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西紧张不已,提醒我们有人跟踪。我听见赵五爷说游客里混杂着几个外国人,顿时心头一紧,想起了露西那一晚跟我说过的话。

    因为行动总是没有实质性的进展,美国情报机构想将露西召回去。但露西抗命不从,引来了特工的追击。

    那几个外国人与我们隔着十多节台阶,他们长得牛高马大,都是些大块头,而且眼睛一直往露西身上瞄,神情有些异样,手还不时地往自己腰间摸去。

    这已经是秃子头顶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情啦!露西拉住我的手臂就要转身逃跑,那几个外国人推开身前的游客,开始大步往下跳。

    “快跑啊,地震啦!”我情急之下,胡乱叫了一句,而后急匆匆奔跑起来。

    老烟枪倒是聪明至极,立即反应过来,也大声喊叫着:“跑啊,同志们,真的地震了!”

    五爷等人紧追上来,其他游客们见我们惶急万分,以为当真发生了地震,立即恐慌不已,乱成了一片。

    人是一种很奇特的动物,一个人遇见不明状况时,往往能够冷静对待。但要是在一个群体里,就会变得比较盲从,这在心理学上称作“羊群效应”。

    我当时并没有多想,只是下意识地觉得应该利用游客们阻拦一下那些外国人,不假思索地喊了一句,没想到游客们当真骚乱起来,给我们争取到逃脱的时间。

    那几个外国人被游客裹挟着左奔右突,始终距离我们几百米。露西拉着我,急急跳上了缆车,等老烟枪他们都坐了上来,缆车启动,往山下滑落而去。

    赵五爷跑得急了,手臂上的伤口又疼了起来,他龇牙咧嘴地骂道:“瓜娃子大学生,哪里地震了嘛?你怎么也跟老烟枪一样,满嘴跑火车,能不能靠谱一些?”

    我探出脑袋,往山上看去,只见人群开始恢复了平静,有些人正昂着头冲我们乘坐的缆车指手画脚,大概是在抱怨我们谎报军情,而那几个外国人手则足无措地站立着。

    露西哑然失笑,将脑袋靠在我肩膀上,嬉笑着说:“关键时刻,还是得靠你啊,达令!”

    我急忙推开露西,坐到方诗雅身旁。赵五爷瞪大眼睛,嘀咕道:“老子看过电影,知道达令的意思是亲爱的。洋婆娘,大学生可不是你达令,他是诗雅妹儿的达令,老子倒可以当你达令,来,喊达令一声达令!”

    “直娘贼,满嘴达令,你在说顺口溜吗?土狗学着洋狗叫!”老烟枪笑出声来,转而严肃地说,“那几个外国人一看就不是善茬,露西小姐,你的处境很不妙哪!”

    “没事,反正白帆会保护我!”露西说着,当着方诗雅的面给我抛了一个媚眼,“白帆,你答应过我的,是不是?”

    方诗雅暗中掐住我的手臂,我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再也不敢搭露西的腔。

    我们下了钟山,为了摆脱那几个外国人,片刻不敢逗留,驱车在城里兜了好几圈,这才回到住宅区。

    刚来到住宅区入口,忽而见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在附近徘徊,他整张脸隐在帽檐之下,看不清楚长相。

    那人见我们走过来,似乎吃了一惊,转身就往一旁匆匆走去。与我们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撞在了五爷肩上。

    赵五爷杀猪似的痛呼一声,气冲冲骂道:“狗日嘞,眼睛瞎了?大热天身上就像披着裹尸布,热不死你个龟儿子!日他仙人板板,撞到人也不说声对不起吗?”

    那人在赵五爷的咒骂声中,犹自不理会我们,渐渐加快脚步,开始狂奔起来。

    “他腰里别着枪!”老烟枪眼尖,喊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别让他跑啦!”

    但那人奔出很远,我们要追恐怕来不及,方诗雅迅捷无比地甩出几支飞镖,那人大腿一颤,骤然摔倒了。

    老烟枪吼叫着扑了过去,不等那人反抗,已经将他腰里的枪支夺了下来,而后用枪管掀掉他的帽子,惊诧地喊道:“直娘贼,又是一个外国人!别动,给老子老实一些,否则送你去见基督!”

    我们旋风似的奔了过去,那个外国人被老烟枪死死压在身下,又被手枪顶住脑袋,早就不敢动弹,只是嘴里哇哇说着英语。

    露西瞪着那人看了半晌,伸手去他身上摸索半天,掏出一本护照看了看,说道:“美国人,肯定就是美国情报机构派来的特工!”

    我们一听就炸了锅,刚在钟山上摆脱了几个外国人,没想到他们早就摸到我们的老巢中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老烟枪一把抢下护照,随手将它扯烂了,装进自己口袋里,对那个特工说道:“直娘贼,你们美帝国也太猖狂了吧,真以为我们中国好欺负,竟敢来做偷鸡摸狗的事情!呸,老子警告你,这是我们中国内政,不许你们这些反动派插手!露西,把我的话一字一句地翻译给他听。”

    “直娘贼怎么翻译?”露西为难地说道。

    老烟枪气得直翻白眼,而后挥着手说:“算了,鸡同鸭讲,美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不必浪费口舌啦!我们先把他带回去,没收他的护照,再让鞭王送交警察局,就说他非法入境。”

    这一招倒是挺损的,我们乐见其成。回到住处,老烟枪找来鞭王,将大致情况说了。

    鞭王赞成他的办法,说道:“尽量大事化小吧,在去罗布泊之前,我们还是少节外生枝。不过,露西小姐该怎么办呢?”

    鞭王的语气充满了暗示,他肯定不希望露西再跟着我们了。

    我却反驳道:“露西把高建国送到我们手里,虽然最后鸡飞蛋打,我们的计划落空了,但露西好歹有些功劳。再说了,我答应过她,准许她参与接下来的行动,总不能言而无信吧?老烟枪,我们无产阶级革命战士,绝不能像反动派一样过河拆桥,失信于人!”

    “今天的事情已经说明,美国情报机构插手进来了,而且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势头。我们对美国情报机构两眼一抹黑,有露西在身边,还能提供不少信息,就让她留下来吧。”老烟枪同意了我的话。

    鞭王无奈之下,只得勉强答应。我们考虑到露西待在此处,很不安全,便建议她前去与朱婷住在一起。

    毕竟朱婷乃是华夏集团的高层领导,社会影响力很大,那些特工们肯定会有所忌惮,至少不敢明目张胆地闯进华夏集团中去。

    多年以后,我一直庆幸自己在这个时候坚持把露西留了下来,她后来不仅跟朱婷成了好朋友,还帮了我们不少大忙。

    一个月的期限就要到了,朱婷和朱老爷子那边忙得热火朝天,我们这里也抓紧时间进行准备,就等时间一到,便赶往罗布泊去。

    远在西安的李神棍曾给我们打过电话,告诉我们一切安排妥当了,还说兄弟们热情高涨,都争先恐后地要求参与接下来的行动。

    我想南京之行就要落下帷幕,细细回顾着此处的行动,发现这一次还真有些特别。

    与前几次行动比起来,南京之行的灵异事件要少得多,而且我们在古墓里的时间也不算太久,但这并不意味着南京之行毫不凶险刺激。

    至少我大有收获,更加坚定地确信自己以前得出的一个判断,比起魑魅魍魉妖魔鬼怪来,人心更加复杂难测,人性更为幽微蒙昧。

    在现实利益的纠缠之下,要判断一个人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根本就没多少意义。这个世界并非黑白分明,人也并非如同一滩清水,一目了然。

    就像鞭王和朱婷一样,他们心狠手辣,可涉及到自身重大利益时,又对我们毕恭毕敬,甚至有求必应。

    还有朱老爷子,你能简单地把他当成一个好人或者一个坏人吗?他对待朱氏家族的成员时,慷慨大方,发财了也不忘提携照顾他们;可在追查人皮笔记秘密的过程中,他无所不用其极,不择手段又心若磐石。

    更让我感慨的是,朱老爷子眼见着局势不利,竟然能够快速与我们达成合作的协定,瞬间又将局面掌控到了自己手里,这样的人,怎能不让我们敬畏?

    不过,越是认识到人心的复杂,人的**的难以把控,我就更加欣赏方诗雅等人,庆幸自己能与这些人并肩作战,不离不弃。

    老烟枪坚韧不拔,能力超群;阿央刚毅果敢,又有一副菩萨心肠;小张单纯乐观,腼腆中还有几分稚气,就连赵五爷也不再面目可憎,他粗俗鲁莽的外表之下,有一颗仗义火热的心。

    方诗雅就不用说了,我已经把她当成了唯一的亲人,当成了唯一的知己。

    钱钟书曾经饱含深情地评价自己的妻子杨绛女士,杨绛不但是他的妻子,还是情人,更是朋友,一个男人能找到这样一个三位一体的女人,还能有别的奢求吗?

    我想方诗雅之于我,就像杨绛之于钱钟书,有了方诗雅,我也别无奢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