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婷手中的那两颗夜明珠突然间变得非常烫手,而且隐藏在里面的眼睛异常清晰起来,犹自眨动不休,目光炯炯地盯着我们。

    我看到那两只眼睛,忽而如同醍醐灌顶一般,倒抽一口冷气道:“这两只眼睛会不会与空中的那几只一样,都跟明教有关?”

    “白帆,你忘了九窍玲珑心了吗?”方诗雅挣扎着直起身体,看了夜明珠两眼,又抬眼看向空中,沉思着说,“别的我不清楚,但这种景象实在太熟悉了,九只眼球一同出现,其中大有端倪啊!”

    李神棍也拍手叫道:“哎呀呀,在九宫八卦里,七兑八艮九离门,九属阳数,与阳金属性一样。更何况风水学上讲究九九归一,天道循环,要是空中有九只眼睛的话,格局可就大不相同,从凶险之势变成大吉之局啦!可我们没办法让夜明珠里的眼睛飞到空中去啊,这可如何是好?”

    “好烫手,你们到底有没有办法?”朱婷呼呼吸气,珠子在两只手掌里倒腾,显然被烫得很难受。

    我生怕她将夜明珠摔在了地上,急忙将珠子接过来,不想却丝毫感受不到烫手,不免有些惊疑地说:“咦,这珠子在我手里,一点热度都没有啊,怎么回事?”

    朱婷将信将疑地伸出手指放到珠子上一试,猝然缩了回去,有些恼怒地对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能睁眼说瞎话,珠子明明就很烫嘛!难不成我会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骗人?”

    朱婷一口咬定夜明珠很烫手,但我却毫无知觉,这倒让其他人感到诧异起来。他们纷纷伸出手指去试探,却都赞成朱婷的说法。

    只有方诗雅跟我一样,感受不到珠子上的热度,我们几人有些纳闷了。

    李神棍摸着痦子上的白毛,言之凿凿地分析道:“依老夫看来,我们的感受都是真切的,没有人说谎。大明王和圣女感受不到珠子灼热的温度,只能说明他俩本身与明教大有渊源,跟我们这些平常之人有所不同!”

    他这一番话倒让我有些领悟了,我心生一计,看着众人说出了一个有些大胆的想法:“既然我和诗雅与明教有渊源,兴许我们能把珠子送上天空,与那七只眼睛融合在一起!”

    “白帆,你知道怎么做了?”阿央饶有兴致地问道。

    “不知道,但我想试上一试,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我回答一句,转而关切地看向方诗雅,柔声问道,“诗雅,你还支持得住,还有力气再作一次法吗?”

    方诗雅闭起眼睛深呼吸一口,咬着牙关坚定地说:“不行也得行了,事到如今,还能有别的选择吗?白帆,你别担心我,就算拼了命,我也会坚持下去,你尽管吩咐吧!”

    我大受感动,心里更加爱怜方诗雅,又抬眼见小张的身体更为虚幻,便急忙说道:“事不宜迟,诗雅,难为你了,我们现在就行动起来!”

    方诗雅缓缓站起身来,从我手中接过一颗夜明珠,嘴角带着一抹微笑,镇定地看着我。

    我冲她点点头,而后将黑玉古扇祭到空中,心里默念着《正一经》心诀,将意念倾注到手中的夜明珠上,那夜明珠便缓缓升了起来。

    对于我来说,自从修炼道法以后,尤其是修习了《正一经》,道法精进,这种隔空移物的手段不算太难。

    而方诗雅自打天罚被破解,白如烟魂魄留在她体内的潜力已经被完全激发了出来,虽然她方才受了内伤,但经过一番努力,她手中的夜明珠也飞旋而起。

    看着那两颗夜明珠不断朝空中飞去,众人兴奋地拍起巴掌,很是激动。

    但就在这个时候,眼尖的阿央突然惊慌地叫道:“哎呀,黑暗中有人,那是谁?老天爷,好像是先前的那个常遇春将军!”

    我瞟眼看去,果然看见常遇春提着长枪,在层层叠叠的岩石上跳跃着,正杀气腾腾地朝我们奔了过来。

    原来常遇春早就来到此处了,这可要坏事啦!他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此时现身,多半是看见我和方诗雅要将夜明珠送到空中,才迫不及待地要阻止我们。

    我心头一紧,差一点就内息倒转,夜明珠在空中摇摇欲坠。我慌忙收敛心神,这才止住了夜明珠的下坠趋势,几乎就功亏一篑了,好险哪!

    但常遇春来得很快,眨眼间就距离我们不远了。阿央狂啸一声,二话不说就迎上前去,截住常遇春,与他恶斗起来。

    “我也去帮忙,你们抓紧时间!”方诗尧右手中转动着一支飞镖,他甩动着空荡荡的早已破裂的左袖子奔出几步,又回过头来喊道,“婷婷,你躲好了,别露头啊!”

    我一心放在夜明珠上,耳朵里听见阿央和方诗尧的呼喊声,心知他们的战况很是激烈,也不知他俩能不能抵挡住常遇春。

    不过常遇春的举动倒是表明,这两颗夜明珠升到空中以后,必定会引起非同寻常的后果,而那后果是他所不愿意看到的。

    常遇春越是迫切地要阻止我们,我们就越不能让他得逞。我们几人看明白了这个形势,哪里还敢耽搁犹豫,就连手无寸铁不会打斗的朱婷和李神棍,都护在了我和方诗雅身前。

    有阿央和方诗尧阻挡着常遇春,我和方诗雅稍稍心定下来,两人暂且抛开杂念,心无旁骛地作法。

    方诗雅祭出了媚珠,天空中闪动着红白两色光芒,那七只眼睛又变得无比清晰。而老烟枪等人却一个接一个消失了,情况越来越危急。

    我们手中的夜明珠终于飞到了空中,它们绕着那七只眼睛飞动,一时难以融合进去。而七只眼睛也闪烁不停,不断变换着次序,一时间混乱不已。

    难道我的想法错了?我心中没了底,要是此计不通,我们可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啦,只能束手无策了!

    “快看,眼睛开始聚集在一处啦!”李神棍扬着脑袋,激动得流出了眼泪,“大明王,圣女,你们再加把劲啊!”

    夜明珠飞到空中以后,突然炸裂开来,里面的那两只眼睛却飞了出来,并开始与原先的七只眼睛围成了一圈。

    空中光芒大盛,刺得我们有些睁不开眼睛。九只眼睛盘旋着,升腾着,又互相碰撞着,搅得空中一片凌乱,就像飞舞着无数道彩绸一般,直让人目眩神迷。

    我和方诗雅见此情形,心中紧绷着的弦松了不少,或许再等片刻,便会有大事发生啦!

    但常遇春不再给我们等待的时间,他不知如何冲破了阿央和方诗尧的围堵,一杆银枪如同巨蟒出洞似的,携带着排山倒海的力量刺了过来。

    朱婷和李神棍被银枪带起的气流扫到,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飞了出去,重重地砸落在了一旁。阿央和方诗尧则惊呼一声,随即从常遇春背后强攻而来。

    常遇春已然要拼命了,他完全不顾自己的安危,将后背留给阿央和方诗尧,任凭他们出招攻击,只管握着银枪奋力往前刺来。

    眨眼之间,银枪上的红缨就在我眼前晃动着。到了这种关键时刻,我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要是被银枪刺中,非得命丧当场,可要是躲开,就怕功亏一篑!

    常遇春却一个踉跄,原来阿央手中的七眼铜扇打在了他的背上,但银枪来势不过稍稍缓了一缓,却没有停下来。

    “不要啊,躲开,白帆,躲开啊!”我听见方诗雅心急如焚地叫了起来。

    方诗雅如此大喊大叫,内息便涣散了,媚珠的光芒黯淡下去。接近着,空中那九只眼睛融合的趋势陡然变缓,甚至有重新分开的势头。

    我暗叫不妙,想到要是就此罢手,先不说还有没有第二次机会,恐怕一切努力就此付诸东流,甚至无法救回老烟枪等人了!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让天下罪孽尽归于我!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我记起了泉林真人的话来,不由得闭起了眼睛,一面急急催动黑玉古扇的红光,填补媚珠光芒黯淡下去带来的空隙,一面硬着头皮铁了心准备扛下常遇春银枪一击。

    只听“噗嗤”一声,我却没有丝毫痛感,低头看去,原来是方诗雅扑了过来,替我挡下了一枪。

    方诗雅面对着我,常遇春的银枪从她背部直贯而入,又穿过她的心脏,枪头从胸口处钻了出来。

    我立时如同五雷轰顶,口中大叫着“诗雅”,但不等我做出任何动作,常遇春使出千钧之力,枪头又猛然戳进了我的体内。

    我和方诗雅个头差不多,枪头正中我的心脏,犹如一条白色的带鱼悄无声息地继续往里钻。我身体一颤,猛然喷出一口鲜血,方诗雅早就瘫软在我的怀里,鲜血洒落在了她的脸庞上。

    就这样,我和方诗雅被银枪串在了一起,而且都是被戳中了心脏。其他人哭喊不止,我却听不清楚他们喊些什么,脑袋里一片空白。

    难道我俩就要命丧于此了吗?偏偏在这个时候,忽而平地里迸发出一片强烈无比的光芒,常遇春被撞了倒飞出去,而我和方诗雅却一同飞了起来。

    这一片光芒来得极为诡异神奇,四下里明晃晃的,其他人的身影都荡然无存,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我和方诗雅两个人。

    我抱着方诗雅在强光中飞舞,说来也奇怪,不但毫无痛感,反倒感到一片温馨安宁。莫非我们死了,而后灵魂升入了天堂?

    但银枪分明还存留在我们体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隐隐间还有和煦的清风拂过,方诗雅长发飘动着,她缓缓抬起了眼睛,眼神一片澄澈。

    我俩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但都听见了对方的心声,似乎这银枪彻底将我们的心连在一起,达到了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程度。

    “白帆,我们死了吗?但我怎么感到很幸福呢?”

    “我也是,诗雅,好幸福啊!”

    “真想一直就这样飞下去,永无止境地飞下去。白帆,你后悔吗?”

    “后悔啊,后悔遇见你太晚!”

    此时无声胜有声,我俩紧紧抱在一起,继续在强烈的光芒中穿梭飞行,也不知要飞往何处,飞到何时?

    但过了片刻,我骤然发现,插在我们体内的银枪开始消融了,到了后来,银枪荡然无存,而我们的身上竟然没有半点伤痕!

    与此同时,那一片强烈的光芒晃荡开来,我和方诗雅抱在一处轻飘飘地落到了地面上。

    我们尚未站稳脚跟,整个空间里红光大盛,抬起头来,就看见空中挂着一轮巨大的血太阳。那血太阳将红光洒落下来,我们宛如站在一片晚霞之中。

    “老天爷,九九归一啦,九九归一啦!”李神棍趴在不远处,他嘴角上挂着一抹血迹,表情却很兴奋欢喜,“大明王,圣女啊,成功啦,九只眼睛合而为一,变成了血太阳……”

    阿央满脸不可置信地表情,她紧盯着我和方诗雅看了好长时间,才结结巴巴地说:“圣女娘娘保佑啊,你俩竟然还活着,还活着……”她的眼泪簌簌流下来,高兴得泣不成声,“我分明看见银枪插进了你们体内,银枪呢,去哪里啦?”

    我和方诗雅至今依然云里雾里,如何能解释清楚,只好相视一笑,摇头表示无从回答。

    “常遇春呢,他是不是逃跑啦?”我问阿央道。

    阿央摇着头说:“刚才一切来得太突然,瞬息万变,我不太敢确定,只是隐隐看见他似乎魂分魄散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我虽然敬佩常遇春,但毕竟他方才要杀了我和诗雅,此刻就觉得他的下场也算是一种报应。

    朱婷躺在石碑旁,她方才被银枪带起的气流扫到,也吐出了鲜血。

    她艰难地坐起来,靠在石碑上,眼神复杂地看着我和方诗雅,有些落寞,有些惊诧,也有些掩不住的悲伤,甚至还有几分嫉妒。

    我仍旧抱着方诗雅,见到朱婷盯着我们不放,忽而心中五味杂陈。我将方诗雅抱得更紧,而后毫不避讳地看向朱婷。

    方诗雅见到朱婷的眼神,也抱紧了我,脸上带着幸福的神色,依偎在我怀里。

    朱婷轻声叹息一声,将脑袋转开,避开我的目光,说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再耐心等一等,血太阳出来了,总会有异变的!”李神棍毕竟沉得住气,他挣扎着站起来,颤巍巍走到我们身旁,扶着我的肩膀说,“大明王,此事神奇万分,你们能活下来,恐怕还是与你们的身份有关。”

    我也有这种想法,但此时来不及细究,因为我们惊喜地发现,消失的同伴们竟然一个个重又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