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神棍深夜潜进船舱中,已经让我们惊异万分。听他说安排好了一切,让我们逃离鄱阳湖时,我们心中更加充满了疑虑。

    我在万般惊疑之中,暂且忘却了体内的寒气,定定看着李神棍,想从他的语气和表情中寻找一些蛛丝马迹,来判断他究竟是真心实意还是使诈。

    李神棍表情焦急,语气颇为真诚,倒让我一时间无从判断了。他突然来这么一出,恰好与我们不谋而合,但我们这个时候非常不信任他,故而颇费踌躇。

    老烟枪经验老道,也无法看穿李神棍的真实意图,只好打着哈哈说道:“李老板,大半夜的不睡觉,你跑来这里做什么?我们四个人已经够挤的了,容不下你啦,你还是回去吧。”

    “呵呵,老夫明白啦,你们这是不相信我啊!”李神棍一摊手,捶胸叹道,“也难怪了,老夫多次做过对不起你们的事情,这倒在情理之中。可这一次我是为了自己和长寿帮考虑,非得救出你们不可!我方才偷听到朱大小姐和鞭王的谈话,才知道孟帮主已经死了,没有孟帮主,我们长寿帮只能指望大明王啦……”

    老烟枪打断他说道:“你们长寿帮跟大明王没有任何关系,你少在这里诓骗我们!”

    “怎么没有关系?”李神棍已经急火攻心,终于坦露了真相,“实话说了吧,我们长寿帮得了食土症,寻遍各种法子都无法治愈。孟帮主跑遍全国,最后发现食土症与明教大有关系,所以才会引出后来的一系列事情。如今孟帮主仙逝了,老夫不跟着你们,还能指望谁?你们明白没有?”

    我和老烟枪互望一眼,暂且不急于表态,沉思下去。

    李神棍的话向来虚虚实实,真假难辨。他以前确实说过食土症这件事情,我们也曾亲眼见过食土症的厉害,但其中还有很多疑点不明,不能再被李神棍牵着鼻子走了。

    “就算李老板所说句句属实,我来问你,你打算怎么救我们出去?”老烟枪沉思半晌之后,终于开口问道。

    李神棍见老烟枪松了口,脸上闪过激动的神色,急急说道:“老夫已经带着长寿帮手下控制了两条渔船,只要你们跟我出去,就能趁夜逃走。等出了鄱阳湖,凭着长寿帮在江湖上的势力,从此就可以天高海阔了!”

    这倒是个好办法,只要能有渔船带我们离开鄱阳湖,朱婷就奈何不了我们了。

    老烟枪目光缓缓从我们脸上扫过,站起来说道:“李老板,我们暂且再相信你一回,要是这一次再有闪失,别怪我们对你施行无产阶级专政手段了!同志们,革命事业终究还得进行下去,为了胜利,为了保存革命的火种和有生力量,咱们今夜得冲出敌人的牢笼!”

    老烟枪心意已决,我们没有异议,随即行动起来。

    李神棍率先走出船舱,老烟枪紧随其后,小张和方诗雅则一左一右搀扶着我。出了舱门,我们就看见地上躺着两个鞭王手下,另有几个长寿帮门徒等候在一旁。

    一直走到甲板上,都没有遇见任何阻拦,看样子李神棍确实所言不假,他已经将一切安排妥当了。

    夜色深沉,寒风呼啸,鄱阳湖上波浪滔天,恰好成为了我们潜行的掩护。

    长寿帮控制住的两条渔船停在一旁,与我们身处的渔船挨得很近,伸手就能摸到它们的栏杆。只要我们跳上船去,立即就能溜之大吉。

    众人小心翼翼地攀住船舷上的栏杆,依次往一条渔船上爬过去。就在我们屏气凝神万般紧张的时候,方诗雅突然拉住我,轻声说道:“白头桃还在露西手里!”

    她言尽于此,咬着嘴唇不再往下说,但神情非常坚决。

    我深知方诗雅的秉性,她还在惦记着白头桃,而且拿不到绝对不肯离开!

    李神棍见我们站着不肯走,急声询问,又一叠声催我们抓紧时间。

    老烟枪也凑了过来,待听我讲清楚事情之后,他跺脚道:“这可就麻烦了!要不这样吧,来日方长,白头桃的事情,再慢慢从长计议,怎么样?”

    “不行,拿不到白头桃,我绝对不会走的!”方诗雅露出了倔强的神情,说道,“谁知道露西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万一她将桃子给扔了或者毁了,可就后悔莫及啦!”

    确实很有这个可能,露西当初抢走白头桃时,本就是为了胁迫我和方诗雅。如今要是知道我们逃走了,白头桃对于她来说就毫无用处了,她极有可能怒火攻心时做出不可理喻的事情来!

    白头桃关系到泉林真人的性命,我们不能轻易放弃。但眼前放着大好的逃走的机会,可能稍纵即逝,我感到进退两难。

    “你们先上船,好不好?算老夫求你们啦!”李神棍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不断抬眼往四处看去。

    老烟枪斩钉截铁地说道:“你们先走,白头桃的事情,由我来搞定!李老板,你知道露西的舱房在哪里吗?”

    李神棍为难至极,指着后面一条渔船说道:“多半在那一条船上,但具体在哪一间舱房里,就不得而知了。王老板,我觉得还是不要冒险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这才是正理!”

    老烟枪不再搭理李神棍,招呼着小张就往那一条渔船摸过去。我恼恨自己身体出了状况,无法跟随他们前去,只得怏怏不快又忧心忡忡地准备离开。

    老烟枪和小张刚走出几步,忽而汽笛大鸣,渔船上的探照灯骤然亮了起来,将我们一众人等照得无处藏身。

    “深更半夜,风狂浪大,你们这是要去哪里?”鞭王的声音传来过来。

    紧接着,甲板上就涌上来很多人,别的渔船上也是灯火明亮,人影晃动。不知有多少枪口对准了我们,反正逃走的计划已然暴露了。

    许多人跳进了那两条渔船上,大声叫嚷着,将长寿帮门徒缴了械,并且拳打脚踢起来。

    渔船上乱成了一片,吵闹声、呵斥声和痛呼惨叫声被寒风送得很远,在鄱阳湖中回荡着。

    朱婷穿着高领大衣走到鞭王身旁,方诗尧、露西和赵五爷簇拥着她身旁,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们,就像逮到了贼一般。

    “完了!”李神棍气急败坏地说了一句,就一屁股坐在了冰凉的甲板上。

    几个人咋咋呼呼走上前来,用黑沉沉的枪口对着我们,将我们聚拢在一处,等着朱婷发话。

    朱婷神色慵懒,意兴阑珊地说:“你们逃不了的,何必多此一举!本来我想等到明天再与你们算账,没想到你们如此不让人省心,看来今夜又是个不眠夜了。也好,有些事情得说清楚了,有些账也得了结啦!”

    她稍稍冲鞭王点点头,鞭王就一挥手,那些手下走过来推搡着我们,将我们五花大绑起来,又强迫我们蹲下去。

    甲板上冷风嗖嗖,我们被冻得浑身僵硬,方诗雅神色黯然,一脸愧疚地看着我。

    “没事,不怪你!”我轻声安慰她道,“该来的总要来,我倒要看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

    朱婷先是将一腔怒火发泄到李神棍身上,让人狠狠地扇了他两个耳光,骂道:“李茂,我看你一把年纪,不忍心为难你。你倒好,背着我暗地里捣鬼,是何居心?”

    李神棍腮帮子上赫然印着一个红红的手印,他悲愤交加地说:“他们都是老夫的朋友,朋友遇难,岂有袖手旁观之理?朱大小姐,老夫听说过朱氏家族,知道你们很有钱,但在江湖上,你们休想只手遮天!既然事情败露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莫要折辱人!”

    “说得好,李老板,你有当烈士的风范嘛!”老烟枪大声赞叹,但他的幽默总是不合时宜。

    李神棍苦笑一声,眼巴巴看向我,那样子分明就是在说,现在你们总该相信我了吧?

    “想死倒是不难,我来问你,你们长寿帮为何要横插一脚,卷到这件事情中来?”朱婷冷冷问道,语气中带着一股杀气,“你再不说实话,我就让人把你扔进湖里喂王八!”

    李神棍昂起脑袋,硬着脖子说:“哼,你们杀了孟帮主,还想让老夫为虎作伥,痴心妄想!”

    先前抽打李神棍的人,又甩出几个响亮的耳光。李神棍栽倒在地,嘴角流出血来,却只是轻轻**着。

    朱婷嘴唇抖了一下,转而对老烟枪说道:“老烟枪,白如烟遗物呢?我两次三番放过你们,看来没这个必要了,留着你们活在世上,总是给我添乱。”

    越是见识到朱婷的真面目,我越是痛恨自己当初的一往情深,所爱非人,想来就心如刀绞。

    “白如烟遗物在什么地方,我们也不清楚,这件事情你可以问鞭王!”我挣扎着站起来,目光如炬地盯着朱婷,想看一看她那一副大家闺秀的皮囊之下,到底藏着怎样的蛇蝎心肠。

    鞭王眼神复杂地看着我,表情很是纠结,似乎态度很是隐晦。他不像以前立即跳出来训斥我,而是将头扭向一旁,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我心中一动,鞭王的态度很是蹊跷,隐隐觉得其中大有文章。

    朱婷也感受到了这一点异常,不满地瞪了鞭王一眼,转头尖锐地冲我说道:“那我可管不着,反正你们要么交出人皮笔记,要么交出白如烟遗物,否则别想活着走出鄱阳湖!”

    她话音刚落,我就听见一片子弹上膛的声音,还看见方诗尧暗中捏住了一支飞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