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方诗雅的叙述以后,我静静地抽着麻黄烟,将思绪沉浸在苦辣的烟雾之中,脑海里渐渐形成了一些想法。

    今天的事情绝非偶然,一切都得从我的血液滴进水中说起。我体内流淌着明王血脉,一定是因为我的血液的特殊之处,才会引发水面波动,并形成了漩涡。

    天上的血太阳,漩涡中的那一只眼睛,都明白无误地展示出,此地一定存着与明教有关的事物或者力量。

    这样看来,下坑探险成了势在必行的事情,我们也别无选择。来到罗布泊湖心三天多了,行动毫无进展,如今这深坑中的种种异象成为了唯一的线索。

    在茫茫荒漠之中,我们还能有别的选择吗?再耗下去,一旦出现缺水的状况,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方诗雅也说了,深坑里出现了许多石阶,这就意味着里面曾经有人类活动的痕迹,除了藏匿明教神器的信徒之外,谁还会在罗布泊湖底建造这些石阶呢?

    只是一想起我和鞭王初次进入到那个洞穴里的情形,还有那两个死里逃生最终又发生变异的地质工作者,我就隐隐有些不安。

    那洞穴深不见底,谁知道它会通往何处,又会有什么非同凡响的古怪呢?

    我找出那一块铁,在手中反复观察,始终看不出个其所以然来,只好耐住性子等待老烟枪他们前来找我。

    不过今天的气温确实如方诗雅所说,非常适宜,比往常要凉爽得多。这倒是唯一值得高兴的事情,沙漠中的第一大杀手,其实还是骤升骤降的气温。

    过了一个小时左右,老烟枪等人回到了营地中。因为事关重大,吃过晚饭,但凡有头有脸的人都集中到了朱老爷子的帐篷里,展开剧烈的讨论。

    先是朱婷给众人重又描绘了坑中的景象,其实是重点说给我和朱老爷子听的,她带着兴奋之色说道:“诸位,坑里出现了大量的人类活动迹象,坑壁上的石阶一直往下延伸,应该可以到达底部。今天的情况,大家都清楚,坑中的水完全消失了,正好给我们提供了入坑探险的优良条件。我提议,现在就着手准备,明天一早展开行动!”

    所有人心里都明白,事到如今,只有这么一条路可走了,故而对此没有任何反驳意见。

    人们的争论主要集中在探险队人员配置,以及可能会遇到的危险这两方面,尤其是见识过种种诡异事件之后,大家对深坑怀着恐惧的感情,所以非常慎重。

    关于人员配置,老烟枪建议道:“我们有两百多人,人手绰绰有余。但坑里情况不明,带下去的人应该身手敏捷,服从指挥,只要身上还有伤或者感到不适的人,就留守在营地里吧!”

    “这是啥子屁话,老子只是腿上会发痒,也能跟着下去吧?”赵五爷担心自己不能参与到行动中,头一个质疑道。

    “那是自然,无产阶级革命队伍里头,怎么能少了英明神武的赵五爷呢?”老烟枪笑着说。

    至于在坑中要停留多长时间,众人莫衷一是。老烟枪断然说道:“阿尼提老大哥一直在强调一句话,他说沙漠里头不给人犯错的机会,老子非常赞同。我们此次入坑,不是试探性的行动,成败在此一举,所以必须带足装备和干粮,留守在营地里的人,必须时时刻刻派人守在矿坑上,随时准备接应我们。”

    他说这一番话的意思,其实就表明,我们压根没有确切的行动时间和路线,一切都得进入坑里再见机行事。

    “哎,我本来要劝你们别拿性命开玩笑,恐怕你们也不会听我的。”王教授坐在角落里,开口说道,“我以一个地质工作者的身份,给你们提一点建议吧。在罗布泊这种干涸的盐湖里,地下还会残存不少卤水,万一卤水又涌出来,淹没了矿坑怎么办?你们最好有在水下行动的准备!”

    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建议,朱婷冲王教授感激地点点头,又拍着脑门说:“我记得物资中有一批氧气罐,还有很多防毒面具,只是没有潜水服……”

    “也只能凑合着使用了,最好老天爷开眼,保佑我们不要在矿坑里遇见卤水喷涌的情况。”鞭王还有些乐观。

    赵五爷说了一句不合时宜的玩笑话:“怕个锤子,难不成有了卤水,老子们就会泡成咸水鸭不成?”

    行动会议一直进行了将近两个时辰,人们把所有能想到的问题都提了出来,并作出相应的准备,这才意兴阑珊地散了。

    我们这些人并没有立即去睡觉休息,而是背着朱婷和朱老爷子,又在我的帐篷里开起了秘密会议。

    老烟枪压低声音对我们说:“此行凶险难料,也许一天时间就能回来,也许会费尽周折。要是能在坑里有意想不到的收获,那自然是件求之不得的好事。不过还是那一句老话,鸡蛋不能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倘若真的找到了明教神器,朱老爷子在背后捅刀子可就不妙了!”

    “老烟枪,你的意思是我们必须在营地里留下足够的人手,是吧?”我知晓老烟枪的心思,说道,“既然要寻找明教神器,我和诗雅、阿央肯定得参加行动,你和五爷也少不了,那只有留下龙哥、小张和李副帮主了。”

    小张和龙哥却说什么也不答应,他俩极为坚定地表明自己的立场,非得跟着我们行动不可。

    就在我们为此僵持不下的时候,帐篷外响起一声咳嗽,露西人还走进来,娇滴滴的声音就飘到了我们的耳朵里:“好啊,背着华夏集团开秘密会议,你们这是在破坏团结,搞阴谋诡计!”

    她掀开帐篷门帘走进来,脸上带着坏笑,见我们都愣住了,笑得更加欢畅:“哎呀,看把你们吓成什么样了?你们放心,我已经是白帆的人啦,跟你们同坐一条船,我才不会透露你们的秘密呢!要我说啊,与其考虑你们该把什么人留下来,倒不如想一想朱婷他们那一边该带些什么人下去。”

    “好啊,这一招叫作釜底抽薪!”老烟枪搓着手站起来,也不知是嘲讽还是赞叹地说,“露西小姐,你不愧是美帝国的特务啊!”

    按照露西的思路,老烟枪连夜找到朱婷,撺掇她带上鞭王、方诗尧以及几个大小头目一同参与行动。

    朱婷本来有些不愿意,似乎看穿了老烟枪的心思,没想到朱老爷子却一口答应了,而且非常豪爽干脆。

    这样一来,我们这一边只留下李神棍和一帮手下看守营地,华夏集团的人马也只剩下了年老体衰的朱老爷子,还有几十个白莲教教徒。

    王教授等人自然不用带下去,他们也没有主动提出要参与行动,大概已经被接二连三的事情吓破胆了。这些学者立场中立,当然不必放在心上。

    不管是下坑探险的队伍,还是留守营地的人群,势力都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双方都感到放心和满意。

    至于阿尼提老大哥,我不想让他以身犯险,笑着对他说:“在沙漠里嘛,你说了算;但要到地下去嘛,我们说了算。老大哥,你就安心留在上面,等我们的好消息吧!”

    “小兄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老天爷保佑好人,我会日夜为你吟唱罗布人的祈祷歌,祝你们行动顺利!”阿尼提眼睛有些湿润,又抓了一把麻黄烟塞进我的包里。

    第二天早上,众人准备停当,纷纷走出营地,来到了矿坑前。参与行动的人身上都背着鼓鼓胀胀的背包,手里拿着擦得发亮的枪支,朱老爷子等人也赶来送行。

    深坑里一滴水都没有剩下,俨然成了一个巨大的天坑,宛如罗布泊湖心中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又像要吞噬天地的巨口。

    天上依旧挂着两轮鲜红的血太阳,清晨的空气还有些冰冷,人们站在冷风中做最后的准备。

    我趁机将李神棍拉到一旁,叮嘱他道:“李副帮主,万事留心哪,上面的事情可就拜托你了!”

    “大明王,我心里清楚,自有主张。”李神棍捋着山羊胡,又下意识朝朱老爷子看了一眼,说道,“跟有钱人打交道,我还是有些心得的。不过我这两天眼皮直跳,很替你们担忧,而且我留心观察星空,发现自从血太阳出现以后,看不见北斗七星了。哎,不如我来跟你们卜一卦吧!”

    他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一包香烟,取出三支一同点燃,将它们插在盐壳缝隙之中。

    “这有什么讲究吗?”我很是好奇。

    “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求个心理安慰吧。人最忌讳三长两短,香最忌讳两短一长。没带着香,只能用烟来代替,我们看一看它们会烧成什么样子。”李神棍絮絮叨叨地解释着,忽而瞪大眼睛,失声叫道,“不好,两短一长,怎么会怕什么来什么?”

    老烟枪走过来,笑着说:“我们唯物主义者不信这一套,李老板,你别浪费烟嘛,怪可惜的!”他拿起一支烟放进嘴里,抽了两口,吐着唾沫说,“沾上盐分了,又苦又辣!”

    李神棍神情忧郁地勉强一笑,将手中的那一包烟递给老烟枪,说道:“都给你,知道你离不开它,省着点抽吧。”

    老烟枪便哈哈一笑,挥舞着手臂豪迈地喊道:“同志们,万水千山只等闲,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