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八路军驻江城办事处的楚新蒲,漫步向着歆生路忠信里二里4号走去,那便是他实习的报社。

    时间尚早,不必担心下午迟到,换句话说,他也不在乎迟到与否,今日过去便是辞职去的。

    其实都谈不上辞职,实习生罢了,走了也无人理会。

    中午还抽空下馆子吃了个饭,下午晃晃悠悠来到报社,准备收拾东西,找总编请辞。

    “你怎么才回来,等你半天了,快点拿上东西,跟我走。”

    东西都还没收拾完,身边风风火火跑来一人,出声喊道。

    黄鹂清脆的声音悦耳舒心,只是楚新蒲懒得动,说道:“顾青稚,你着急忙慌的干嘛?”

    “有一个采访,之前登报那事的后续报道,你忘了?”顾青稚提醒说道。

    “你说那个日本医生和患者的事情?”

    “对啊,今天当事人联系我,让我过去和他一同去诊所讨要公道,等你半天了都。”

    “只是去采访,怎么就是讨要公道呢?你作为新闻工作者,没有证据不能捕风捉影,先入为主。”

    “楚新蒲,你少给我讲大道理,你快点带上相机,跟我走。”

    “走不了,我准备找总编辞职,你换个人吧。”

    “啊?”

    顾青稚愣在原地,楚新蒲是实习生,她同样是,两人算是熟络。

    之前还约定好,要一同度过实习期,好好庆祝一下,怎么说辞职就辞职呢?

    “你想什么呢,报社的工作虽说辛苦些,却也不可多得,你就这么放弃了?”

    “控制舆论的工具,不干也罢。”辞掉工作,总要有个由头,不然就例如顾青稚的询问,你如何回答?

    这句话,便是楚新蒲的理由,年轻人,有抱负有理想,看不惯报社行径,不愿同流合污,合情合理。

    这里的看不惯,可不是看不惯对日军报道,而是其他方面。

    “嘘,小声点……”顾青稚纤纤玉指放于薄唇边,担心他的话,被左右之人听去。

    “怕什么,反正也不打算伺候了。”

    “你一走了之,我怎么办?”

    “你和我有什么关系?”楚新蒲身子微微后移,疑惑的盯着顾青稚,好似害怕被缠上一样。

    顾青稚咬着银牙说道:“你怕什么,追求本姑娘的人多得是,还会赖上你不成。”

    “那就好。”

    看到他这如释重负的模样,顾青稚恨不得将银牙都咬碎了。

    “报社就我们两个实习生,你走了,谁和我去现场?”顾青稚面露愁容。

    一个人去现场不是不行,但多数情况下会捉襟见肘,谈话记录,拍照留影等需分工明确,说不定还会遇到突发状况,要有个人照应。

    “报社人这么多,你还怕没人陪你?”

    “人是多,可……”

    顾青稚欲言又止,楚新蒲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是实习人员,要想转正需有表现,这一次后续跟进报道,算得上一次机会。

    若是报社前辈带队,她的存在感便可有可无,白白浪费一次机会。

    她的情况,楚新蒲略有了解,很需要眼下这份工作。

    “能帮帮忙吗?”顾青稚说这句话的时候,非常不好意思。

    楚新蒲打算辞职,这一次采访不管做的如何出色,功劳都是她一人所得。这还真就是纯粹的帮忙,饶是顾青稚,说出口都觉得脸皮发烫。

    看她这隐隐红到耳垂的皮肤,楚新蒲心中好笑,用得着如此难堪吗?

    其实还好,顾青稚的性格不是小家子气,偶尔还大大咧咧的。只是她觉得自己有得寸进尺之嫌,人家主动辞职,放弃实习等于是白给了她这次机会,还要人家留下来帮完忙再走,不是蹬鼻子上脸吗?

    “行吧。”

    楚新蒲答应下来,不急于这一两天,顾青稚的耳垂都红到这般地步,便也不好拒绝。

    其实其中也有其他的考量,向秦让辞职,太快太突兀虽能说得过去,却难免引人注意。

    不如先帮帮顾青稚,再找机会离开,水到渠成些。

    “谢谢。”顾青稚长舒一口气。

    “走吧。”

    楚新蒲拿上相机,顾青稚带着本子和笔,两人从报社出发。

    “当事人主动联系我们去诊所?”走在路上,楚新蒲询问道。

    这件事情,算得上是医患之间的矛盾,当事人在诊所为自己母亲看病拿药后,回去不久其母亲便病发身亡,他认为是医生害的。

    想要讨要公道寻求赔偿,效果不慎理想,便来到报社,花钱登报,揭露诊所医生丑陋行径。

    这则新闻是顾青稚负责的,谁知道登报之后,引起了不小的反响,报社这才开始重视,让她跟进。

    为什么这件事情会引起较大反响?

    原因则是,那个诊所是日本人开设的,医生同样是日本人。

    日军现如今在进攻江城,日本医生在江城之内谋财害命,这新闻自然是吸引人。

    很多人呼吁严惩医生,以儆效尤,舆论闹的沸沸扬扬。

    就连顾青稚,都说今天去是讨要公道去了,可见舆论是一边倒,对日本医生非常不利。

    可重点是,这件事情见报后,有相关人员前去调查,没有发现证据证明,日本医生医术不精害死人,或者是故意谋财害命。

    但众人却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论,如此战局之下,日本人不受待见,太过正常。

    “是他主动联系我们,说他会去诊所当面对峙,让我们跟进报道。”顾青稚脚步不停说道。

    楚新蒲没有再言语,只是抿了抿嘴唇,觉得此事没有那么简单。

    诊所位于汉口法租界外,玛领事街,来至玛领事街,楚新蒲便看到一个招牌‘井上诊所’。

    这便是那个日本医生,井上宏一的诊所,来看病的主要是铁路工人,附近居民以及日本侨民。

    井上诊所算不上大,却也不小,隔着玻璃能看到候诊厅,厅内放着四五张木质长椅,能坐二十来人。

    看来井上诊所每日病人不在少数,等待候诊的座位二十有余,可今日候诊厅内空空荡荡,门庭罗雀。

    “看来我们的报道,对诊所生意,影响极大。”楚新蒲对一旁的顾青稚说道。

    “这样的庸医,早点让大家看清其真面目,难道不好吗?”

    顾青稚进步青年,充满热血,举国抗战之际,对日军包括日本人没好感,实属正常,这样的人不在少数。

    “你是记者,你要以客观角度把新闻的真实内容报道给大众,可不是让你将自己的主观意愿报道出来。”

    “你又说教?”顾青稚不满的用秋水明眸白了楚新蒲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