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雯,我这个人一向不在意人说什么,只在意一个人做了什么。此次是初犯,若再有第二次我定会毫不犹豫地毁掉那折扇,慕舞亦会被你牵连,你可听懂了吗?”

    绯雯听骊千歌如此说,便知道自己还有机会,她深深伏在地上,缓缓开口。

    “主子,绯雯保证,绝对不会有第二次了。”

    骊千歌长叹一口气,语气依旧冰冷。

    “希望你能明白我的话,下去吧!”

    这一夜是李戈登基以来过得最荒唐混乱的一夜。

    骊梦虞的状态稳定后,他召了御林军统领和负责统领宫内事务的大太监,对有关人等一一处罚,处死玩忽职守之人不下三十,受牵连的人超过百人,一时之间皇城内外笼罩着一片血雨腥风。

    骊千歌对那幕后主使的目的了然于心,纵使刺杀李戈失败,也必定会彻底激怒他,如此一来受到牵连或死或贬的人必定不在少数,也算是削弱了李戈政权的实力。

    她忽然很佩服那幕后之人,能有如此手段,轻而易举便把李戈玩弄于鼓掌之中。经此一事,且不说李戈差点死在此刻手里,便是侥幸死里逃生,他的威信和实力都会有所削弱,算得上是一箭三雕之计。

    骊千歌已在宫中住了两日,心觉不可久留,便去看望骊梦虞,顺带着向她辞行,只是没想到李戈先她一步已守在骊梦虞宫中。

    “陛下,姐姐,千歌前来辞行。”

    骊千歌恭敬的行了宫礼,垂首等着李戈说话。

    “起来吧,这里没有外人,二妹不必如此多礼。”

    骊梦虞微微一愣,脸上的表情十分难看。骊千歌笑着起身,装作不曾察觉她的脸色。

    “千歌,前日宫女来报说你风寒加重,朕派了太医去为你诊治,可有见好?”

    骊梦虞抽了抽嘴角,也跟着说道,“是啊,妹妹,你为了救我跳进那冰冷的水里,要是出了什么事姐姐会很内疚的。”

    骊千歌忍着强烈的反胃之感,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变。

    “姐姐,你能平安无事便是最大的幸事,就算妹妹风寒加重也是值得的。好在太医们医术精湛,千歌已无大碍。”

    骊千歌转而看向李戈,“陛下,臣女入宫已有数日,如今姐姐已经大好,该是我辞行出宫的时候了。”

    骊梦虞自然是乐得让她早些离开,可还未等她开口,身边的李戈倒是出言相留。

    “千歌,你姐姐的身体刚好一些,你舍得现在丢下她一人出宫吗?朕平日里国事繁忙,没时间陪伴你姐姐,不如你代替朕陪陪她,便在这长春宫住下,这样可好?”

    骊千歌瞥了一眼骊梦虞的脸色,见她已气得面色涨红,心中便觉得十分痛快,可转念一想便想到了徒千晟所言,心中便有了决定。

    她施施然起身,在李戈面前垂首行礼。

    “陛下,千歌何尝不想能时时陪在姐姐身边,可祖母年迈尚需人照顾,前阵子又患了重病,这几日才好转。千歌实在是心念祖母,还望陛下成全千歌的孝心,今日便让千歌离宫吧。”

    骊梦虞听她这样说,悬着的心才放下些许。

    “陛下,臣妾虽身子不适可也不急于一时,祖母已年逾古稀,千歌若愿意陪在她身侧,亦是替臣妾尽一份孝心。”

    李戈皱眉沉思了片刻,“既然你们姐妹都如此打算,那朕也只好允许了。千歌,你此番救下皇后有功,朕一向赏罚分明,那便赏赐你些东西吧。金银珠宝,古珍奇玩,你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开口便是。”

    骊千歌思忖片刻,脸上浮起天真的笑容。

    “陛下,千歌确实有一事相求。”

    “你直说便是。”

    “千歌近来醉心医术,可这大常国最好的太医都在宫中了,千歌斗胆,皇上可否允许太医能偶尔出宫教导千歌医术?”

    “千歌,太医们平日里实物繁忙,哪有时间出宫住教导你?你若是想学医那边让父亲去外头寻一个好大夫便是!”

    “无妨!难得千歌如此好学,你这个做姐姐的也该支持才是。”

    “陛下……”

    骊梦虞被李戈挡了一句便不敢再说。

    “千歌,这宫里的太医确实事务繁忙,朕恐怕你若是在相府里等他们上门,那可要等上许久了。不如这样,朕允许你每五日进宫一次,一来可以陪伴你姐姐,二来也可去太医院学习,你觉得这样如何?”

    骊千歌笑得十分灿烂,急忙行礼谢恩。骊梦虞虽满心不悦,可又不能忤逆李戈,只能叫下人备下许多补品和珍宝,亲手赠与骊千歌。

    午膳过后李戈便离开了,骊千歌与骊梦虞寒暄几句便告辞出宫。

    在回宫的软轿上,绯雯一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骊千歌的表情,她似乎有些看不透主子心里的想法。

    “绯雯,你为何一直盯着我看?”

    绯雯猛地一惊,慌乱地答道,“主子,绯雯只是在走神而已。”

    骊千歌瞥了一眼她脸上的表情,淡淡开口,“稳重机敏是你的长出,可别丢了。那件事我已经不在意,你也不必再介怀。”

    “是。”

    绯雯嘴上如此说,可心里还是觉得别扭,她从未有过这种感觉,纵使刀口舔血,杀人无数,她也从未对某个人有过半点愧疚,可那一日……

    骊千歌怎会不知道她的心思,可依旧假装不觉,自顾自地合目养神。

    “小姐,公主府到了。”

    轿夫在轿帘外小声提醒,绯雯掀开轿帘,扶骊千歌下了马车。

    “主子,我们为何不直接回相府?”

    骊千歌轻叹一声,“那夜我把清婉一个人丢下,她虽然武功高强,可毕竟也身处险境,我若是不马上回来请罪,她只怕会断了我们之间的情谊。”

    两个人说着便进了公主府,可刚走了几步,迎面便传来利刃破空的声音,饶是骊千歌修为再低也听得出那人出剑的力道有多锋利。

    绯雯反射性地掏出软剑,腾空便迎了上去。在双剑碰撞的一瞬间,那人又突然转身,绕到了绯雯的侧面,身法之快令人咂舌。绯雯虽察觉到她的动作,可行动却慢了一瞬,被那人直接击中后颈,甚至没来得及惊呼便晕倒了。

    “绯雯!”

    骊千歌猛地扑过去,想挡住那人的攻击,可背后的人却迟迟没再动手。

    “长公主,您为何对我的一个丫头下如此重手?”

    长公主收起宝剑,冷着脸问道,“我不过是打晕了你的一个奴才,你便如此生气。若我和你一般睚眦必报,你先是利用我们母女入宫在先,后是将她一人丢在刺客堆儿里,我是不是该活剐了你?”

    骊千歌探了探绯雯的脉搏,见她并无大碍便放心不少。

    “长公主,入宫一事是你提出的,何来利用一说?至于清婉,那夜事出从急,长姐和皇上危在旦夕,我只能遣绯雯现行护送。清婉的武艺如何我是知晓的,再者还有王爷派兵守护,我这才会留她一人行动。”

    长公主紧锁眉头,长叹一声,“罢了,我知你没有大错,可清婉深陷险境和你有脱不开的关系。骊千歌,你确实不是一个普通的官宦小姐,我们长公主府怕是招惹不起。你走吧,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们再无瓜葛。”

    长公主背手持剑,转身便要离开。

    “公主且慢!”

    骊千歌从地上站起,理了理自己的裙摆。

    “公主想和千歌分道扬镳,我自然请求不得,可是千歌在公主府内尚有一事没有处理,公主可否在听我一言?”

    长公主并未回头,淡淡开口,“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在我入宫的前一晚曾有刺客来刺杀。”

    “什么?!”

    “刺客先是放出了迷烟,后又带着匕首闯入。万幸,那晚绯雯与我宿在了一处,她一早察觉到了那刺客的动静,躲在房门之后,这才擒住了他,可最后那刺客还是服毒自尽。我不想因为此事耽误了国宴,便叫绯雯将尸体藏在了马圈之中。”

    长公主对着管家点了点头,管家便带着两个下人匆匆离开了。不消一盏茶的功夫便有人来报,骊千歌所说确实是真的。

    “公主,你因为不想让清婉深陷险境而与我分道扬镳,岂不知这公主府里的每个人都早已深陷漩涡之中。若是一直被动,迟早会有身首异处那一日。”

    “放肆!”

    长公主握剑的手微微颤抖。骊千歌心有不忍,可若是她不能面对现实,迟早有日她们母女都会死在李戈的手上。

    “公主,请恕千歌失礼,若在香囊中下毒的确是你我心中所想那人,如今宫里又出了这样的事,那些刺客训练有素,对宫里的路线十分熟悉……您觉得首当其冲被怀疑的人会是谁?”

    长公主心中又何尝不知,可李戈毕竟是她的亲弟弟,是她效忠的君主,她又怎能单凭一个香囊,一个来历不明的刺客就决定背叛他呢?

    “罢了,罢了,是非对错又岂是一朝一夕可以验证得了的。骊千歌,清婉当真是把你看成了至交好友,从皇宫回来后便整日念叨,想让我带她入宫去寻你。我百般劝说才把人留住。她的手臂受了轻伤,你若还有几分心肝便去看看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