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循着鼓声追踪而去,并未看见敲鼓之人,反倒误打误撞在草丛中发现了一只铜鼓。而阿央看过铜鼓之后,说了一句“这是子母鼓”,便泣不成声了。

    众人被阿央突如其来的哭泣给弄懵了,不知她为何会突然如此伤心?

    赵五爷搓着说:“阿央,你怎么了嘛?跟五爷说一说,有啥子麻烦,五爷帮你解决!”

    阿央只管举着两只铜鼓流泪,方诗雅心思细腻,转瞬就明白了阿央乃是因为铜鼓而伤心,说道:“阿央,你说这两只铜鼓是‘子母鼓’,怎么鼓也分母子呢?”

    阿央半晌之后止住眼泪,神情萧索地说:“这两只鼓一大一小,大的为母,小的为子,本就是一对。你们有所不知,这一对子母鼓一直由我父亲保管,是他最厉害的法器。我无师自通有了法术之后,父亲把子鼓传给了我,他自己则保留母鼓,说等他去世以后,再交给我。母鼓向来与父亲形影不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一番话让我们惊讶万分,没想到无意中找到了阿央父亲的遗物,也难怪她会睹物思人,泪流满面了。

    “等一等,不对啊,刚才敲鼓的人又是谁呢?”老烟枪叼在嘴里的烟跌落下去,他急急用脚踩灭烟头。

    我一下子就惊醒过来,头皮骤然炸裂,老烟枪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那就是阿央的父亲早就死了!

    母鼓是阿央父亲的随身之物,又是他作为毕摩的法器,绝对不可能交到外人手里。那么很有可能,刚才敲鼓之人,便是阿央的父亲,可他不是死了吗?

    方诗雅和小张也反应过来了,他俩不约而同地轻呼一声,随即疑虑重重地看向我。我轻轻摇着头,示意他俩暂时不要开口。

    偏偏赵五爷心思只放在阿央身上,他想得不多,张嘴就说:“龟儿子老烟枪,看你平时精得像只老狐狸,这有啥子想不明白嘞?既然这一只鼓是阿央父亲的,敲鼓之人自然是他嘛!”

    五爷话音刚落,阿央手中的两只铜鼓都猝尔掉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阿央抖动着嘴唇,脸色煞白,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的样子很让我们担心,生怕她经受不住如此猛烈的刺激。

    “阿央,你想哭就哭出来吧,大声哭出来,会好受一些!”方诗雅拉起阿央一只手,又扭头责怪五爷道,“赵五爷,你能不能别瞎说话,你看阿央被吓成什么样子了?”

    赵五爷手足无措地呆站着,大概还想不通为何自己的话会产生这样的后果。我捡起那两只铜鼓,细细观察着,它们做工非常精良,上面的图纹很是少见。

    “阿央,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你的父亲还活着!”老烟枪为了宽慰阿央,转变思路,说道,“或许这是一桩好事,不管怎么说,这铜鼓救了我们,敲鼓之人应该跟我们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阿央抬起红红的眼睛,终于开口道:“不可能,我父亲已经死了十多年啦,怎么可能还活着呢?我刚才只是一时情难自禁,现在好了,你们都别担心。”

    我记得沙马老大爷和约达说过,阿央的父亲死在了无量山中,阿央也亲口承认过,但他们都没有提及是否找到了遗骸,便说道:“阿央,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常言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你父亲的遗体,当年就找到了吗?”

    “这个……还真没找到……”阿央有些恍惚了,她站立不稳,靠在方诗雅肩膀上,叹息着说,“当年村寨里突然出现了黑灰病,父亲束手无策,听村民说在山中见到许多蟾蜍,他联想到万蟾聚会的传言,就急匆匆进山打探情况,谁知道一去无回?他的遗骨至今下落不明,想起来就让我心痛万分……”

    这么说来,其实村寨里的人都没有亲眼见到阿央父亲的遗体,只是凭着常理判断,他已经不幸去世了。

    人们的判断也没什么问题,一个人失踪在无量山中长达十五年,确实再无生还之理。

    但世上还有意料之外的事情,尤其对于我们这些长久与鬼怪打交道的人来说,没有不可能之事,只有我们想象不到的各种意外。

    如果阿央的父亲还活着,他为何要选择躲在深山里不肯露面呢?他是情非得已身不由己,还是另有隐情?

    阿央听我如此一番开导,突然来了精神,接过我手中的铜鼓怔怔看了半晌,忽而冲着四方喊道:“父亲,我是阿央啊,我是阿央啊!你要是还活着,就出来与我相见吧……”

    她充满深情的喊声久久回荡,在黑暗寂静的林子里,显得异常响亮,又有一种激荡着的悲伤。

    我们见阿央总算回过神来,终于放心了不少。老烟枪举着手电往四处探照,说道:“肯定会有蛛丝马迹留下来的,大家用心找一找!”

    我们刚才只顾着安慰阿央,以及不断猜测,还没来得及仔细搜寻四周,在老烟枪吩咐之下,众人以找到铜鼓的地方为中心,分头搜寻起来。

    最先发现异常的是小张,他对于搜查一事很有天赋,竟然在不显眼的地方找到了一只鞋子。

    我们被小张的发现所吸引,纷纷聚拢过去,发现那一只鞋子乃是一双解放牌的胶鞋。它磨得有些破旧了,显然被穿了很长时间。

    这种鞋子最初是军用装备,后来因为耐用结实,六七十年代人们又非常崇拜军人,故而老百姓们也很喜欢穿这种胶鞋,如今倒不怎么流行了。

    “我记得那一年父亲进山,就是穿着一双解放牌的胶鞋!”阿央语气激动地说。

    老烟枪细细询问小张发现胶鞋时的情形,听说鞋尖对着西边,说道:“敲鼓之人有可能遇见了危险,仓促中掉了鼓,往西边逃走了,我们得追过去看一看!”

    正在此时,西边突然传来一阵吼叫。我们听见那极为熟悉的吼叫声,不约而同地叫了起来:“哀牢髭蟾!”

    那吼声确实是哀牢髭蟾在鸣叫,我们苦苦追寻它这么长时间,这家伙终于露出了行藏,如何不让人大喜过望呢?

    我们当机立断,不假思索地向西边冲了过去,哀牢髭蟾的吼声愈发响亮,听在我们耳朵里,竟跟美妙的乐音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