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三人见鬼见愁的尸体不翼而飞,不禁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靠拢在一起,面向不同的方位戒备起来。

    老烟枪压低声音,说得又快又急:“太他娘的奇怪了,尸体刚才还放在门扇上的,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他转而提高声音吼道,“是谁在搞鬼,快站出来,不要企图暗中破坏革命!”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着,四下里却无人应答,一片死寂中还能听见护城河中的水流之声。

    “会不会是韩大哥自己走了?”我打量着周围,却看不到一个人影。

    老烟枪忍不住瞪了我一眼,说道:“他自己走了?开什么玩笑,他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难道是诈尸不成?”

    方诗雅兴许怕老烟枪的话刺激到我,暗中推了他一下,而后推测道:“难道有人尾随我们来到了这里,一直潜藏在附近?”

    这个推测倒还有几分道理,会是谁呢?我首先想到赵五爷,他这个人行事不按常理出牌,性格又十分混不吝,说不定他与我们开玩笑呢。

    但我随即否定了这个想法,赵五爷压根不会游泳,绝对不可能进入蓝色池子中的。方诗尧本就对这次行动推三阻四,更不可能尾随我们了。

    “阿瓜,难道是阿瓜?”我心中闪过这个念头,不禁头皮炸裂,嗓音变得尖锐起来。

    说起来,我们已经好长时间没见过阿瓜了,自从进了土蜂窝下的墓道,阿瓜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为了能更好地印证我的猜测,我便让老烟枪将他俩追踪阿瓜的情形从头再说一遍,希望他不要错过任何细节。

    老烟枪点起一支烟沉思半晌,告诉我在墓道中被奢比尸追击时,他和方诗雅进了车马室,听见五爷我们与奢比尸战斗正酣,便冲出来要帮忙。

    突然间见阿瓜转过武士石像,还焦急地冲他招了招手,他便与方诗雅跟了上去。不曾想绕过武士石像,阿瓜就没了踪影。后来他们一直没见过阿瓜,直到在七彩温泉遇见我们。

    我回忆一路上走来的情形,心中就有很深的疑虑,结合方诗雅在枫树林中的遇险情况来看,阿瓜越来越可疑。我这个人非常容易信任别人,一直不愿意将人想得太坏,如今却开始动摇了信念。

    老烟枪面色凝重,想必他已经意识到了阿瓜的可疑之处,只是还没有十足把握,不好得下定论。他皱着眉头问我道:“鬼见愁脚底板上的血太阳,有什么来历?”

    我想趁着此刻难得有闲暇时间,许多事情必须从头捋一捋,因此从容不迫地将韩氏家族的来历又讲了一遍。同时告诉老烟枪,据鬼见愁叙述,他们族中每一代都会选出一个传承人,在脚底板上刺上血太阳的印记。

    可惜当初鬼见愁以族规为借口,没有告诉我传承人究竟是做什么的,线索到这里就彻底中断了。鬼见愁显然就是韩氏家族的一名传承人,阿瓜会不会也同样是传承人呢?

    方诗雅提醒我们道:“别忘了韩氏家族世代居住在覆船山的目的,他们就是为了守墓!”

    鬼见愁也曾说过,朱元璋之所以没杀了韩氏先祖,就是为了让他们给韩山童守墓。我想到石拱桥和石狮子的造型,还有这大殿的建造风格,与韩山童所处时代建筑风格非常吻合。

    难道这大殿之下埋葬着的是韩山童遗骸,而不是无余夫人?

    倘若事实果真如此,倒也能解释为何鬼见愁变异之后,会千万百计阻击我们来到此地。鬼见愁作为韩氏家族的传承人,应该担负着几百年的守墓职责。

    可在鬼见愁的叙述之中,韩氏族人一直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而且算得上恨之入骨。明朝灭亡以后,韩氏族人想方设法要掘了韩山童墓穴,这又该作何解释?

    一方面要恪尽职守守护墓葬,一方面又穷尽数代人力挖掘坟墓,韩氏族人的所作所为矛盾重重,真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老烟枪静静听我说了这么多,如同坠入云里雾里,颇不耐烦地摆手道:“这一切都基于鬼见愁所说进行推测,之所以会疑点众多,而且前后矛盾,一定是鬼见愁的话虚虚实实,他在故意误导我们。”

    我心中了然,事情也只有这样解释了,一定是鬼见愁说了假话。不过,从血太阳印记来推测,鬼见愁的话里,应该真假掺半,这才是最让人难以琢磨透彻的关键!

    万万没想到,长年在山中打猎为生的鬼见愁,竟然精明到了这个地步!而且阿瓜可能也在刻意欺瞒我们,一想到他那副憨厚老实的模样,我就不寒而栗,他伪装得也太深了吧?

    我们三人琢磨半天,虽然没有多少启发性的收获,但也借此机会得以休息一阵。我们精神头渐渐充足起来,身上的水气蒸发了不少,僵冷的四肢也开始缓和灵便了许多。

    老烟枪说道:“狐狸总有露出尾巴的时候,如果真是阿瓜暗中捣鬼,咱们也别过于担心,泥鳅终究翻腾不起多大的浪花!同志们,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眼前最重要的事情,便是杀入地宫,直捣反动派老巢!”

    他这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我和方诗雅早就听够了这种论调,反而显得平静如水。老烟枪摸着络腮胡笑道:“两位小同志,你们好歹给点反应行不?老子就像对着空气说话,搞得我尴尬得很!”

    我忍不住笑了一声,随即收敛起笑容,对他俩说:“老烟枪,我知道你是在缓和气氛,但一点也不好笑,你的幽默感好像越来越差了。无论如何,咱们小心行事,互相之间一定要彼此照应。”

    说完,我带头朝石门走去,心中微微起了一层波澜,既紧张又激动。我们此行最终会有个怎样的结果,就在此一举了。

    三人怀着同样的心情,脚步又慢又沉重,如同就要有重大事情发生一样。走了几步,老烟枪忽而拽住我的手,定定地看着我。

    我被吓了一跳,以为出现了什么状况,不料却听他问道:“你说实话,我的幽默感真的变差了吗?”

    我被他问得哭笑不得,都什么时候了,还纠缠这样的细枝末节,不由得瞪了他两眼。老烟枪却抬眉耸肩,一脸轻松地朝前走了。

    我醒悟过来,原来他想在前面带路,又怕伤了我的面子,就用这种方法将我甩在后面。

    我也不愿戳穿他,心里虽然一阵温暖,语气里却带着调侃的意味喊道:“老烟枪,你也别在意,反正也没法用幽默打倒反动派!”

    老烟枪走到石门前,朝我们招招手,稍稍停留了一两秒钟,便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我和方诗雅并肩而入,墓道中的冷风如刀一般割在身上,难受至极。我们三人不愿再墓道中多做停留,便马不停蹄地往前赶。

    走了大概十多分钟,总算穿过整条墓道,眼前出现一间约有五十多平米的砖砌墓室。只见这墓室里放置着许多非常独特的木架,但大多数都翻倒了,大概是被穷奇等物给撞倒的。

    只有在墓室靠墙之处,还矗立着四五个木架,它们上面还挂着几张皮子。那些木架实在太独特,倒有些像西方的十字架,只是更为宽阔厚重。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怎么中国古代墓葬中会出现十字架?这墓穴还真是处处透着诡异,每一个地方都能让人充满困惑。

    老烟枪示意我们止步,嘴里惊奇地说:“你们看那些挂着木架上的皮子,是不是很奇怪?”

    我走到老烟枪身旁,就着手电光看去,霎时间背脊上如同千万只蚂蚁爬过。那几张皮子又扁又平,而且风干得如同黄纸一般,但仔细一瞧,却赫然是完完整整的人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