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叼着白骨的穷奇一沉进蓝色池子之中,两方都瞬间住了手,呆立在原地。但它们的表情却截然不同,只见剩下的穷奇和武士面带喜悦之色,阴兵和蜂人却沉浸在哀伤和恐惧之中。

    我搞不清它们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这些家伙实在太古怪了,这就是典型的妖精打架,不能用正常思维去理解。

    大概安静了四五秒,它们回过神,又缠斗在一起。这一刻局势颠倒过来,方才是土蜂和阴兵阻止穷奇进入蓝色池子,现在则是穷奇和武士进行防守了。

    我们静静趴在岸上,也不知道这一场战斗要进行到什么时候,不禁有些焦急。

    忽而,一道柔和的光芒从一线天中射进来,四周变得明亮起来。我抬头一看,只见一轮圆月高高悬挂在天上,从狭长的缝隙中看上去,月亮显得又扁又圆,

    皓月当空,月光的清辉斜照下来,如同空明澄澈的溪水。我好长时间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月亮了,不觉为之神魂颠倒,竟将眼前惨烈的厮杀也忘却了。

    说来也奇怪,月光洒进七彩温泉中,那些打斗着的妖魔鬼怪也都静静地呆立住了,表情虔诚无比。紧接着,七个池子里一同喷起水柱,水花在月光下翻飞跳跃。

    明亮清澈的月光中,只见七道不同颜色的水柱冲天而起。这些水中雾气蒸腾,宛如七条神采飞扬的彩龙在腾云驾雾。这七道水柱越冲越高,仿佛要直上九重霄一般。

    到最后,七道水柱在一线天下汇聚起来,形成了亘古难得一见的奇观。它们停滞在一线天之下,不再继续往上,水哗哗倒流而下,重又落进温泉之中。

    “这是飞龙戏珠!”方诗尧惊叹不已。

    他这么一说,我也恍然大悟,那七道水柱汇聚成一条七彩飞龙,水柱最顶端便是龙口,而那轮皓月,正是龙口中吞吐着的宝珠!

    我忍不住从地上爬起来,偏着头看这壮丽景象。日间温泉喷薄,便让我赞叹不已,现在看到这样鬼斧神工的情景,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来表达心中的震惊了。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此时此刻,我只能想到陶渊明这两句诗了。正所谓大辩无言,任何辞藻在这样惊天地泣鬼神的景象面前,也都会显得苍白无力。

    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让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如果时间的长河中有什么东西可以永恒,我希望就是这瑰丽无比的“彩龙戏珠”!

    我记得在武当山看见阴阳河时,心中也是无比激动澎湃,但与现在相比,阴阳河算得了什么呢?

    赵五爷似乎也受到了感染,半天也张不开嘴巴,能让五爷沉默的东西,世间罕有啊!他也从地上爬起来,默默走到我身旁,扬起脖子看个够。

    方诗尧首先打破了沉默,问了一个不沾边的问题:“今天多少号?你们记得吗?”

    我知道方诗尧不像五爷胡扯,他这么问,定然有其深意,粗略一算,便对他说:“好像是农历十五,怎么了?”

    方诗尧拍掌道:“农历十五,天地间阴气最重。如果我没猜错,这景象不应该叫做飞龙戏珠,而是冥龙采阴!”

    我和五爷不解,急忙问他什么是“冥龙采阴”。方诗尧沉思半晌,脸上带着神秘莫测的表情,告诉我们道:“冥龙乃是地府之龙,传言是秦广王的坐骑。这冥龙不吃俗物,单等每月十五之夜,采集吸食月光精华。因为月亮又叫做太阴,所以便把这种现象称为冥龙采阴!”

    我第一次听说冥龙采阴,便让方诗尧解释得更细致一些。方诗尧自然愿意显摆他的学识,清清嗓子,有条不紊地往下说去。

    原来所谓的冥龙采阴,乃是大凶大险之兆,预示着将有许多人死去。如果这种景象出现在墓穴附近,只要两种可能,要么出现尸变,而且是极为险恶的尸变;要么就是老天要惩治墓中死尸,防止它祸害人间。

    不管作何解释,有一点可以明确,即是墓中死尸已经变异,才会牵动天地阴阳之气的转化,从而引发冥龙升空。

    我也不确定方诗尧所说究竟对也不对,不过结合种种情景来看,无余夫人尸变的可能性倒是挺大的。反正在我心目中,无余夫人俨然就是一个拥有通天彻地的本领的人物。

    这样一想,方才还是无比令人赞叹的景象,瞬间又变得令人毛骨悚然。我轻轻叹了一口气,困惑地说:“人死如同灯灭,无余夫人何苦折腾出这么多花样来,到最后只会让自己永无安宁之日了。”

    赵五爷不以为然地道:“大学生,你瓜娃子懂些啥子?老子虽然不知道那老娘们要搞个锤子,但我能理解她的心情,人的**是无穷无尽的。活着希望荣华富贵,死了希望千年不朽,不管他是个啥子人,只要吃五谷杂粮屙尿放屁,都他妈的一副德行!”

    五爷这一番话颇有些道理,没想到他看得还挺透彻。我默默地点点头,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人究竟为了什么,活着折腾,死了也要折腾。

    就在这时候,天空中飘过一片阴云,月亮隐在云后,四周渐渐昏暗下来。哗啦一声,那一条彩龙急剧回落到泉水中,还在呆立着的穷奇、阴兵等猛然回过神,都随着水柱钻入了蓝色池子中。

    土蜂群无法入水,在空中盘旋半天,那蜂人嘶鸣一阵,带头飞回溶洞去了。四下里恢复了静谧,我们三人仿佛做了一个又长又杂乱的梦,脑袋中还飘荡着各种念头,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老烟枪和方诗雅奔到我们身前,犹自喘个不停。阿瓜却不见人影,看来老烟枪他们也是白忙活了。

    我问老烟枪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好端端就从耳室里消失了呢?

    老烟枪点燃一根烟,匆忙将他俩的遭遇说了。原来在我们与奢比尸大战之时,老烟枪忽然看见阿瓜父子闪身绕过武士石像跑了,他和方诗雅便追了过去。

    后来他们遇见了折叠空间,被阿瓜父子带着到处乱窜,竟然碰上了穷奇和土蜂群。再后来,阿瓜父子又不知所踪,老烟枪脑袋转得快,跟随着穷奇和土蜂群一路来到了这里。

    我听老烟枪这样说,在联系方才鬼见愁的奇异变化,不禁心脏乱跳,难道阿瓜父子果真有问题?

    我们七嘴八舌争论起来,除了我心中还尚存一丝侥幸的希望之外,其余的人都站在我的对立面。尤其是赵五爷,满脑子黑道思维,极力主张不能轻易放过阿瓜父子,倘若再遇上,一定要先下手为强。

    老烟枪摆手打断我们,说道:“争论这些没有意义,只会影响同志们的团结。好在咱们又会师一处,接下来该怎么做,大家不妨各抒己见嘛,充分发扬我们的民主传统。”

    赵五爷便嚷着要退回去,我和方诗尧主张继续往前。老烟枪也不等方诗雅表态,便说道:“那好,咱们将革命事业进行到底!”

    “老烟枪,你狗日嘞不是说要发扬民主传统?诗雅妹儿还没表态呢!”赵五爷不服气。

    “有民主就得有集中嘛,你这个同志不要一根筋!”老烟枪吐出一口烟雾,看着我们说,“问题在于,我们要往何处去呢?”