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包扎好后出来天已经黑了,下起了雨夹雪。

    北京痛痛快快的大雪不多,通常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加上冰冷的温度,砸在人上身上刺骨的冷。

    沈长清把楚涵送上出租车,自己沿着步行道往家的方向走,雨夹雪落在地上化成水,凝固了空气中的少有的热气。

    沈长清抱紧胳膊。

    从上海回来后早就适应了这边干冷的天气,可还是没防备的被这场雨夹雪冻了个措手不及。

    额头伤的不重,只流了点血,伤口没那么疼,只是心疼的要命。

    沈长清紧咬着下唇,反复的深呼吸压制情绪。

    嘴唇微颤开了又合。

    “啊!”她脖子前伸吼出声来,太阳穴处的青筋瞬间凸出来。

    终究是没能忍住情绪,眼泪一串串掉下来,经过颤抖的唇后直直摔在地上。

    她脚步踉跄了几下顿住了,想到一件事,手胡乱在包里找着什么。

    手机,手机呢?

    又把手伸进呢子大衣口袋里摸出手机,解锁,拨号,简单的操作错了好几次。

    手机里传来提示音后沈长清立即破口大骂:

    “颜谨!你混蛋!你为什么骗我?!”

    为什么骗我……

    华灯初上,行人步履匆匆,路过沈长清时还好奇的多看了几眼,人们猜想这个伤心的女人可能是失恋了或者被骗了,不然怎么会哭的那么绝望。

    沈长清一手提着包垂在身侧,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大衣没了双臂的束缚完全敞开露出里面白色格子连衣裙,冷气源源不断钻进去,冷的她眼睛又起了雾。

    骂了吼了还是没能平复心情,她胸口剧烈起伏着,迈起大步高跟鞋使劲在地上戳着。

    “刚开始你不是说你对我只是朋友的喜欢吗!你还让我安心待在你身边,说不要怕不要有负担……”

    说到后面沈长清声音弱了下来像自言自语一样,她停下来蹲在路边,把自己缩在衣服里,脸颊紧贴着手机。

    “我一早就说了,我是不会结婚的,你为什么非要靠近我,你知道吗,就因为你说你不会爱上我,我才勇敢接纳你,把你当做最好的朋友的。”

    “你干嘛非要喜欢我,非要喜欢我……”加重了后面那句的语气,硬要问一问原因。

    她哽咽着凑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知道你有多残忍吗,你拼了命的挤进一个不婚族的生活,终于,好了,我爱上你了,却让我知道你被我害死了,你是想用让我愧疚一辈子的方式惩罚我吗?”

    仿佛对面真的有人在听着她自说自话一样,她语气软软的,不时还委屈的哽一下。

    马尾从侧面滑下来,发尖垂到地面的小水洼里,她不予理会。

    世界都安静了,只剩手机里细小的电波磁拉磁拉的。

    时间倒退,沈长清闭上眼睛头抵在膝盖上思绪回到了五年前。

    那时沈长清刚上大一,每天课余时间跑场子做兼职,每周六周日晚她会去一家正规的酒吧做服务员,说是正规,其实就是不用女服务员穿成兔女郎。

    颜谨刚刚和朋友开了红酒公司,那家酒吧刚好是合作伙伴,颜谨便作为酒保在里面考察销量和反馈。

    夜幕刚刚降临,客人稀疏。沈长清换好小西装套裙百无聊赖的坐在吧台前拨弄自己的齐耳短发,忽然吧台里一个陌生的背影闯入她无焦距的视线。

    在这里工作一个多月时间,沈长清早就把同事们认完了,这个陌生的背影显然是新来的。对这里的公子哥顾客沈长清没有一点好感,但对这些和自己一样身份的同事们,沈长清很愿意和他们相处,大抵是觉得和他们身份差距小。

    沈长清玩味的笑了,光看这高大伟岸的背影就知道人长得肯定好看,只是他忙着和这里的领班说话,一直没转过身,沈长清拄着下巴盯着他,等他回过身。

    领班交代完后看到后面的沈长清,对她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了,沈长清回应了一下还没从上一幕反应过来,陌生那男人已经看到她了,沈长清连忙坐直身子,一时不知道怎么说第一句话。

    两人只有两三米的距离,还是男人反应的快一点,他迈了几步走到她对面,对沈长清轻笑了声,竟有一丝愉悦。

    沈长清不自在了,像觊觎美色被人抓包一样。

    她那时觉得他可真好看啊,尤其是那双眼睛,点缀在干干净净立体感十足的脸上,像两颗星星,一闪一闪的会说话似的。整个人站在她面前只是温和的看向她,她都能感觉到他扑面而来的男人味。

    “你好,我叫颜谨。”他主动打招呼。

    严谨?真是人如其名。沈长清想。

    “严谨的严?”她还是问了一句。

    他目光定在她脸上,脑袋轻轻摇了摇,想到之前这女孩眼里流露出的毫不掩饰的欣赏,又加深了笑容。

    缓缓道:“颜如玉的颜。”

    沈长清稍楞,拿颜如玉自比,还真是自恋。

    后来客人渐渐多了起来,沈长清开始穿梭在人群中送酒,上齐了几个包厢的酒回来,看到一群穿着性感的美女围在吧台前,沈长清好奇便凑近了些。

    他在调酒!

    他的侧脸对着她,彩色的灯光一晃一晃的在他身上略过,使沈长清想到了童话中走出来的王子,每一个动作都那么的精致。

    他抿着唇,眼睛里没有多余的色彩,像个漂亮的机器人一样,熟练的重复着抛酒倒酒的动作,引来一阵阵尖叫。

    沈长清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喜欢过男生,所以不知道什么样才算是喜欢,她只觉得这个优秀的男人离自己好远,跟那些高攀不起的公子哥顾客一样。

    她坚定不婚的想法,不谈恋爱不爱上别人。

    她在其他酒保那要了酒去送,远离了吧台。

    ……

    雨夹雪势头大了起来,砸在树上的声响越来越密集,有些落到了沈长清脖子里,凉的她打了个冷颤。

    她叹了口气,把电话挂了。

    面对现实吧,自己又能怎么样呢。

    吸取办公室里贫血的教训,她拄着膝盖缓慢的站起身,刚要把手机装上,铃声便响了起来,看到屏幕上的名字,沈长清望了望黑漆漆的夜空,深吸了口气。

    “郭阿姨?”单手拢住大衣走到路边拦车。“没事,我一会就到家了。”

    日子还要继续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