    半小时后,阔别一整日的家亮起了久违的灯,淡黄的光晕带出了一份温意。

    许文诗沐浴在暖光下拿起座机听筒,拨下了母亲的号码。

    线路接通,她语带娇嗔地招呼:“lily姐!”

    诗妈妈语气和蔼地搭话:“阿诗啊,做咩?”

    “我决定了!”

    对面的lily姐一头雾水:“决定什么?”

    “无论阿文的级别高低,无论他考不考到升级试,我都认定他了,绝不分离。”

    这句说完她便挂了电话,闪进厨房忙碌起来。钟立文那个小子白天开工晚间温书准备升级试,紧张的生活似乎扩张了他的胃,饭量简直飞涨。

    “以前只知道happy sir是吃货,还揶揄小雨不好彩,养吃货会被养穷的,现在可轮到我了。”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把钟立文喜爱的食材洗净,准备开始动工烹调了。

    这时候手机徒然响起来。她擦了擦手掏出来,看见上面的来电提示,撅起嘴。

    “啊喂,lily姐,什么事……”

    一句尚未问完,便被对方劈头盖脸的一顿批评弄懵了脑袋。“你是不是痴线噶?!如果一个男人不求上进,连升级试都考不到,你还要来做什么!想当年,你老爸再不济也好歹是个见习督察……”

    “lily姐,”许文诗大胆地截断了母亲的话,“爱情不是用金钱、地位、名利……来计算的。因为爸爸的牺牲,我们三母女在很长的时间内相依为命。你应该笔其他人更明白珍惜身边人的道理,有的人,有的事,如果不及时抓住,过了以后再想挽回,已经不可能了……”

    大概是听出了她语气中略微惆怅的情绪,电话那头的lily姐放弃了“打击”,温和地问:“阿女,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许文诗被母亲的柔声轻问弄得有点动容,嚅嗫着回道:“没……有……”

    含糊不清的吐词却让人觉得愈发委屈。

    lily姐心疼徒生:“是不是哪个衰人在你面前说立文的坏话诅咒你们分手了?跟lily姐说是哪个不要面皮的这么缺德,我去帮你骂他!”

    许文诗被她的话语逗乐,忍俊不禁地说:“没有啦。我只是想跟你说,阿文他很好很好的~~~以前他做卧底,入进兴,破制毒工场,怎么看都是奋发图强的典范。功成归队后,警队并没有对他破格升职,他毫无怨怒,反而安于自己的岗位,尽职尽责。从这些就可以看出,他是一个心胸广阔、积极向上、毫不计较的大好青年……”

    “好了好了,你不要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了。再说下去我不好好支持你们都成了不识真金棒打鸳鸯十恶不赦的恶婆婆了……”lily姐把电话拿的离耳蜗远一些,对着声筒大吼,“你们姐俩都一个样,全爱上差佬。”背景声音传来家姐许文谦半带揶揄的说笑:“还不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再次挂上电话的许文诗心情不差,刚把电磁炉插上,便听见里间传来升调悠扬的哼歌声:

    “流水透彻出我俩,沿路满布风霜也雪亮,天空灰暗,爱得到了景仰。世间什么爱叫纯洁,你甘愿化振翅红蝴蝶,饱经挫折伤口淌血都不至会磨灭……”

    许文诗放下手中的食材跑进书房,看到台灯下某人洋洋得意的身影。她跨步过去,夺过他根本没有在看的书,佯装发怒:“啊喂,不看书的话,就去帮忙做饭啦。”

    “帮就帮。”

    钟立文言罢便起身,一踱一拐地向厨房扭去:“世间什麽爱叫纯洁,处在绝望仍力竭,留守最尾一起哪怕历劫……”

    许文诗花了0.2秒的时间思考,之后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他受了什么刺激,于是快步跟上,道:“明明是一首深情歌,怎么被你唱成了这么欢乐的歌?”

    “因为我是心胸广阔、积极向上、毫不计较的大好青年啊。”

    许文诗终于明白他那洋洋自得的小样来自何方了,嗔怪地问:“你刚才不是在‘认真’温书吗,怎么厨房里说的话也听得到?”她刻意加重了“认真”二字,用鼻子都能听出话中的揶揄。

    钟立文转头,手里已经切好几片番茄:“就是因为我温书够认真,耳朵才会格外灵敏。”说着将番茄喂进许文诗嘴里,又自顾塞了一片。“好甜!”

    与此同时,在城市的别处,另一对情侣搭档同样马不停蹄地奔忙在自己的轨迹里。

    “亲爱的高级督察韦世乐先生,你是否可以解释一下,为何晚上还要出来开ot?”

    程小雨疾步奔驰在灯火阑珊的小径上,语气悠长地询问前面的头儿兼男友。

    “破案的黄金时间为7天,这个案子现在已经过去了两天,再慢点许多关键线索就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弱甚至消失。追求正义、尽忠职守的沙展程小雨小姐,想必也不愿看到两位涉案死者无法安息吧?”

    韦世乐言罢回头,等着她跟上来,而后并肩向前。

    他稍稍减缓了一点脚下奔逸绝尘的步伐,进一步解释道:“做上司的要体谅下属。立文要考升级试,忙着温书,阿诗要辅佐他,做他的坚强后盾;gordon、柏翘和炒粉这种孤家寡人要赶早寻觅生命中的另一半,所以只有我们出来跑了。”

    程小雨向他做一个鬼脸:“是啊是啊,你是高级大督察,要体谅下属,我只是个小沙展而已诶。”

    韦世乐洒然一笑:“看来你好像不是很喜欢跟我一起。”

    程小雨约略低下头去,羞涩的神情爬上两颊:“既然你都这么认为了,难道不是吗?”

    目前上演的一幕,简直是“口是心非”这个成语的形象解释。

    “知道你嘴硬心软。走吧,别浪费时间了。”韦世乐牵住左她的手,“哗,这么冷?!”随即将她的手放到唇边呵了一口气。

    程小雨的脸更红了:“揩油揩的光明正大。”

    韦世乐扬起脸庞,微微撅了撅嘴:“你不是很乐意吗?快点走吧。”

    两个人疾步奔走在狭长的小径上,零星光点是领路的指引。一段小斜坡路,窄窄的巷子诉说着这座城市古老的历史。

    “小心!”

    随着这一声高亢的呼喊,韦世乐将程小雨紧紧护在怀中。低矮的老楼屋檐底下,他们脚边不到一米的地方,一个陶土花盆摔得粉碎。

    “没事吧?”

    程小雨惊魂未定,片刻之前,心跳彻底走音。待她慢半拍地点头以示安好之后,韦世乐终于呼出一口长气,缓缓地放开她,稍稍抬头。二楼之上,一位中年妇女的影子恍然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