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龙哥竟然来真的,将我们所有人当成嫌疑犯铐了起来。警车在城中一路飞驰,我们挤在车里,好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眼见着警车行驶到了南京长江大桥上,老烟枪才满脸狐疑,颇为悲愤地看着龙哥,语气不善地说:“你要把我们带到什么地方?”

    “当然是回涪陵了,老子是涪陵地区的警察,这一次是跨省追捕。王子平同志,除了你,谁还会有这种待遇?”龙哥的语气四平八稳,听不出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老烟枪用手拍打着车窗,严肃地说道:“不行,这绝对不行!龙哥,我还有重要任务在身,万万不可能跟你回涪陵。这样好不好,等老子完成所有事情之后,亲自到涪陵投案自首!”

    “王子平,你不要犯浑!”龙哥从副驾驶座上扭转过身体,手里噼里啪啦抖动着那一张逮捕令,疾言厉色地训斥道,“法律面前,怎能儿戏?你好歹是个军人,懂得国法无情,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那你告诉老子,老子究竟犯了何罪?”

    龙哥的语气软了下去,叹息道:“潘大寿翻供了,他一口咬定你们跟猫神教有关,还直接参与了杀人案件……”

    “血口喷人,这是栽赃,这是污蔑!”老烟枪唾沫横飞,语气一变,又将矛头对准了龙哥,讥嘲道,“你干了这么多年的革命工作,连这点鬼把戏都看不出来吗?难道你忘记了,老子们还没到涪陵,就已经发生了命案?”

    龙哥回转过身体,不再搭理老烟枪,半晌之后才自言自语地说:“我也没办法,人命关天,你们积极配合吧。”

    穿过南京长江大桥,龙哥对旁边开车的警察说道:“我们去火车站,避开027机构的耳目,省得横生枝节。让最后面的三辆车继续沿着公路行驶,而且要一路拉响警笛!”

    “疑兵之计,哼,这一招太嫩了!”老烟枪撇撇嘴,不满地说,“直娘贼,给支烟行不行?”

    后面的三辆警车沿着公路继续前进,警笛拉得震天响。而我们乘坐的另外三辆警车则拐上另一条路,沿着江边颠簸了很长时间,一路往荒无人烟的地方走。

    我正纳闷,暗想这不像是去火车站的道路,警车突然撞到路旁,猝不及防之中,我往前撞去。

    跟在后面的两辆警车被逼停了,传来刺耳的刹车声,差点没冲进江里去。而那个开车的警察,则趴伏在方向盘上,一点动静也没有。

    正当我七荤八素的时候,坐在前面的龙哥猛然扯住我的手臂,拽得我龇牙咧嘴。他身体往下一滑,等抬起脑袋的时候,脖子就被我戴着手铐的双手给卡住了。

    “你不要乱来……”龙哥大呼小叫,却没半点挣扎的迹象,夸张地叫道,“别杀我,别杀我,钥匙在我腰里……”

    老烟枪狂喜万分,从龙哥腰里扯下钥匙,三下五除二把手铐开了,而后摸出手枪顶在龙哥后脑勺上,憋着笑说:“对不住了,给老子下车,老子要劫持警察局长啦!”

    我们三人从警车里走了出去,抬眼就见方诗雅等人也从车里钻了出来,而那些警察要么抱着头躲在车里,要么就远远地站着装模作样地喊上几声。

    我看着那些警察滑稽的表情,夸张的表演,再也忍不住,笑道:“龙哥,你这一出戏唱得太好啦!”

    “严肃些!”龙哥嘴角浮出一抹微笑,低声说,“你们这是拒捕,这是劫持警察,笑什么笑?”他转而冲那些手下喊道,“别轻举妄动,他们是一伙亡命之徒,退后,都给老子退后,老子还想多活几年呢!”

    “老子就严肃一些,对不住了!”老烟枪抬手开了几枪,将三辆警车的车胎打爆,招呼着我们快走,又凶神恶煞地警告那些警察道,“谁敢跟上来,老子就打爆你们局长的脑袋!”

    “别过来,听他们的吩咐。谁敢过来,老子撤他的职!”龙哥极其配合。

    我们挟持着龙哥,沿着江边狂奔出很远,那些警察咋咋呼呼喊上一通,随后就没有了声响,更别说有人追击了。

    老烟枪终于憋不住了,他收起枪,笑得前仰后合,然后一把紧紧抱住龙哥,又兴奋又感激地说:“老子就说嘛,龙哥不是落井下石的人!哈哈,龙哥,你不当导演真是屈才了。”

    龙哥揉着后脑勺,绷紧脸说:“专业一点,你们起码得赶快找个地方躲起来吧,不,应该是找个地方将我这个俘虏关押起来!”

    “我们就回农场去吧?”我建议道,“那里很偏僻,也很安全,而且朱婷他们失去与我们的联系,迟早会找到农场去。”

    众人没有异议,我们找了半天,在江边出大价钱雇了几条渔船,由长江驶入秦淮河,再开往农场而去。

    船行江中的时候,我们想到今天离奇搞笑的遭遇,不禁发生大笑。那些渔夫们莫名其妙,但又不好得询问。

    老烟枪递给龙哥一支烟,郑重其事地问道:“龙哥,你实话实说,当真是来抓捕我们的?”

    “这难道还有假不成?”龙哥将那一张逮捕令塞到老烟枪手里,解释道,“这逮捕令不假,猫神教教主潘大寿翻供却是假的。其实这一切都是老领导所为,是他通过关系,向公安部申请了逮捕令,借这个由头将我招来南京。现在想来,老领导是为了让老子来给你们当保镖啊!”

    龙哥告诉我们,他带着一帮警察赶到南京城很长时间了,因为不知道我们确切的行踪,只能与当地警察合作,四处布置暗哨,恰好今天就有巡逻的警察认出了我们,才有了后来的故事。

    因为有当地警察的介入,龙哥不好得一开始就放我们走,而是找个借口支开他们,这才在江边上演了一出好戏。

    “你们可怎么办,以后会不会受到审查?”我担忧地问道。

    “小同志,这个你就别操心了,我们自有我们的办法嘛!”龙哥笑着说,“再说了,老子确实被你们这些歹徒所劫持,危在旦夕。你们这么穷凶极恶,我以后只管把所有罪名都推到你们身上,不就万事大吉了?”

    我们哈哈一笑,老烟枪正色道:“奇怪了,老领导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行动?”

    龙哥脸色稍有些变化,但他随即潸然泪下,泣不成声地说:“子平同志,老领导他……他已经死了……”

    老烟枪闻言,犹如五雷轰顶,愣了片刻,骤然跳起来,仰天痛呼道:“马克思啊,你不能这样对待革命者哪!”

    他摇摇晃晃坐了下来,闷头抽了好几支烟,泪眼婆娑地看着龙哥,颤声问道:“老领导是怎么死的?”

    龙哥踌躇半晌,终于压制住悲伤,摇着头说:“这件事情,我一路上忍得好辛苦,子平同志,在城墙下见到你的时候,我多么想第一时间就告诉你啊!老领导死得很蹊跷,听他家人说,他是在给我写信后的一个傍晚,外出散步时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站起来。”

    “尸检报告呢?”老烟枪追问道。

    “哎,哪里有什么尸检报告!”龙哥捏紧了拳头,砸在船帮上,咬牙切齿地说,“老领导的遗孀告诉我,027机构得知他的死讯,声称老领导生平地位显赫,威望很高,要是尸检会带来不好的影响,所以不允许尸检,对外声称是心肌梗塞导致的突发性死亡。”

    “老领导身前确实有心脏病……”老烟枪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愤恨不已,“肯定是高建国那个王八蛋在捣鬼,他还真想一手遮天啊,做他的春秋大梦!”

    他二人深受老领导的赏识和器重,如今免不了相对而泣。老烟枪更是彷徨无计,情绪低落到了极点,他一支又一支地猛抽着香烟,非常失魂落魄。

    回到农场以后,李神棍安置下我们,他善于察言观色,很是困惑地说:“大明王,你们来回也太快了,是不是出什么事情啦?”

    老烟枪、龙哥和小张三个人忍住悲痛,在农场祭奠老领导,喝得酩酊大醉。

    老烟枪抱着龙哥哭得肝肠寸断,除了在无量山遇见阿然魂魄之外,这是他最动情的一次。坚强如钢铁之人的老烟枪,终于露出了软弱的一面,让人揪心不已。

    “老子要杀了高建国,杀了高建国……”老烟枪举起酒杯,狠狠地砸在地上,眼睛里闪动着深沉的杀意。

    我们无从开口相劝,只能尽心尽力地照料着他们,一直到了深夜才休息。

    我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皎洁的月色,忍不住心痛不已。看老烟枪今天的状况,他心里埋藏着太多的悲伤,默默承受了太多的负担,真是难为他了!

    这几年相处下来,我们总是被老烟枪乐观的精神所感染,被他幽默的品质所吸引,没人听他过多地倾诉过自己的内心感受。

    我感到有些愧疚,一路走来,老烟枪一直是我身边最重要的支柱。可我自己呢,却没找个机会好好地听一听他的故事,替他排忧解难。

    “白帆,你是不是在替烟枪大哥感到难过?”方诗雅像一只猫一样溜进房中,从身后抱住了我,呢喃道,“为何我们都是苦命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